第42章
舔狗舔習慣了, 真不是一件好事情。
人家讓她換一句話,她就換一句, 竟然還說出口了。
葉姝就納悶了, 她剛才情急之下, 第一反應為什麽是抱住大魔頭?
覺得尴尬捂臉就好了,為什麽要抱住大魔頭?
覺得尴尬轉身就好了, 為什麽要抱住大魔頭?
自己傻不楞登地把節奏帶出來了,氛圍在那了, 最後那句話她想不說出口其實都難。
本來大魔頭就因為她之前的求生操作,誤會她喜歡他,現在她不僅主動投懷送抱,還痛快地把‘喜歡’的話說出口。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 她莫得機會再解釋了。
腦袋真是個好東西, 一定要經常活躍它,而不是把它當成桶去裝水。
葉姝呆若木雞地靠在宋清辭的懷裏,進行了史上最深刻的自我檢讨。
以後再見大魔頭, 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求生欲,不要急于屈從,不要急于讨好表現,不要腦袋進水……
葉姝最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大魔頭的懷裏出來了。反正她很清楚地感覺到, 大魔頭在和她分開的時候,用手撫摸了她的臉頰, 并且還有一抹詭異的笑容在他的嘴角化開。看似溫柔,實則他心裏頭到底想什麽鬼才知道。
“好生休息。”
宋清辭把她送到門口, 輕言囑咐後才離開。
葉姝惛懵地望着宋清辭離去的背影,腦袋裏百轉千回,已然完成了所有戲劇性的腦補,并且把一切後續可能發生的結果都預料全面了。
莊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馬上把自家姑娘拉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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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了窗,關了門。
“姑娘剛才和宋公子抱、抱一起了!”莊飛憋了半天才喊出聲。
“不用你再提醒一遍。”
她自己做的蠢事情她當然清楚!
作死也是門技術活 ,作好了,毀別人,作不好,毀自己。
她典型屬于後者。
葉姝扶額,癱坐在貴妃榻上,翻來覆去地嘆了幾口氣。
大魔頭到底對她有幾分真心,葉姝不願多想,因為事實非她想什麽就是什麽,要看大魔頭那邊怎麽做。如果他只是摸摸小臉,送幾樣小禮物,對她說兩句似是而非溫柔的話,便當不得真。
感情裏缺少了最基本的坦誠,就很難有最重要的信任。
而建立在謊言和欺騙基礎上的‘喜歡’,即便當中有幾分真心,也終究只是美麗易碎的泡沫,經不起時間的考驗,轉瞬就會破。
所以,在關系沒有徹底清晰明朗之前,葉姝覺得她最該做的事情,就是擺正自己的位置。
反正到目前為止,還沒見誰真正猜透過大魔頭的心思。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神秘詭谲,令人難以捉摸其真正的原因和目的。比如屠殺前武林盟主滿門,比如法華寺事件,再比如他喜歡她。
自古奸情出人命,情情愛愛本就是男女之間最為敏感的事情。和內心叵測的大魔頭搞奸情,那無異于天天在脖子前懸着一把刀走路,稍不留神走不穩,往刀刃上一撞,當場就會血濺三尺。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她一直很小心走得穩,大魔頭突然不穩了,手一抖,直接把刀按在她了脖子上,她還是會當場血濺三尺。
為了保住自己的狗頭,為了不必血濺三尺。首先,她要穩,絕不招惹大魔頭的底線,不矯情、不耍脾氣、不任性,争取她好,他也好。
其次,努力讓大魔頭那邊也穩,即便哪天不小心‘感情’破裂,要讓大魔頭能夠顧念舊情。應繼續持續攻擊大魔頭的軟肋,多做美食給他,培養他的食欲。讓他冰冷叵測的心因為胃的牽扯,而泛出一絲絲人性的光輝。
只求大魔頭在膩煩了他們‘感情’的那天,能夠本着人道主義精神,只對她進行精神上的抛棄,保證肉體上的存活。
“……雖然夜深了,可淩雲堡四處都是眼睛,若被老堡主的人瞧見了,姑娘該如何交代?”莊飛還在原地打轉,很擔心地老堡主那邊會知情,叨叨個沒完。
“不怕。”葉姝懶懶地嘆道。
她現在可是大魔頭的‘女友’了,葉虎如果敢動她,大魔頭出于他魔頭的尊嚴也會保護她的。這不是愛不愛的問題,是很嚴重的面子問題,大魔頭肯定不會放任不管。
莊飛見葉姝如此自己,馬上不轉圈了,歡喜地跑來問葉姝是不是想到了什麽極妙的應對方法。
“我相信他會保護我。”葉姝對莊飛笑了一下。
莊飛臉色立刻變了,拿着看智障一般的眼神看着葉姝。她家姑娘真的沒救了,完全就是沉浸在男女情愛中的無法分辨是非的傻丫頭,傻得連腦袋都不會思考了。
她居然會以為那個羸弱的宋書生會保護她?老堡主随便動一下手指,就會輕松把他彈飛,讓他拿什麽保護,保護個屁!
“姑娘別怪我說實話,屬下覺得您還是指望自己更牢靠。”莊飛犯愁道,“宋書生那樣的……大概就姑娘覺得他有用。”
“是麽。”葉姝憋笑了一聲,也不多做解釋,只是讓莊飛別多想。
葉姝覺得自己今晚已經想得太多了,再說剛趕路回來,滿身疲憊,一切還是等休息好了,明天再說。
莊飛頭發都快愁白了,見自家姑娘居然還有心情睡覺,打心眼裏服她。
等伺候完葉姝安歇後,莊飛就悄悄地出門,想去再找趙淩說說他家公子和她家姑娘的事。但因為顧忌自家姑娘之前的警告,莊飛再三忍住了自己的沖動,決定帶着滿胸口的抑郁,去外頭走走。
閑走幾步之後,莊飛忽然意識到自己走的方向正靠近老堡主的住所,馬上轉身要離開,就聽見身後有跌跌撞撞的腳步聲。莊飛慢慢扭頭去瞧,就見一個苗條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朝她這個方向走來。
莊飛往路邊靠了靠,看清楚是什麽人。如果是熟人朋友,那她肯定要幫扶一下,詢問其緣故。
等這人走得稍微近些了,莊飛一眼認出來是白秀秀,頓時沒什麽好意都沒有了。瞧她嘴角挂着血,一臉紅腫,手捂着胸口,五官因為疼痛幾乎扭曲在一起,應該是受了重傷。思及之前目擊到老堡主帶着垂頭喪腦的白秀秀進屋,莊飛不用再想就知道,肯定是老堡主懲罰了白秀秀。
白秀秀咳嗽了一聲,忽然腳下不穩,踉跄地單膝跪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莊飛見她此狀,忍不住冷笑,在心裏暗罵她活該。
白秀秀這才注意到有人在前面,她惱羞地擡頭瞪過去,見是莊飛,臉上的窘迫加劇。白秀秀咬着牙爬起身,憤恨地沖莊飛吼:“看什麽看,滾!”
“憑什麽聽你的,我偏不走。”莊飛雙手抱胸,哼笑着走到白秀秀跟前,特意繞一圈,定要仔細看清楚了她落魄的樣子。
白秀秀覺得屈辱至極,她恨恨地握緊拳頭,“勸你別猖狂太早,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白秀秀說罷,就竭盡所能地想要快行,躲開莊飛這只煩人的蒼蠅。不過終究因為受了重傷,只能勉強踉跄向前,速度根本快不了。
莊飛瞧她這樣,偏要好好笑話她一陣,追着她罵活該。
“我看你就是沒長腦袋,偏想不開,因何非要跟我家姑娘過不去?姑娘才是老堡主的心頭肉,最寶貝的女兒,你算個什麽東西?敢在她面前造次?今兒這教訓我勸你最好能好好記住,以後別再惹我家姑娘,否則下次你連瘸着行走的機會都不會有了。”
“心頭肉?呵。”白秀秀忍不住冷笑,“這一次是我大意了,以後咱們走着瞧!”
白秀秀再咳嗽兩聲,拼盡命快走,狼狽的背影終于消失在夜幕中。
莊飛暗暗又罵了白秀秀一通,想不明白世間怎麽會有這麽死心眼的人。不過既然她那麽想自作死,那她就好心一把,發自內心的為她祈禱,祝她早死早超生。
……
蒲草堂內,蘭香浮動。
葉虎将手洗淨之後,貼身随從弑影便恭敬地将白帕奉上。
盆內原本清澈透明的水,而今染上了一層淡淡紅色的污濁。弑影随即将盆送到門口,打發随從端下去,而後看向桌上那碗已經徹底涼掉的面,本打算也将其端下去,卻忽然見老堡主在桌邊坐下來了,拿起了筷子。
弑影忙道:“面涼了,屬下讓廚房熱一下。”
葉虎沒回答,直接把筷子伸進碗裏,夾了一塊已經泡得漲大的面片送進嘴裏,面無表情地慢慢咀嚼着。等吃到最後的時候,他臉色越來越陰沉,仿佛他吃的并不是面,而是一塊難以下咽的黃蓮。
弑影不禁就把目光放在那碗面上,姑娘習武出身,性子張狂,極少能做好精細之事。一定是她做的面非常難吃,才會讓老堡主如此痛苦。
葉虎再夾了一塊面,特意看了一眼,依稀從泡大的紫色面片的形狀上,分辨出這是一朵蘭花。
紫蘭花。
葉虎當即摔了筷子,負手立在窗前,背影孤寂而蕭瑟。
弑影屏住呼吸,連眼皮都不敢亂眨。
“倒了。”
弑影馬上會意,立刻去将那碗‘荼毒’老堡主的面條飛快地端走,倒在了蘭花園裏做肥料。
弑影從蘭花園回來後,就把蘭花園眼線所目擊到的場景回禀給了葉虎。一張黃梨木桌案就此碎了。
……
清晨,太陽初升之前,大地還蒙着一層白蒙蒙的霧,路邊的花兒都頂着露珠兒,顏色新鮮,走在其中如入仙境。
葉姝走到廚房,尋了一圈自己想要的食材之後,便利落地熬了紅薯粥,做了蜂蜜南瓜和野酸梅醬山藥,再配上一盤廚房原有的酸甜醬蘿蔔皮,三顆剝好皮的鹵鹌鹑蛋。
現在入夏了,早上要吃的清爽些,才會有一整天美好的心情。
葉姝把飯菜都擺好放在托盤上,還弄了一個小瓷瓶,特意在裏面插了一根綻放的蘭花,才讓莊飛給宋清辭端過去。
莊飛從葉姝做飯開始,就一直在旁冷眼陪同,瞧着自家姑娘歡快地跟飛舞的小蝴蝶一樣,給宋書生備飯。而今單單前後做飯的寵愛竟然還不夠了,還要送上一枝花。
思及昨夜白秀秀的慘樣,莊飛心情沉重,不禁為自家姑娘擔憂起來。
莊飛忍無可忍,決定是把白秀秀怎麽落魄凄慘的樣子形容給葉姝,好給她提個醒兒,惹急了老堡主的下場有多慘。
“白秀秀這些年在堡內,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出了淩雲堡更是可以呼風喚雨,立下的功勞也不在少數。當初姑娘見她,卻也讓她三分的。而今老堡主罰她,可絲毫沒留情面,昨晚人受重傷離開的時候,都沒個人去扶她。姑娘,您可要小心為上!”
“我知道了,你趕快把這去送給宋公子,我再端一份兒去孝敬父親。”葉姝道。
莊飛一聽自家姑娘居然還在第一時間顧及宋書生,徹底沒脾氣了。能有什麽辦法,誰叫他家姑娘喜歡,只得從命去送。
葉姝很快重新忙活好一份兒,放在檀木托盤上,不過這一次沒有蘭花了,葉虎當然不配她格外用心。
葉姝端着飯菜來到葉虎院子門口,先要等在外頭候命,使人去通報才能入內。可見她這個的便宜女兒,地位也不過如此。
等了片刻之後,才小厮來請葉姝入內。葉姝走上石階的時候,看到葉虎身邊的貼身侍從叫弑影的,手裏捏着一根草,莖粗如小拇指一般粗,葉片戟形邊緣鋸齒狀,正面為綠色,背面為紫紅色。
弑影見到葉姝後,馬上點了頭行禮,随即目光在葉姝所端的飯菜上停滞了下,然後匆匆帶上人走了。
葉姝收回目光後,心裏還在琢磨弑影手裏拿的那根草。那草很像是書中描述的霧英,在書裏萬花山莊部分的劇情中出現過,這是一種成片生長、遇火便釋放毒霧、可令人當場暴斃的毒草。這種毒草的解藥很簡單,用其根部熬水,提前服下即可預防;但如果在中了毒霧後去服用,卻毫無作用。
葉姝注意到弑影手裏的那株草很新鮮,葉片上還帶有水漬,顯然剛采摘不久。這說明淩雲堡內就種植着霧英,而霧英是成片生長的,一般都被用來種在領地外圍禦敵而用。武林中識得此草的人極少,書中男女主查到這東西後,特意前往萬花山莊詢問神醫林楓,才得知情況。
沒想到淩雲堡會有這種草。
如果淩雲堡外圍也種着這種霧英,用以防範意外來敵,是不是也同時說明了,淩雲堡內也暗中設置了其它防禦敵人的手段?
葉姝忽然想到昨天宋清辭對淩雲堡的評價,他說淩雲堡不簡單,或許暗指的就是這個意思。葉姝記得宋清辭從進了淩雲堡後,很喜歡四處看。即便是昨晚他們在蘭花園散步的時候,宋清辭還曾指着東方,詢問她情況。
葉虎後期在書中出場的時候,早已經離開了淩雲堡了,所以書裏對淩雲堡的防禦功能并沒有介紹太細致,只是形容它無堅不摧,一般人不得擅入,入了必死。
葉姝本還以為這是因為淩雲堡殺手衆多的緣故,現在看來,葉虎早已經在這裏做足了物理防禦和人為防禦。他在這深居簡出二十年,自然有很多時間布置這裏的一切。若有暗伏機關,必定十分隐秘厲害,不好攻破。怪不得大魔頭的影衛沒有跟進來,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還愣在外頭作甚?”
屋內傳來葉虎的質問,葉姝才回了神兒,忙端着托盤進屋。
葉虎正坐在烏亮的黑檀木桌案後拭劍,他穿着一身玄色勁裝,領口和袖口皆有銀線繡制的回紋。葉姝注意到他的白帕擦過劍刃後的便染上了紅色的血跡。
一大早就殺人?
葉姝心驚了一下,差點手抖地直接掀翻了手裏粥菜。葉姝馬上加重手勁兒,端穩了手裏的東西。
葉虎這時候似乎察覺到葉姝的異常,馬上擡眼看他。
“父親,女兒來給您送早飯。”葉姝對葉虎笑了下,便飛快地轉身把飯菜放在桌上。
葉虎放下劍,踱步過來,看了眼飯菜,笑了一聲。
葉姝并不覺得他的笑有多開心。
“獨我一份,還是有別人的?”葉虎坐下來後,先拿起匙在粥內攪和了兩下,看起來就像是要吃飯的樣子。
“宋公子也有。”
葉姝話音一落,葉虎握着匙攪粥的手就停頓住了,随即他就松手,湯匙柄打在了碗沿兒,發出‘嗒’的一聲。
“你二人倒是郎情妾意,情在濃時。”葉虎又笑了,這一次的笑比上次更燦爛。
葉姝看得出,這是他要發火的前兆。之前她還覺得什麽态度無所謂,有大魔頭罩着自己肯定安全。但現在葉姝意識到了,在這淩雲堡內,還是不要得罪她那只變态爹更為安全。
“父親覺得他可用麽?”葉姝反問。
葉虎立刻斂住笑,瞥向葉姝。
“宋公子雖博才多學,敏于常人,但在感情的事上比任何人都單純。我若用他,自然要拉攏他的心為我掌控才行。不然就算費心培養了出來了,也是給別人作嫁衣裳。”葉姝解釋罷了,便輕聲問葉虎是不是這個道理。
葉虎眯起眼睛默默看了葉姝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的乖女兒,你如今總算變聰明了。之前瞧你辦事粗魯莽撞,為父還擔心你在馭人方面不行,卻怎麽突然開竅了?”
“不瞞父親,法華寺一行,令女兒所受教訓頗多。在石阡基差點弄死我那一刻,我好像七竅都通了,想明白很多,更懊惱自己從前的蠢笨。所以從那之後,見周三姐的陷害,朱高熙的威脅,還有白秀秀譏諷……女兒的看這些問題的時候,都變得跟以前不同了。”
葉姝主旨想要跟葉虎表達的含義就是:她突然開竅了,這種事雖少見,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也想到了父親的不容易,所以歸家之後,便是再累,我也要為父親做這些,孝敬父親。”葉姝最後不忘再來一段煽情。
“很好。”葉虎用匙舀了一口粥放進嘴裏,随即俊眉一挑,略有些驚訝地看一眼葉姝。他再然後他嘗了一口山藥,就點點頭。
“這是什麽東西?”葉虎問葉姝山藥泥上頭的醬料。
“野酸梅醬,野酸梅碾碎了加點作料熬一下就成了。這其實這東西味兒也就如此,唯獨跟山藥配在一起,就味道極好了。”葉姝解釋道。
“的确如此。”葉虎欣慰一笑,眸中含着寵愛之意,他揚首打量一番葉姝,“想不到我的姝兒說懂事就懂事了。”
“爹,我都這麽大了,早該懂事了。只恨女兒懂事晚了,讓您操心這麽多年。”葉姝陪笑道。
葉虎挑唇又笑一聲,他示意葉姝坐,又叫人添了碗筷,令葉姝同他一起吃早飯。
面對變态爹,葉姝當然沒啥胃口,就低頭一口一口機械地往嘴裏送,時不時地還要用餘光注意觀察葉虎。
葉虎夾了一顆鹵鹌鹑蛋,送到葉姝的碗裏,接着又夾了南瓜片給她送過來。
葉姝驚悚地把這些都吃完,然後就笑着放下來筷子。
“都這麽大了,還這樣。”葉虎看她一眼,直接用手擦掉了葉姝嘴邊的飯粒。
葉姝:“……”
這些殺人狂魔,超級大變态,是不是都喜歡給人擦嘴?
“謝謝爹。”葉姝口是心非道。
“這姓宋的書生,可用或不可用,要看他自己是否過人的本領了。”葉虎忽然和葉姝說起了宋清辭。
葉姝端正态度聽着,适時附和地點頭。
“機會只有一次,他若不成,你再如何為他求情也無用。”葉虎接着道。
“請爹放心,我也不喜歡無用的人。”葉姝覺得自己要是渣起來,真沒別人什麽事兒了。
葉虎滿意地點頭,“極好,三日後你們便啓程,去華山派。今秋華山派會舉行武林後輩比劍,贏者可得三春劍譜。為父不管你能不能贏,或者怎麽贏,總之你們只要能把三春劍譜原本帶回來即可。”
華山派武林後輩比劍,這事兒葉姝當然知道。前段時間封禮禾曾提過,她還答應過封禮禾,保證不會去搗亂。如今怕是要打臉了。
葉姝猶豫之際,又聽葉虎補充了兩句。
“這一次只準你帶着莊飛和他一起去,淩雲堡不會再給你們添人手,也不會在暗中助你們。”
葉虎告訴葉姝,這既然是考驗,自然要有些難度,才能證明宋清辭的機敏和能耐。如果他連這點‘謀略’都沒有,将來在朝廷也難堪大用,那他斷然不會沒有興趣舉薦他。
葉姝心裏又一次哔了狗了,考驗可以,為什麽非要選擇在劇情核心的華山派。當然她也明白,葉虎跟華山派有仇,他自然是喜歡在華山派搗亂。
跟葉虎打商量換地方是不可能的,反正沒得選,葉姝就不猶豫地先答應下來。
“這事兒你若辦成了,爹以後便不會管你的親事,你願意和那書生在一起就在一起。”葉虎目光深邃審視着葉姝,嘴角挂着似是而非的笑容。
葉姝挑起眉毛,馬上正色跟葉虎道:“女兒不想和他一起!女兒從沒有喜歡過他!”
請相信,這後一句确實是實話!
反正現在是淩雲堡,她不管說什麽,大魔頭的暗衛們都不在,所以都聽不到,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對葉虎随便說。
“哦?”葉虎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那你想和誰在一起?”
葉姝果然沒猜錯,葉虎剛才在故意試探自己。
“我不嫁人,就在爹爹膝下孝順。”葉姝虛僞地表忠心。
“糊塗。”葉虎嘴上如此罵,臉上卻流露出了很滿意的表情。
葉姝終于通過‘考試’,合格地從葉虎的房間出來的時候,掌心已經冒了很多汗。
葉姝匆匆直奔宋清辭那裏,到的時候,她發現宋清辭居然還在繼續用早飯。
瞧瞧他這用飯速度!
她和葉虎不僅吃完了早飯,還進行完了一場早間考試了,而且她從葉虎那裏到這來,還走一炷香的路,這貨居然還沒有吃完。
葉姝好想拜服地跪下,請宋清辭收下她的膝蓋。
宋清辭擡眸瞧了一眼,依舊默默吃飯,等把碗裏最後一口粥文绉绉地喝完之後,他又去漱口,擦幹嘴,才折返過來。
人過來的時候,帶來一陣清風,葉姝聞到他身上淡淡地冷梅香,心情大好。
“告訴你一個壞消息。”
葉姝簡單講了葉虎剛才的要求。她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宋清辭,問他怎麽想。
如果宋清辭說出去之後,不必理會這些,跟他回昇陽宮,她要不要去?
如果大魔頭一直是這樣安安靜靜的好脾氣,不會發生什麽詭變的話,葉姝倒是願意跟着大魔頭混。
淩雲堡情況複雜,堡內固若金湯,堡外百曉堂的眼線無處不在,她幾乎無處遁逃。如果只靠自己混出頭的話,她要按部就班地籌謀很久才行,而且最後事情能不能成都很難确定。
但如果有昇陽宮罩着,這些步驟都可以省了。
“好。”宋清辭幹脆應承。
葉姝怔了下,詫異問他:“你真打算和我去華山派搶劍譜?”
“我們可以不搶,靠正經手段拿。”宋清辭解釋道。
葉姝:“……”
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你一個大魔頭,難道真的要這麽無聊,去華山派浪費時間尋一個什麽三春劍譜?三春劍譜真的很一般,完全沒必要去華山派白惹得一身騷。我保證你昇陽宮的九靈劍法一定比三春劍譜好百倍!
“怎麽了?你不願意去?”宋清辭發現葉姝情緒不對,便問她何故。
“公子身體不好,還要公子遠行,我覺得并不太合适,”葉姝看看左右,壓低聲音暗示宋清辭道,“我爹這招太狠了,公子若不願去就不去,我便也不去了。”
“你不必為我擔心,我說過不會拖累你,便絕不會拖累。”宋清辭淡淡道。
大魔頭看來是鐵了心了決定去華山派。
她早就已經跟大魔頭表明過了,葉虎只是她沒有血緣關系的養父,一直在利用她。按照正常的邏輯來想,大魔頭如果真的喜歡她,理應在這種時候表明身份,挺身而出,帶她遠走高飛。
想來想去,大概只有一種可能:大魔頭願意執行葉虎的命令,任由葉虎擺布,是因為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他需要繼續維持現狀。
由此可知,大魔頭并非全然奔着她而來。他之所以選擇跟着她回到淩雲堡,其實是有別的目的。或許跟他當初在廬州劫持皇太孫的事有關。
既然大魔頭所謂的喜歡,是淺淡的,或者只是利用,她便當守好本心,不要有任何貪墨,更不要泥足深陷。
這個結果其實對葉姝來說并不算什麽,昨天她已經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所以不管發生哪一種情況,她都早有預料,她都能接受。
宋清辭見葉姝還在出神,便問她到底怎麽了,“你若心事,便和我說。”
葉姝搖頭:“沒有。”萬萬不敢有!
“那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宋清辭問。
“三日後便要出發了,所以這三日我們要好生休息,好好玩一玩才成。”提到玩兒,葉姝便忘了反有,立刻高興起來,提議帶宋清辭去堡內熱鬧的地方轉一轉,尋一些地道的小吃品嘗最好。
宋清辭贊同,正好他也想看看這淩雲堡到底有多大。
倆人帶上莊飛和趙淩,便徒步去街上遛跶。
整個淩雲堡的大小大概和一座繁榮的縣城差不多,有南北城門,皆由堡內的護衛們嚴密把守,出入淩雲堡都需要出示腰牌。在堡內生活的百姓,多數都是淩雲堡的護衛和殺手、探子們的家眷,也跟普通縣城裏的百姓一樣,會做生意、種地種菜。
葉姝和宋清辭而今正逛的一條街就十分繁榮,道路兩旁有很多商販叫賣,賣什麽的都有,菜、水果、首飾、酒肉等等。葉姝特別注意到這裏賣牛肉的特別多,大概是‘法外之地’就比較嚣張,大家可以肆無忌憚地吃。
葉姝瞧見街邊有賣蒸鲥魚的,聞着味兒不錯,立刻找了位置坐下來,讓店家給她上一盤。店家應承一聲,将備好魚塊直接裝盤,上鍋蒸,然後端了碗筷過來,送至葉姝跟前後,店家吓得噗通一聲跪地了,給葉姝磕頭請安。
“堡……堡主大駕光臨,小人未能遠迎,請堡主見諒。”
這是時候在附近坐着吃飯的客人,聞聲都看向葉姝,多數也都認出了葉姝的臉,大家紛紛喊起了堡主,給葉姝下跪請禮。
街邊這一片齊刷刷跪下了,自然吸引了路上往來客人的注意。街上騎馬的瞧見了,也不敢騎了,屁股尿流地從馬上爬下來,和大家一起行跪禮,哆哆嗦嗦地給葉姝請安。
于是陸陸續續整條街的人都跪下了。
從穿書以來,葉姝一直是仰着大魔頭的鼻息生存,而今乍瞧這一群人都個個給自己下跪了,她突然有種自己一朝得升做土皇帝的爽快感。
“行了,都起吧,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不必理會我。”
大家聞言後,忙謝恩,紛紛起身,才悄悄地散了,各忙各地去。
很快,葉姝發現這條街不怎麽熱鬧了,原本在這吃飯的客人大多匆匆留錢結賬走人,攤販們到還在,只是街上原來熱鬧來往的人都沒了。
葉姝再看那個給自己蒸鲥魚的店家,拿着勺子手正在控制不住地發抖。
宋清辭掃一遭周圍的情況後,便禁不住嘆道:“這些人似乎都很怕葉姑娘。”
“公子可別忘了,我可是堡主。”葉姝揚起下巴,跟宋清辭解釋道,“自然要有些威嚴,震懾四方。”
宋清辭輕笑一聲,點頭附和葉姝之言,再沒意見。
這時候蒸鲥魚好了,店家戰戰兢兢地把魚端上來,惶恐地行禮後,請葉姝慢用。
葉姝夾了一塊放進嘴裏,立刻贊美式地“嗯”了一聲,店家馬上跪了,給葉姝磕頭,請他饒命。
宋清辭才伸筷子,還沒來得及夾,瞧見這一幕,他把筷子放下,目含笑意地看向葉姝。意思在明顯不過:你瞧你,‘嗯’一聲都把人吓成那樣。
“我想贊你做的魚好吃。”葉姝解釋道。
店家聽了這話後,吓得馬上磕頭賠不是。
“這魚如何得來?”
葉姝用筷子又夾了一塊那表面那色澤紅棕的魚肉,再放入嘴裏。
這蒸魚味道極好吃,入味不腥,進口的時候還有淡淡的香油味兒,很為魚肉增香,鮮嫩的同時還能兼具肉緊彈,讓葉姝不禁吃了還想吃。
“其實這道菜做起來極簡單,就切成這般窄窄的塊兒,拿它用紅糟兒培着,再攪些香油進去,放罐內存着腌漬至少一天以上,完事兒就拿出來上鍋蒸,便是這味道了。”若是別人問,店家斷然不願說這些這個秘訣,但堡主不一樣,他不敢不說。
葉姝打發店家下去,打算和宋清辭一起好生繼續吃這美味的鲥魚。宋清辭卻對此沒一點胃口,他随後放下了筷子,只是含笑看着葉姝。
“你看我幹嘛,我臉上有東西麽?”葉姝魚吃一半,實在忍不住了,便問宋清辭。
“自然是覺得你好看。”宋清辭答得很直白。
葉姝頓時無語,便想起她之前的那遭推測,想到宋清辭對自己說的這些話可能都是戲耍之言,葉姝便來火了。
她立刻放下筷子,笑着指着天上的白雲,問宋清辭看見沒有。
宋清辭淡淡地點了下頭。
“那天邊滾滾的雲,就是我對你的喜歡,濃得化不開。”葉姝湊到宋清辭的耳邊,一邊對着他的耳朵若有似無地吹着氣息,一邊小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