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昇陽宮存世的秘籍沒有哪樣不厲害的, 他們歷代宮主都是萬裏挑一選拔出的練武奇才,在接受上一任宮主傳承的武功之餘, 更會繼續自己鑽研新的武功招法。
創新使人進步, 昇陽宮正因為秉承着這種精神, 才會一直保持其武林第一邪派的位置,數百年屹立不倒。
葉姝覺得她如果把這九靈劍法練成了, 劍術在江湖上肯定能數得上名號。她一定要變強大,如此才能地擺脫掉現實環境對她的桎梏。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這句人人都知道的俗語,剛好概括了葉姝現在所身處的境況。葉姝是真想做無憂無慮的傻白甜。笑嘻嘻得跟大家講她是無害的好人,她改邪歸正了,只想做個好好做飯的廚子……但誰會信?人人都恨不得她死, 還有她名義上的父親葉虎, 見她不聽話,肯定也會收拾她。
要自由麽?
要,但必須先把自己變強大, 讓自己有實力不被環境所迫,才能有資格去談自由。
葉姝心緊緊捏着手裏的羊皮卷,根本不舍地還給宋清辭,但還是口是心非地和宋清辭假裝客氣。
“這不好叭。”
葉姝懷揣着十分忐忑地心情說這句話, 然後她眨着充滿渴望的眼睛,仰望着馬上的宋清辭, 故作憂心地說話。
“我若練成了,不小心在外使出來。回頭石阡基知道是我, 發動整個昇陽宮的人來對付我,我怕是打不過。”
“兵當出師有名,名不正言不順,不會取勝。”宋清辭頓了下,補充一句,“再說以淩雲堡在江湖的地位,我想他也不敢随便殺你。”
這倒是事實。
經過後期和石阡基的接觸了解,葉姝相信,原本劇情裏,原主勾引石阡基後,之所以能在重傷的情況下從石阡基手裏逃離,怕不是她自己厲害,而是石阡基手下留情了。
淩雲堡在江湖上頗有些‘實力’,屬于一般人得罪不起的那種‘小人’,昇陽宮其實也不願惹這種麻煩,所以石阡基即便在再厭惡,最後只是出手教訓一下,沒要人命。
這時候,封禮禾也跟着應和:“他自己丢的東西,就該自己受着。而且他剛剛誣陷了葉姑娘都沒道歉,這劍譜葉姑娘拿着就當是賠償了。葉姑娘不偷不搶的,他憑什麽找姑娘的麻煩?再說葉姑娘學會了這劍法,在江湖上行俠仗義,更是好事。”
葉姝咧嘴笑起來,“既然你們都這麽說,那我就收下了。我發誓我一定不會用這上面的武功做壞事的。”
Advertisement
後面這句話葉姝是特意說給宋清辭聽的。雖然有官方批準了,但她一定要懷揣着感恩的心,散發她人性的光輝,才好讓大魔頭覺得她很珍惜看重他們昇陽宮的東西,不虛此贈。這也算是變相拍馬屁的一種了。
封禮禾聽了這話卻十分高興,連忙笑着應和葉姝,鼓勵葉姝好好練武,将來一定可以成為人人敬仰的武林大俠。
“何必束縛自己,這世間所謂的大俠又有幾個是好人。”宋清辭淡言道。
“诶,宋公子這話我不同意!江湖上你那個稱得上‘俠’的,那都是做了許多好事,得到很多人的認同後,才會有此稱呼。”封禮禾覺得宋清辭對‘大俠’有什麽誤會,便非常想要糾正宋清辭的想法。
“嗯。”宋清辭敷衍地應聲,輕嘆的口氣中似帶着一絲譏諷。
封禮禾感受到宋清辭并不認同,馬上繼續跟他舉例證明:“就比如咱們現在的武林盟主,還有萬花山莊的莊主,五年前揚州鬧災的時候,若非陸盟主和萬花山莊林楓出馬,不知有多少百姓會死于饑餓和瘟疫。他們心有俠義,心系百姓,是武林中人人皆敬仰的楷模。”
宋清辭又輕笑了一聲,沒有回應封禮禾的意思。
封禮禾心裏略有些不舒服。他單純地不喜歡宋清辭這種似是而非的态度,有事兒說事兒,總冷笑是幾個意思?若不贊同他的說法,直接出言反駁就好,大家一起辯一辯,坦坦蕩蕩,也沒什麽。
封禮禾便再追問宋清辭,是不是對江湖俠客有過什麽誤會,才會把他們想得那麽壞。明明有那麽多的武林大俠,做着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好事。
葉姝瞧封禮禾有點叨叨個沒完的架勢,忙笑着從中調解,招呼他們該趕路了。
封禮禾還是太單純,沒她聰明,居然覺得能和大魔頭這種人講通道理。人家就是不講理你又能怎麽樣?他就是喜歡大家看不慣他卻又幹不掉他的樣子,跟着魔頭較真,那就是等于氣自己。
葉姝偷偷地小聲勸封禮禾想開點,不是所有人想法都一樣的。
封禮禾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說多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再去觀察宋清辭。發現這人還真是捂不熱的冰,盡管他剛才說了那麽多,好一頓舉例子解釋,這書生竟絲毫不為之所動。
封禮禾氣得嘆了口氣,宋清辭心中無善,會不會看什麽都覺得醜惡?封禮禾很擔心葉姝和他這樣人交朋友,會有危險。
“葉姑娘倒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封禮禾想知道葉姝是否跟自己的想法一致。
宋清辭這時候斜睨向葉姝。
同時受到兩位大佬注視的葉姝,因為無辜躺槍,有點生無可戀。
這種一定要争辯清楚是非對錯的行為,太小孩子氣,你們好幼稚知不知道。
葉姝肯定不能站在封禮禾那邊,得罪大魔頭。她也不能完全站在大魔頭這邊,讓封禮禾失望,畢竟封禮禾那麽熱心幫助過自己。
但如果她只單純地說一句沒營養的話和稀泥,這倆人肯定都能感覺到她的敷衍。
關鍵在于大魔頭,他肯定不喜歡別人的敷衍。他如果不悅,後果不堪設想。
葉姝絞盡腦汁地從自己的知識庫裏,弄出一句聽起來看似有點見解的話。
“竊鈎者誅,竊國者卻為諸侯;諸侯仁義待百姓,人人頌之。那你們說,這諸侯到底算好人還是壞人呢?”
封禮禾皺起眉頭,開始仔細琢磨這其中的邏輯。
宋清辭輕勾了一下嘴角,直接淡聲道:“還是趕路吧。”
“好咧!”葉姝如臨大赦,馬上號召大家出發。
兩個時辰後,一行人在路邊的茶棚休息吃瓜。終于琢磨透葉姝那句話意思的封禮禾,來找葉姝。
“确如你所言,好人和壞人有時候說不那麽清楚。但我說的大俠卻不同,他們是真正的好人,不然何以被人稱頌為‘俠’呢。”
葉姝不解封禮禾為何要揪着這點不放,她哈哈讪笑兩聲,瞄一眼那邊沒什麽表情的宋清辭,把剛切好的西瓜遞給封禮禾。
“真正的大俠,自然都是好人。”葉姝用詞很謹慎,只說絕對情況。
如今江湖上很多以‘俠’自稱的名門正派,都在私下裏幹陰損的勾當。沒辦法,這就是書裏背景設定的主流風氣,不然哪會有主角的崛起,然後給武林帶來了新風尚。
葉姝深知宋清辭的那番言詞,針對的便是這江湖中有太多‘以俠為名,行茍且之事’的僞君子。
葉姝也知道,封禮禾心懷俠義,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喜歡持樂觀态度。他們都沒有錯,只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罷了。
葉姝繼續給封禮禾送瓜:“封大哥,吃瓜,吃瓜!”廢什麽話!
“嘿嘿嘿。”封禮禾接過葉姝遞來的瓜,美滋滋地傻笑起來。此刻封禮禾已然把他剛才糾結的事情抛到腦後了。因為剛才他聽到葉姝叫他封大哥。
封大哥,封大哥,封大哥……
天吶,這稱呼從她嘴裏說出來,真甜真好聽。
葉姝在茶棚乘涼休息夠了,發現時間也差不多要到晌午了。茶棚的老漢剛好在棚子邊上搭了竈,用來自己做飯吃。葉姝便去跟老漢打商量,能不能把竈借給她們用,包他今天的午飯。
老漢單看這些人的衣着就知道他們不俗,一聽說自己不用幹活還有肉吃,這種做夢才敢想的美事他當然的願意答應。
葉姝謝過老漢,幾開始張羅做飯。
夏日炎熱,若帶鮮肉出門,經過一上午捂悶,必定會腐壞。所以葉姝命莊飛備了臘肉,另還有六只一早用醬腌制的鴨子,至晌午這會兒剛好都腌入味兒了。
葉姝把醬好的鴨子從六個醬壇裏掏出來,這背醬壇子的行為,還是葉姝的屬下們向趙淩學習的結果。
葉姝洗掉鴨子表皮的醬,就将懸挂在主竹竿上瀝幹水分。
鍋下油,将鴨子炸至外表金黃,把筍丁、臘肉丁、胡蘿蔔丁、山藥丁加鹽清炒後,塞進鴨腹中,用泡水變軟的幹荷葉将鴨子裹好,用稻草捆綁結實。
再用餘下的臘肉丁和胡蘿蔔丁,加豌豆和米,做成臘肉焖飯。鍋下方煮飯,上方擺蒸笹,放上剛才備好的荷葉鴨,如此就一鍋出了。
趙淩這時候用石頭另外搭了一個臨時竈,點了火,放砂鍋碎米,照例熬粥。
另外大家還備了一包鹹蘿蔔幹,菜肯定夠吃了。
但葉姝覺得,這大夏天的,還是有一道爽口的涼菜比較好。茶棚附近的田都是瓜地,放眼都望不到頭。葉姝環顧一圈後,便來了主意。
葉姝命屬下們吃瓜的時候,先把西瓜皮切出來給她。葉姝切掉西瓜皮外表的硬皮,留着裏面白綠的部分,切絲,扮鹽、糖、醋,随即就輕松做成了涼拌糖醋西瓜皮。
當葉姝把熬好的粥送到宋清辭跟前時,那邊的臘肉焖飯和荷葉鴨也都好了。
開鍋之後,大家早就聞着的香氣流口水。而今要揭鍋了,所有人滿懷期冀的眼神兒伸脖子往鍋裏看。突然之間,白氣蒸騰,香味兒跟突然炸開的毒氣一樣,奇襲着每個人的鼻孔,所有人都神中了流着口水的‘劇毒’,喉嚨不時地做下咽動作。
肉香飄飄,令所有人都不自覺的加深呼吸,想聞到更多的香味兒。這香味跟普通的肉香還不一樣,裏面摻着醬香和一種無法形容的菜香。
葉姝命莊飛把蒸笹上荷葉鴨都撥開,将鴨腹中的菜丁都倒出來。因為都知道會在外頭做飯,所以這次大家都帶着竹盤子,輕快容易帶,騎馬颠簸了都不會碎。
大家都沒想到一只鴨腹裏的東西,就能出一盤子菜。竹筍丁、山藥丁等物都浸滿了鮮美的鴨肉湯汁,不必嘗,光看着就知道很美味。
然後就是撕開鴨肉,看那淡粉色散發着濃郁香氣的嫩肉,大家都覺得快不行了,肚子裏的饞蟲兒已然爬出來了。
撤掉蒸笹,下面紅綠白相間的臘肉焖飯就露出來了,鹹香味美,健脾開胃,吃這種飯其實都不必吃菜,便很增進食欲了。
大家都井然有序地在桌邊坐好,再三隐忍饞意,等着莊飛分好了飯菜,葉姝一聲命下,他們才都跟比賽似得,飛快地拿起筷子,瘋狂地大口大口往嘴裏扒飯。
茶棚老漢的吃相比這些人更兇猛,許是很久沒吃肉的關系,更因為從沒有吃過這麽美味的肉,使得他吃飯的面目十分猙獰。大有一種他吃完這頓飯,讓他去死都行的架勢。
葉姝和宋清辭、封禮禾一桌用飯。封禮禾向來胃口好,更不要說這是他心儀之人做的飯了,他也吃得飛快,還吃得一臉陶醉,甭提多開心了。
宋清辭與他相比,那就是冰與火的區別。縱然美味在前,不管香氣多麽濃厚,他的舉止都跟表情一樣淡如水,慢條斯文,清靜無為。
封禮禾把一碗飯都吃完了,再看宋清辭那邊,才用了兩口粥。
封禮禾并沒有想诋毀宋清辭的意思,但說真的,他是鳥麽?須還是畫眉那種小嘴的鳥才行,不然連大鳥的吃飯速度都比他快。
封禮禾再看葉姝,她竟沒來得及吃,正挑着菜裏筍丁和山藥丁放到宋清辭專用的小碟子裏。數量不多,但封禮禾可以肯定,足夠宋清辭食用了。
若非宋清辭是這種吃飯挑剔、形相清癯的文弱之人,封禮禾說不定會懷疑宋清辭是江湖中什麽暗藏身份的大人物。畢竟他這般泰然自若、寵辱不驚的性子,本就不同于凡俗。不過,即便他只是書生,封禮禾也相信宋清辭将來必定大有所為。前提是他真的能好好吃飯,把自己的命保住。
葉姑娘做出的這等美食,他都是這種沒食欲的吃法。真難想象若換成普通廚子做的菜,他怎麽活?
封禮禾沉思了下,還是忍不住關心地去問宋清辭,“宋公子如此不愛用飯,可是自小身子不足所致,到底是什麽病?”
葉姝停下筷子,使勁兒給封禮禾打眼色。這貨今天是怎麽了,總找宋清辭的茬。大魔頭的事情能随便問麽,問多了是會沒命的,雖然她也好奇宋清辭到底是怎麽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葉姝悄悄瞄了一眼宋清辭,見他态度還算平和,稍安了心。
“許和少時受過的教誨有關。”宋清辭輕淡回答。
“教誨?”封禮禾更加糊塗了,難道還有長輩教授小輩不要吃飯麽?
“雖家資豐厚,但長輩們極喜歡窮養我們,比如丢進荒山裏,十天不給飯吃。”宋清辭只挑了最輕微的一小方面來說。
“我的天,好狠的心。”
封禮禾不知道宋清辭所謂的‘少時’是多大,就按最大的年紀估算,十四五歲了,那也年紀不算大。封禮禾呆過荒山,之所以稱為“荒”,那真是什麽野果野菜都沒有,只有一些蚊蟲、幹草、枯樹。
他這樣習武的成年人,如果什麽東西都不帶,在荒山裏都忍不了三日。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在那種環境下呆十天,那是多麽慘絕人寰的折磨,能活下來真是萬幸了。
葉姝正往嘴裏送了一口飯,聽宋清辭的話後,忍不住用牙咬住了筷子。‘武林傳說’中描述過昇陽宮宮主的選拔十分苛刻,長老們會對掠來的數萬名有練武天賦的童子進行魔鬼訓練,讓他們互相比武、厮殺,最後過關斬将,留下來的那位,自然被認定是最厲害最有天賦的,便會被推舉為宮主的繼承人。
葉姝本以為這個傳說,已經夠厲害了,裏面或多或少可能還有誇張的成份。但而今聽宋清辭的話,葉姝才意識到原來真實的境況竟比這‘傳說’更殘酷。
何止要比武厮殺,還要搞荒野生存,而且這裏面一定有非常可怕的淘汰規則。一邊挑戰着人類最原始的本能,吃着蟲子餓着肚子去掙紮求生,一邊還要去面對人性最黑暗的一面……
太可怕了!
看而今的宋清辭,白白淨淨,斯斯文文,十分沉靜,完全看不出他曾經經歷過什麽。但或許這就是他的性子冷淡的最深層原因,因為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場面會比他那時候所經歷的事更嚴重了。
大魔頭是一個可憐人,兇狠強大的可憐人。
想到後半句,葉姝忽然覺得還是自己更可憐,畢竟她連‘兇狠強大’都沒有,而且她還被‘兇狠強大’給制掣住了,不得逃身。
對,還是她可憐,她最可憐。
葉姝垂着腦袋,痛心疾首地多吃飯。而今她只有這方面能比得過宋清辭了,便多吃點氣他。
封禮禾唏噓之際,忽然發現坐在他和宋清辭中間的葉姝,飛快地用筷子打着碗邊,往嘴裏扒飯。随後又見她放下碗,去掰了一個大鴨腿,一口吞掉半個,臉上還粘着飯粒子。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封禮禾忍不住笑起來,看葉姝的眼神兒略帶寵溺。
宋清辭垂下眼眸,默了片刻,才把剛才葉姝給她挑好的那碟菜,倒進粥裏。然後他端起飯碗,一口一口地往嘴裏喝。
這絕對是他家宮主最快的用飯速度了。趙淩在旁觀察到這一幕,意味深長瞟向那邊把飯吃得賊香的葉姝。
……
三日後,大家順利抵達廬州城。
葉姝馬上表示她要在此地休整兩日,連日趕路太疲勞了,她不僅瘦了,還曬黑了,而且臉黑眼圈都出來了。
“我倒覺得葉姑娘越來越好看了。”封禮禾照舊贊美葉姝。
沒有女孩子不喜歡被誇漂亮,葉姝忍不住美美地笑起來,然後問封禮禾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或安排。
“倒麻煩封大俠一直受累護送我們。”
“我暫時還沒有其他安排,我一向走哪兒算哪兒,及時行樂,幹脆就把你們都送回家就是,正好我也能去欣賞一下揚州的美景。”封禮禾根本不想離開,如果可以的話,他恨不得跟着心上人一輩子。
“那我們就先找一家僻靜點的客棧休息。”
于是大家就落腳在城東的如意客棧,全部都要了上房,幾乎包下二樓一整層。
大家住下的第一件事,都是去沐浴更衣,洗去趕路時的塵土和汗水。
葉姝補了半天的覺後,在快日落黃昏的時候,才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下樓。
莊飛和屬下們正坐在大堂吃酒,但臉色陰沉,并不好看。她見葉姝行了,忙上迎上前,看看左右,将一封信塞進了葉姝的手裏。
葉姝發現信封上有個圖案,是鴿子形狀,不用想便知道這一定是來自百曉堂的信。葉姝拿着信,和莊飛折返回屋,關上門後才将信拆開。
信上的字體隽秀,內容是告訴葉姝,今夜不要出門,會有人來。
葉姝想知道這寫信的人是誰,就把信紙直接遞給了莊飛。
莊飛瞅了一眼,就氣得啐一口:“白秀秀這小娘們又要來找麻煩,真想一刀劈了她!”
白秀秀正是百曉堂的堂主。
書裏并沒有描述過原主與白秀秀有什麽過往,不過在原主死後,葉虎身邊一直受到重用的屬下就是白秀秀了。
葉姝有種感覺,這位白秀秀大概和周三姐差不多,都是葉虎派出來監管她的人,不過白秀秀的權力應該更大一些。
傍晚,葉姝還是照舊出門了,她和宋清辭、封禮禾一起逛廬州城的夜市,挨個品嘗當地的小吃。
封禮禾總是吃一口後就說:“不好吃,比不得葉姑娘做的。”
宋清辭壓根兒連嘗的意思都沒有。
葉姝倒不挑,她什麽都吃,便是難吃,她也能從難吃的食物中評價出優點,汲取其中的精華為自己日後所用。
這點倒是讓宋清辭和封禮禾都對她另眼相看。他們本以為葉姝手藝好,做的東西美味,在吃上面就會格外挑剔,誰曾想她竟一點這方面的毛病都沒有。
或許正是因為她有善于發現、兼容并包的優點,才會制作出那麽多讓人覺得異常好吃的美食。
三人閑逛至戊正,才回了客棧。
葉姝進屋的時候,便看到有一名穿湖藍男裝的女子面窗站着,正好背對着自己。莊飛見狀,馬上将門關嚴,守在外頭。
葉姝瞄了這女子一眼,見她還在裝模作樣的背對着她,沒有動的意思。她也懶得叫,剛剛吃太多了,有些口渴。她就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在葉姝吸溜第二口茶的時候,窗前的女子終于忍不住了,惱氣地轉過頭來瞪着葉姝。這人她矮半個頭,身材有點小巧玲珑,不過面容卻是一副兇煞相,橫眉入鬓,泛着紅血絲的眼睛裏透着一股兒冷勁兒。姿色平平,卻異常高傲,有一種居高臨下之勢。
不及她出聲,葉姝先開口:“白大姐好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屋子裏做堡主的人是你呢。”
白大姐?
白秀秀剛起氣勢想要問責葉姝,忽被她這聲稱呼給弄愣了一下。
她和葉姝的關系并不好,以往葉姝都稱她‘白堂主’,再不濟在她爹跟前裝相叫一聲‘白姐姐’。白大姐是什麽鬼?而且她張口說話就先譏諷自己無禮,誰給她的膽量?做了那麽多錯事,她居然還敢跟自己理直氣壯,太沒有自知之明了。她回頭一定要細細回禀給老堡主,令她好生受罰。
“堡主這一趟法華寺之行,收獲不多,脾氣倒見長。”白秀秀譏諷打量着葉姝,質問她是否拿到秘籍,見她搖頭,發出一聲意料之中的冷笑,轉即再質問葉姝因何将周三姐殺死,“我派去法華寺的一名屬下,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是不是也是你幹的?還有,我的三名屬下死在落洪縣,堡主剛好那天也在那地方,怎麽會這麽巧?”
“這可不是巧。”葉姝馬上搖頭,糾正白秀秀的說法。
“哦?那是什麽?”白秀秀語氣不善地問。
“你一直派人監視我,自然是我在什麽地方,他們就在什麽地方。這哪裏是巧合,分明是刻意安排。”葉姝把喝完的空吧茶杯攥在手裏,語氣也很不善,“你若覺得我不适合做堡主,直說,我不做讓給你便是,用不着這麽明裏暗裏地挑唆控制我。我不喜歡被人當傻子一樣耍!”
白秀秀皺眉,眼底略有詫異地再次打量一番葉姝。這丫頭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竟然已經不是任由控制的蠢腦子,會自己思考問題了。
“這是老堡主的命令。”白秀秀只得搬出最厲害的老堡主震吓她,“而且你也應該知道,周三姐曾是老堡主身邊最得信之人,你即便對她不滿,也不應當說殺就殺。你這分明是在打老堡主的臉,沒把老堡主看在眼裏。”
“随你怎麽想。”
葉姝還不打算把周三姐是燕王奸細的事情透露給白秀秀,就讓她繼續誤會去。她若老實本分,不去葉虎那裏告瞎狀,這事兒也就罷了。她若不安分,跑去葉虎那裏添油加醋把她說一頓,等最後揭穿真相的時候,那場面一定會很好看。
“你——”
白秀秀因為被無視,更加生氣。她沒想到自己搬出了老堡主,葉姝還會這樣嚣張。以前葉姝就算看不上她,也會因為她每次傳達老堡主的命令,而收斂幾分,現在她卻一點都不忌憚了。白秀秀鎮定地喘口氣,讓自己快速冷靜下來,然後繼續撇嘴譏笑。
“好心當成驢肝肺!,等回頭老堡主問責起來,你休怪我沒提醒你。”
“好的。”葉姝語調淡然,又帶點小愉快地,倒又把白秀秀氣了一通。
白秀秀眯眼冷冷瞪了葉姝好幾次,最終冷哼一聲,跳窗離去。這一聲哼,分明在向葉姝宣告:你就等着生不如死吧。
人走後,莊飛匆匆進門,有些緊張地問葉姝,接下來她們該怎麽辦。
“姑娘,要不咱們逃吧?我算了算,咱們現在還剩下三千兩銀子,儉省點度日,回頭再置辦些田産,也夠用。但是中原不能呆,咱們去關外,這樣百曉堂的那些眼線才不會找到我們。”
葉姝拍了怕莊飛肩膀,她連這種大膽地念頭都能想出來,果真忠心自己。
“那當然,屬下對姑娘的忠心天地可鑒!”莊飛舉手發誓。
“不逃,逃能逃多久?你能想到的事,白秀秀會想不到?再說以百曉堂的實力,我們只怕還沒來得及逃到關外,就已經被圍追堵截了。”
這種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的日子,葉姝可不想過。
“那該怎麽辦?我看白秀秀這次是被姑娘徹底惹怒了,肯定會在老堡主跟前狠狠告一狀。她的話老堡主一向相信,姑娘之前的兩次受罰都是拜她所賜。那兩次還只是因為小事呢,這次又是秘籍又是死人的,都是大事,真要罰下來,只怕姑娘會狠遭一頓罪受。”莊飛憂心不已。
“我自有辦法。”
葉姝讓莊飛不必擔心。
……
在廬州暫住的這幾日,葉姝日日鑽研劍譜,先是封禮禾的春秋劍法,後是宋清辭的九靈劍法。兩本劍法都試煉之後,葉姝自然而然就感覺到九靈劍法的厲害。別看招式只有九招,但練熟了之後,以有形化無形,靈活多變,十分詭谲。
葉姝當然也注意到,這裏面有一招就是她之前從石阡基那裏偷學的‘一擊即中’。
這不禁讓葉姝産生一點自戀的小想法:這劍譜會不會是大魔頭故意贈送給她?如果是的話,那天石阡基特意過來,然後假意有事折返,又無意丢了劍譜……都是在做戲?這是什麽神仙大魔頭,居然這麽善解人意?
葉姝有點受寵若驚,手托着下巴,陷入了自我懷疑式沉思。
經過漫長而又深刻的邏輯分析之後,葉姝推敲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大魔頭非常挺滿意她這個廚子做的飯菜,所以對她進行了打賞,九靈劍法一本。
既然有這種好事,太令人振奮人心了。葉姝立刻丢了劍,撸起袖子就鑽進廚房。她要繼續給大魔頭做菜,讓他繼續高興,說不定哪天她就能得到玄陰神功秘籍的獎賞,那就太爽了哈哈哈。
宋清辭剛晨起,更衣完畢,便聽見門外有敲門聲。接着,有一串極為甜膩纖細的女音傳來,輕聲問他是否起床了。
宋清辭蹙起眉頭,疑惑地睨向門口。這聲音他不認得,但若非熟人,守在外的趙淩不可能會讓其敲門。
宋清辭便把門打開,當即看見堆着滿臉燦爛笑容的葉姝,她雙手正端着一托盤的飯菜,眼睛發亮地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其眼神兒裏傳達出一種非常奇怪的意思,好像當他是一塊可口的肥肉,恨不得就立馬撲上來咬他一口。
宋清辭擡手便關上了房門。
端着飯菜本打算努力獻殷勤結果卻被關在門外的葉姝:“……”
葉姝愣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低頭去檢查一遍自己托盤上的飯菜。碧澗羮、百合面、櫻桃煎和蓬糕,這些都是一等一精致菜品,比起以前做的那些不知道精致多少倍,大魔頭怎麽一點都不感興趣?似乎還非常排斥?
葉姝不解地轉頭,看向那邊板着臉在門邊守衛的趙淩。
“他怎麽了?”葉姝想問問大魔頭今天是不是心情特別不好。
趙淩盡全力目視前方,繃緊嘴角,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