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殷斐你幹什麽?(30)
出了什麽狀況,急忙從胭脂懷裏接下小饅頭,帶到趙阿姨身邊小聲問:“出什麽事了?”
趙阿姨做個噤聲的手勢:“等下說。”
胭脂撇了一下客廳四周,沒看見胡大。
想必殷斐連夜回來,胡大得到通知去醫院了。
“趙姨,你吃點飯,讓王姨陪你去客房休息吧,我去樓上洗個澡。”胭脂在小饅頭離身之後,多一分鐘也沒在客廳待。匆匆的上樓。
趙阿姨心疼的仰頭看着她上樓,一夜沒安睡,今天她顯得更憔悴了,臉龐瘦得仿佛只剩下布着血絲的大眼睛。身影羸弱風一吹能倒。
對着王阿姨咬緊嘴唇:“殷先生失憶了,千萬別讓孩子知道。”
胭脂打開卧室的門。靠在門板上就開始哭。
肝腸寸斷的那般痛苦。
哭過了,去洗澡,解開襯衫的扣子,白膩的胸脯上還留着紅色的深淺不一的紅痕。
他說,要在她身上開農場,主要種植草莓,只能他一個人種;
他說她那麽白那麽嫩就是專門為他這種非洲人種準備的基因組合;
他說不要以為愛愛的時候只有你疼,我比你還疼呢,然後抿嘴偷笑。
她捶他,你的疼和我的疼一樣嗎?
車禍頭天晚上的癡纏畫面一縷一縷的浮現眼前,胭脂不能自抑的捂臉在鏡子前哭的幾乎斷氣。
也許,這樣死了就好了吧,就不痛苦了吧,就可以不用面對了吧。
Advertisement
可是,不行啊,她還有孩子,殷斐已經不記得了,小饅頭要是再沒有媽媽,那該是什麽樣的人生。
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有那樣的傷害。
于是咽下喉嚨裏硬硬的哽咽。
洗澡,梳頭。
一小半時後,蒼白憔悴的胭脂換上寶藍色的長裙出現在樓下客廳。
寶藍色是殷斐最喜歡她穿的顏色。
他說她白淨,寶藍色洋氣,只有她的優雅白淨才能駕馭得住。
所以她給自己的衣櫥裏添置的基本都是寶藍色的衣服。
想到這兒,眼淚又要掉下來。
徐嫂感覺氣氛不對,悶在廚房收拾碗筷。
王阿姨送小饅頭去幼兒園了。
趙阿姨在客房補覺。
胭脂倒了杯咖啡,有點心慌氣短,吸一口氣要喘息一會兒。估計是沒休息好的原因。
拿出手機,給胡大打電話。
胡大的手機響了幾次,才接聽。
聲音很低:“太太?”
憑直覺,胭脂就意識到胡大肯定是在醫院而且和殷母他們在一起。”
不需要隐晦了,就開門見山。
胡大平時和她的關系是若即若離的,胭脂知道,胡大看着殷斐長大,對金溫柔肯定也是有感情的。
但是,現在,他的天平向着誰,只能說試一試了。
她不想争什麽?她只想此時此刻,在殷斐需要的時候能陪在他身邊照顧他,照顧到他徹底康複了。
那麽不管他,想不想得起來她,都,認了。那些美麗的感動的纏倦的記憶,她自己記住就行了。
在心底,永遠的,只屬于他和她。
是的,她認了。這個青春,情情愛愛反反複複來來去去,無緣無故,無評無據的折磨,胭脂已經決定,向命運低頭,她認了。
只要她愛的人能過的好。
只要他過的比我好。
清清嗓音:“胡叔,殷斐現在還好嗎?”
“恩,還好。”胡大壓低聲音。
“說話不方便嗎?你在什麽位置?等下我去見你。”
“協和。這樣啊,太太,過一會兒我給你電話,然後再說。”胡大的聲音還是那麽小心翼翼的,可能殷母就在不遠吧。
“好,胡叔,那就這樣。”
胭脂從來不想為難別人,挂斷手機,就愣愣的在沙發裏發呆。
忽然大門口傳來保安和人争執的聲音。
胭脂向那邊張望,隔着樹叢花海,看不見。
起身拿了包包往大門口走。
“怎麽?”胭脂蹙眉,已經很煩了,怎麽這一會兒也不消停呢。
“太太,這幾個人說,是先生母親那邊的人,說什麽的,來收房子——”
“收房子?收什麽房子?”胭脂懵登的頭腦霎時清醒很多。轉眼去看門外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你們來這裏想表達什麽意思?”
“不好意思,這位女士,這座房子的戶頭是登記在範蕊女士名下,範女士說這是他公公當年送給她和兒子的房子,她也有意轉贈給殷先生。但是殷先生最近一段時期內都不會住在這,所以,範女士要求把這座房子清理出來,另作他用。”
胭脂只看見兩個男人當中其中的一個的嘴在嘎巴嘎巴,除了收房子,她腦袋裏沒裝進去其他內容,收房子收房子收房子——
“額,就是說,這房子,我們不能住了,是這樣嗎?”
其中說的口吐白沫的男人拿出一本房産證在胭脂面前一晃:“是這樣的,我們今天來就是通知一聲目前住在這裏的人,請問,女士,是您住在這嗎?”
木讷的點頭,木讷的冷笑。胭脂在想,心已經空了,住處也空了,空的好徹底——
這一切一切都更像個昙花一現的笑話,美人魚為了王子游出大海,王子卻失去記憶,留給美人魚的,只有泡沫,泡沫——
“呵,呵呵——可以。請回去告訴你們的主人,明天就可以來另作他用。”
身影一轉走向車庫,樹葉一樣的身影兒就像沒有根在飄一樣。
223 那金婉柔是哪裏來的
“呵,呵呵——可以。請回去告訴你們的主人,明天就可以來另作他用。”
身影一轉走向車庫,樹葉一樣的身影兒就像沒有根在飄一樣。
“胭脂,你去那?”
趙阿姨哪裏睡得着,只是年歲大了容易疲勞在客房休息了一下,聽見徐嫂說外面吵嚷,跑出來,正看見胭脂魂魄一樣的身形。
胭脂停住腳,沒回頭沒說話,靜靜的等趙阿姨上來。
“丫頭,你去哪?不能自己開車,我送你。”
“趙姨,你去睡會吧,折騰了一天一夜。”胭脂選了殷斐前幾天送她的瑪莎拉蒂,睹物思人,嘴角一絲苦笑。
趙阿姨推開胭脂要坐進駕駛室的身子:“丫頭,你這狀态,不能開,我送你去。”
路上,胭脂一直流着淚流着淚,已經感覺不到淚痕淌在臉上的滋味,一切已經麻木。
車子慢慢的開,路過東方君悅酒店,記憶仿佛一下子回到四年半前的那場殷斐和金婉柔的訂婚。
蒼白的臉浮上一絲冷笑,沒想到一場昭告天下的儀式,一張法律認定的紙,有那麽重要。更沒想到,金婉柔竟然是自己的——近親。
“趙阿姨,就在這停吧,我要等一個重要的人。我們進去喝杯咖啡。”
“哎,好。”
門童來泊車,兩個人進去,選了一個偏僻的角落。
“趙姨——”關于媽媽的事,胭脂在組織語言。
要不是殷斐出事,那天在A市,胭脂就要去問趙姨關于,金婉柔的事。
趙阿姨探身:“盡管說吧,丫頭,你有什麽話?”
“好。”胭脂苦笑。太過悲傷,人反而豁達了,麻木到沒有什麽再讓自己難以啓齒的。
“當年,趙姨和我媽媽走得很近,是嗎?”
“恩。算是吧。我沒什麽大文化,就初小畢業。和夫人雖然不算有共同語言,但是那時候,夫人時時刻刻都長在廠裏,我們接觸的時間比你她和她都多,所以說雖然不是什麽無話不說的閨蜜,但是夫人信任我,很多事我還是知道一點,其實那時候我就感到何會計心術不正,婉轉的和夫人提過,但是,唉——興許何會計太會演戲了——”
屏風處潺潺的流水聲,胭脂直直的盯着那人工盆景的水流。
“我媽媽,除了我,還有,其他的孩子嗎?”艱難的問完,胭脂水霧一樣濕氣的大眼睛看向趙阿姨。
趙阿姨一臉惶惑:“怎麽可能!那時候計劃生育還挺嚴的。再說,你要是有姐妹,你自己還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啊。胭脂再次苦笑,我不知道,你不知道,那誰知道?
金婉柔還是哪裏來的?
“趙姨,你再好好想想?”
“我想?我和夫人認識的時候就是我在廠裏上班的時候,你那時就一兩歲的光景,一來廠裏就讓我抱,誰也不跟。那時候我有自己一個隔斷的大臺子,就算辦公室吧。你們家真沒有其他的小孩,後來也沒見夫人再生育,倒是有一次夫人很長時間沒來,有兩月吧。後來道聽途說是懷孕,打胎了。那時候我還沒結婚自然不好問這些,況且是老板的事情——”
“你說媽媽有一次懷孕?那是哪年?”胭脂耳膜嗡嗡響,既然是懷過孕,沒生下來嗎?
“哪一年?”趙阿姨抓着頭發,低頭皺眉:“應該是我結婚的前後,也就你五六歲的時候吧。”
“具體呢?”
胭脂無意中已經全身趴在桌面上看着趙阿姨。
“具體?我是哪年結婚的?對,就是我懷趙玉紅的那一年。我比你媽媽懷孕的時間晚半年。”
“玉紅今年二十四歲。”金婉柔也二十四歲,胭脂默念着:“那孩子呢?媽媽那次壞銀的孩子呢?”
“打胎了,那時候正是胭老板和夫人鬧的很兇的時候,具體我也不知道,反正,夫人後來上班,并沒什麽異常。你不特意問,這點小事都忘記了。”
打胎了?
那金婉柔是哪裏來的?
胭脂的腦海就像一團亂線痛苦的糾纏。此時手機響了。
胭脂拿起來看正是等的心切的胡大。
“胡叔。現在空嗎?”
“那好,我就在協和旁邊的東方君悅一樓的咖啡廳等你。馬上到?好。”
“哦,那我先出去轉轉,你談完電話我。”
趙阿姨識趣的站起來。
“趙姨,也沒什麽,是說殷斐病情的事。不過,你現在最好是幫我去中介找一處房子吧,最晚今天半夜之前就搬過去。”
“啊?”趙阿姨以為自己沒聽清:“找房子?不是住的好好的?”
胭脂手托着額頭:“恩,殷斐媽媽來要房子了,剛才,總之你去找吧。”
這張臉這具軀體,都太沉重了。要不是用手托着,胭脂想自己都會無地自容。
趙阿姨愣了幾秒,一拍桌子:“欺人太甚!胭脂,跟阿姨回A市,大小是個小老板,不缺吃不缺穿,何必在這受這個窩囊氣!”
胭脂點點頭,咬牙,忍着淚水:“趙姨,你去吧,我心裏有考量。”
這個考量就是殷斐啊。要是不為了殷斐,要是不為了照顧他,要是不惦記他,自己難道不想回自己土生土長的地方嗎,那裏大小還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還有百十號工人,還有一年幾百萬的收入。
“那,一會兒等你電話。”趙阿姨嘆息聲走出去。正好胡大進來,他們之間不認識擦肩而過。
胭脂站起來,招呼服務員給胡大來一杯藍山。
安靜的等胡大近前,才坐下。
胡大神色依舊是處變不驚的平靜,都是殷老爺子訓練出來的冰山臉。
第一次近距離認真的看胡大,胭脂才發現,一直看着精氣神很足的胡大,其實已經兩鬓斑白,也是個老人了。
“胡叔,殷斐怎麽樣了?他,清醒了沒?”
一問,眼淚瞬間又掉下來。
現在,胭脂就是個不能提到殷斐的狀态。
“還好,剛才吃了飯,一家子人都在——額——”胡大說完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語了。
一家子人,那胭脂和小饅頭算什麽?
“對不起,太太,我說習慣了。”
胭脂淡淡勾唇。這些都不重要了,她不計較也計較不起。
在世人眼裏,他們确實才是殷斐的家人,自己,不同的人可以有不同的對自己的定位。
還是剛才的感嘆,一張紙,原來那麽重要。沒有那張證明,你便什麽都不是。
“胡叔,我想請你幫我。”殷殷切切的目光,含着淚,盯着胡大,胡大饒是一塊冰,也不忍心眼前的女人如此凄楚的求自己,畢竟這是殷斐最愛的女人。
“太太,你有什麽事就吩咐,別這麽客氣。”
“好。”胭脂抿唇:“我想去照顧殷斐。你能幫上忙嗎?看不見他健康好轉,我沒辦法生活。”睫毛又挂上眼淚。
胡大低頭。
醫院那邊,殷母,殷父,金婉柔都在。
他們之中除了蘭姨不在意,其他人都不接受胭脂啊。
“這——”
剛強一輩子的胡大撓撓腦袋。
“太太,不是我不幫你,我,不知道怎麽弄啊,少爺的媽媽,在那——”恨你入骨,我怎麽說呢?
胭脂艱難的咽了口口水:“我知道。我知道殷斐的母親不接受我,我也知道在你們心裏都有金婉柔的位置,我現在,不争這些,我只要能親自照顧到他,殷斐對于我,就是命,我不能在這個時候不管他。胡叔,拜托你。”
胭脂雙手合十,對着胡大。
“太太,快別。”胡大倉皇的站起身也給胭脂還禮。畢竟是殷斐認可的太太。
胡大看着金婉柔和殷斐長大,對金婉柔是有一點憐惜,而他和胭脂相處時間不多。但是,畢竟是殷斐的私人感情,他并不上心,只要殷斐高興就好。
然而,這次是胭脂救了金婉柔的命。
這件事無論殷斐還是胡大都是震驚的。
這個女人這份大氣,善良,就因此,胡大從內心裏,對胭脂路轉粉,還是敬重的。
“太太,你容我想想辦法。”
腰板子一向挺的倍直的老頭,低頭琢磨。可是他要是能想出辦法,不是早就想的。
“胡叔,我倒是有一個方法。”
胭脂淡定的說。
“太太您說。”
“殷斐現在一定需要特護,我可以去,這裏面,就希望胡叔能周旋。”
特護!
這是個什麽辦法?
在殷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做特護?胡大搖搖頭。
“胡叔,那你說還有別的辦法嗎?”胭脂絞着手指急切的瞅着胡大繃緊的臉。
“太太,我只是擔心特護的話在少爺的母親面前露陷,讓你受委屈。”
“胡叔,您覺得為了殷斐,我還有什麽委屈是忍不下去的嗎。”
224 不但蠢笨還極為花癡的特護
“胡叔,那你說還有別的辦法嗎?”胭脂絞着手指急切的瞅着胡大繃緊的臉。
“太太,我只是擔心特護的話在少爺的母親面前露陷,讓你受委屈。”
“胡叔,您覺得為了殷斐,我還有什麽委屈是忍不下去的嗎。”
胭脂懇切的看着胡大:“不過有可能會額昂您為難。”
“太太,我沒關系,一切都是為了少爺。”胡大是個謹慎的人,考慮了片刻:“那好吧,太太,我馬上去辦,晚上我就能給您個答複,只是恐怕老太太知道,您要受委屈了。”
“胡叔,謝謝您。您晚上通知我,正好我下午聯系搬家。”
“搬家?”
胡大站起的身子又坐下,遲疑了下:“太太,您別見外,就算少爺暫時沒有認出來您,您也太太,小饅頭的母親,您和孩子完全可以繼續住在東城,少爺的産業不還是小饅頭的嗎。”
“恩。理論上說可能是這樣的。”胭脂垂眸,嘴角卻笑了,氣極反笑。碰上一個處處刁難你恨不得你一輩子不見她兒子的婆婆,還有什麽道理可講。
“胡叔,東城的別墅是在殷斐母親的名下吧,上午,她派人來要房子。”
胡大臉色哇青。半天沒說話。
做為一個老爺子的勤務兵,殷斐的老管家,他能說殷斐的母親什麽呢?又能對殷斐母親的眼中釘的殷斐的愛人說啥呢,他多說了哪句都不好。
但是僵愣了半晌和發青的面孔已經表明了他的內心。
二環的四合院殷母住着,東城的房子她又要收回去,殷家的地産都在通州,大興,太遠了。
城裏還真沒有什麽地方可住。
“确實,沒有把這當回事,忘記了過戶。”半天,他頹廢的說:“太太,這樣吧,我下午找個別墅您和孩子先委屈的住着一陣,我和殷董事長商量,把他在城裏的房子讓給您一套。”
胡大也是誠懇的。但是胭脂搖搖頭。
“胡叔,你的心意我領了,別為難了。我和小饅頭不是連房子都租不起。沒有豪宅,只要有容身的地方就行。小孩子從小吃點苦也不是什麽壞事。”
“太太——”胡大望着胭脂,一時不知道說點什麽好。
“太太,難為您了。如果您不嫌棄,您住哪,我就搬去哪,反正小饅頭我是要照看的,別看我五十了,這把身子骨還利索着呢。我馬上去找房子。”
“恩,胡叔,謝謝你。還有小吳的事情——”胭脂吸了吸鼻子,想到在交通隊看見的小吳的慘狀,神情十分難受:“好好安葬小吳,還有撫恤金啥的,他是替——殷斐——”
“知道。放心吧,小吳的後事,我會交代公司行政加倍辦好——”
話沒說完,胭脂電話就嗡嗡想起來,是趙阿姨。
“趙姨,怎麽?”話筒裏傳來嘈雜的叫嚷聲。
“啊?打架了?為啥——”
“電話給我?”胡叔馬上把電話接過去仔細聽了趙阿姨的陳述,皺眉對話筒裏說:“這事我來辦,我馬上過去,你先等在那兒別動。”
放下手機,胡大站起來:“太太,您不用過去了,B市就是有一群房痞子,專門坑外地人,我馬上就能搞定,放心吧。特護的事情,晚上一準給你準信。”
胡大的背影身板矯健硬朗,依舊保持着軍人的風姿。
殘陽春水,殷斐靠在病房窗前的辦公桌上,偶爾電腦打打字,偶爾看看樓下的風景。
臉色已經緩和過勞,黝黑的潔淨。頭上還抱着一塊白紗布。
身上藍條紋的病號服,很是幹淨完美,即使身在醫院,腿上打着繃帶,也絲毫掩不住他卓爾不凡的矜貴氣質。
一大家子人圍着鬧騰了一天一夜也累了,此時都不在。
房門輕輕推開,特護帶着大口罩端着托盤進來看見靠窗的男人,一時眼迷,碎光晶瑩的蕩漾在眼底。
已經一天一夜沒看見他。多少思念化在這只能凝望不能言說不能擁抱不能親昵的一眼裏。
托盤裏的湯湯水水散發着誘人食欲的香味。
胭脂把托盤放在桌上,就開始動手收拾桌子上的廢紙和枯萎的花束,水杯膠帶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
待弄清爽了,才将殷斐的病床升起三分之一,然後扳下床帶的小飯桌。
“先生,請過來吃飯。”
胭脂走到窗前準備攙扶殷斐到病床前的小飯桌。
男人粗黑的眉毛挑起,黑眸疑惑的望她,帶着鼻音的聲音沙啞性感:“我這個病房幾個特護?剛才那個和你?”
“額,不是,就我一個人,剛才那個,家裏有事情不做了,所以我來替她。”
殷斐深邃的眼睛在胭脂臉上掃了一眼,停留片刻。
胭脂的心立刻兔子一樣歡蹦:想起我來,殷斐,是不是覺得我眼熟,是不是會想起我?
“交代過那個特護的事情是不是還要交代你一遍?”
男人俊眸陰冷十分不耐,眼皮撂下,皺眉摸出一根煙,要點,胭脂的小手迅速抽走他那薄唇剛叼含着的香煙。
“你肺部有感染,短期內不能吸煙。”
殷斐瞬間一愣,手裏的打火機燃着了手,
“啊,疼嗎?”胭脂迅速習慣性的把他的手指捏住,放進嘴裏——忽而手腕被一股大力猛地推擋。
啪!
一巴掌!
胭脂的手被大掌用力拍掉。落到地上的打火機還燃着,照亮了殷斐怒憤的五官。
男人眼角睥睨着這個犯花癡的特護。
俊臉沉冰。
“記住,我不在病床上吃飯。”
胭脂被打掉的手僵住幾秒,眼裏的希冀變成碎光。
她口罩下的嘴唇咬上嘴唇:“那您是在辦公桌上吃嗎?”
雖然很心涼,很心痛,但是胭脂勸慰自己,不是都知道殷斐失憶了嗎,這只是他對待陌生特護的态度,和對自己的愛無關,沒什麽,真的沒什麽。
挺拔伫立的男人沒在搭理她,雙手插着西褲口袋,寒光四濺的一張臉,單着腿向沙發方向蹦。
“哦,我來扶您。”胭脂急忙攙着殷斐的胳膊,被男人狠狠的甩掉,牙縫裏擠出三個字:“去拿拐!”
胭脂目光迅速掃射房間,半分鐘才在電腦桌的裏面發現了一雙不鏽鋼拐杖。
小跑着取來:“對不起,我剛不熟悉。您慢點,坐好。”
高大的男人根本不讓她攙扶,自己拄拐坐到沙發上時,已經汗水淋淋,微微喘着粗氣。
胭脂心疼的又下意識的抓起紙巾給他擦汗。
額頭,面頰——大手一下推開小手撫上他臉頰的手,終于忍無可忍的擡眸冷凝着她:“沒做過這行?”
“我,做過,做過的,隔壁的老太太就是我照顧走的。”
胭脂生怕說自己沒做過,會被這個不熟悉時極為冷漠無情的男人趕走,順嘴胡編。
“照顧走?死了?”男人嘴角現出一絲嗤笑。
“不是,怎麽會死,是康複出院。”胭脂腦門全是冷汗,一句話說的他不愛聽都可能被趕走。
殷斐皺眉,相當嫌棄的無視眼前不但蠢笨還極為花癡的特護,半靠在沙發上自己端起湯碗。
“我來吧。”胭脂從殷斐手裏拿過小白湯碗蹲在殷斐對面溫柔地把一調羹湯舀到殷斐嘴邊。
殷斐皺眉,閉眼,又張開,無語間已經暴露了克制的忍耐。
“覺得這湯味道不适應嗎?”胭脂看他半天沒吃,感覺溫度有點燙,放回碗裏重又舀起一勺,然後拉下口罩,放在嘴邊吹溫遞到殷斐嘴邊:“這回不燙,溫度正好呢。”
“你們特護培訓時沒說過注意衛生嗎?用口水吹了給患者吃?”殷斐沉下臉。
胭脂的臉立時紅到耳根。面色委屈尴尬的保持着微笑,那笑容卻有點扭曲。
“抱歉啊。那我再給你重新盛一碗。”被當作了陌生人的隔閡果然就多了。眼淚又要滑出眼眶。胭脂克制着。她的殷斐不會不記得她更不會嫌棄她。他只是暫時忘了。
重新盛了一碗湯。胭脂用大一點的容器接上涼水套在粥碗的外面,邊攪和邊舀一點放到男人的嘴邊。
他立刻咳嗽幾聲眉頭緊皺,黝黑英俊的臉被辣椒嗆得微紅的臉色清晰可見。
“誰弄的飲食,怎麽是辣的!”
胭脂吃驚:“你,不吃辣的?”不是無辣不歡的嗎?每頓飯沒有點辣醬辣椒辣蓉,都要發牢騷的。
殷斐抿緊薄唇,緊皺的眉看着胭脂,已被辣味嗆得臉色極差,其實從胭脂進門就沒好過。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個辣的您不适應了,要不先吃飯吧,湯我等會在去食堂點一份。”
胭脂蚊子一般的哼唧道歉,都要被他弄瘋了,急忙把那碗湯從食盤子裏清除,手裏端一碗米飯。
殷斐推開茶幾上的食盤,一手擎着頭顱。
225 我來幫你擦一下
胭脂蚊子一般的哼唧道歉,都要被他弄瘋了,急忙把那碗湯從食盤子裏清除,手裏端一碗米飯。
殷斐推開茶幾上的食盤,一手擎着頭顱。這一天頭都微微的疼,醫生叮囑他卧床,他怎麽躺得住。
好不容易那幾個叽叽喳喳說是他爸爸媽媽繼母的人都走了,剛清靜一會兒,又來了這麽個不中用還犯花癡的特護。
“不吃了,請給我倒杯水。”
“額,怎麽能不吃呢。可能因為你現在還虛弱又好久沒進食了,所以沒胃口,要不,我去食堂點一份清粥吧,粥裏什麽都不放,只放點蛋絲和雪菜?你多少要吃點。否則對恢複也是不好的。”胭脂拉出一張紙巾給他擦嘴角。
殷斐的臉色已經相當難看了,擋住胭脂的手。
“水。”他再一次強調。
閉眼,懶得在搭理這個自作多情總是替他做主的特護。
五官深邃,他的樣子還是那麽俊朗迷人。只是此時此刻自己不能撲進他懷裏,不能擁抱,不能述說相思。
咫尺天涯。什麽叫世界上做遙遠的距離就是你在我的身邊我卻不能認識你。真真的體會到。
胭脂站起身,活動下蹲得久了有點麻木的腿,走到牆角的淨水機那裏接了一杯溫水。
遞到殷斐面前:“不熱,馬上就能喝。”
殷斐蹙眉,靠在沙發上按着頭。
他的頭總是不定時的疼,人和事記不起來的滋味令他十分煩躁:“要冷的。”
“殷斐,你現在還虛弱不能吃生冷。”胭脂一時間情急的說。
男人冷漠沉鑄,房頂的水晶燈映出他眼眸的星星之火:“叫雇主名字?”
“對不起,殷先生。我一時着急。”胭脂吐吐舌頭,小臉煞白,怎麽就積習難改呢。
可是她忘記了吐舌頭,翻白眼這些也是在殷斐面前常用的小習慣,不自禁的溜達出來。
殷斐睥睨着瞪了她。這個特護絕對有問題,想對雇主使用美人計,絕對不能用。
“換冷的。”寒涼的聲音。
“喝溫的嘛。”胭脂依舊用哄的語氣堅持。
殷斐站起來,胭脂也急忙走近:“你要去哪?衛生間?”
殷斐甩開胭脂扶上來的手,歪頭看她,這種俯視人的樣子,深邃的五官令他看起來特別的高貴冷漠又絕情。
擡手直接按鈴:“護士長,請來一下。”
片刻,值班的中年女護士進來:“殷先生什麽事?”
“我這裏不需要這個特護,請幫我把這位辭了。工錢加倍付清。”
護士尴尬的眼光看向胭脂,對這位高冷的患者點頭,然後把胭脂帶出病房:“胭女士,我不知道你們之前的狀況怎麽樣,但是病人現在不能受刺激。你要麽還是先委屈下。”
“張姐,讓你為難了,我老公,他會想起來嗎?”
“這種情況不好說,有暫時性失憶,也有十年二十年的。要看有沒有能刺激他回憶往事的因素在某個時間點激活他的潛意識記憶。”
“十年二十年?如果他愛上了別人呢。”胭脂痛苦的捂住頭
“一切只能交給時間。”護士安慰的拍了拍她手臂。
胭脂重重的靠在牆上:“我真是沒用,這麽快就被辭退。”
究竟差在哪裏?
靠着冰涼的牆,一樣一樣反省自己這半個多小時在殷斐面前的表現。
“張姐!”胭脂想了半天終于想出點原因:“我知道了,是不是我太熱情,摸了他的臉,擦他的嘴角還不讓他做這做那——”
“噗——你摸患者的臉?還擦嘴?殷先生沒有告你騷擾男患就不錯了。”
張姐性子開朗,不禁捂嘴小聲笑。
“按照真正特護的身份是不能有這些的。只要患者需要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胭脂低頭,心情差到極點:“哦,知道了。我需要提高演技,張姐你再幫我個忙,去和殷先生說說不能辭退我,拜托。”
張姐無奈的攤攤手:“我和胡大哥是老交情了,他拜托的事情我肯定會認真的。那好吧,我再試試。”
張姐說完走進殷斐的病房。
“殷先生,按照您的要求,我又聯系了兩位資歷非常好的特護,但是他們現在都有病人,暫時脫不開身,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适人手,剛才那位特護,是我們這裏最好的,可能她責任心太強令殷先生不适應,我剛批評過她了,要不殷先生先将就下,今晚您的家屬不在,總要有個人照應您。您看——”
護士長說話不溫不火的,反正就是沒人替換。
殷斐拿出一根煙在手裏掂量幾下準備放嘴裏放:“殷先生,您現在可不能吸煙啊。忍幾天吧。”護士長語重心長的說,但是沒有親自來搶。
殷斐把煙又從嘴上拿下來,指尖輕輕撚碎,退一步想,剛才的特護也确實是責任感忒強了點,直接就來搶。但動機是為患者着想。
沉下怒氣,語氣和臉色一樣淡漠寒涼:“這麽座大醫院,特護都缺,說不過去。你們院長知道這情況嗎?”
他倒不是想用院長來壓人,他是提點她,這個患者不傻。
“額,殷先生今晚是特殊情況,再說一般經驗淺的特護我也不能讓他們來您這——”
頭又疼了,殷斐一手捂着頭:“吃哪碗飯都不容易。可以,讓她進來吧,只是要懂得和我保持距離。”
“這個肯定,去已經提醒她了。”張護士長呵呵賠笑着出去,把胭脂領進來。
胭脂苦笑。這完全就是當初那個生人勿近,冷厲自我,從來不給人好臉子的殷斐。’小心翼翼的自覺失語,走到沙發前面的茶幾上收拾餐具。
統統裝進托盤裏,但是殷斐晚飯還是一口沒吃呢。
忍不住又轉向殷斐說:“先生,晚飯您還沒吃,要不我去給您點一份粥?”
殷斐沒吃飯,心裏煩躁,終于還是忍不住點燃一根煙。
煙霧升騰裏,男人深不可測的眼神,危險,鋒銳,戾氣:“還想讓我第二次按鈴?”
胭脂卻是愣愣的盯着他嘴角的那根煙,猩紅的煙火一閃一閃刺的她心疼。
肺部感染,剛從重症室出來不到兩天,他吸煙!
想伸手去把煙拔掉,又擔心他按鈴。
口罩上的大眼睛裏全是晶瑩的碎光在睫毛上顫。
殷斐緊蹙眉宇,平靜看着眼前貌似崩潰的對他吸煙很是糾結的具有高度責任心的特護,灰了臉,狠狠吸兩口,把煙拿掉扔進垃圾桶。
轉身拄拐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