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不想宅鬥啊(1)
寒暄畢,葉慈便留穆政一家人晚飯,花團簇錦坐了一大桌子,主子們歡聲笑語不斷丫頭奴婢游魚似地穿梭。
本該果子貍伺候穆長清漱口擦手,可嫣紅手長腳長服侍得頗妥帖果子貍樂的輕松,尋個空就和月香去了牙房——穆家雖出了為太守,但到底不是世家規矩多,主子用餐時不用伺候的奴婢們便可在牙房哄飽自家肚皮。
奴婢的吃食無非是些油炒白菜、涼拌豆芽和一大鍋幾點油花的圓子湯,果子貍吃得眉飛色舞全情投入。月香不時給她夾點肉末子和成塊的肉丸,果子貍便沖她感激地笑,間或有人擠眉弄眼要套果子貍的話月香也一個冷眼過去全都本本分分地吃飯了。
鬧騰到快至人定才散,穆長清像是飲了酒被來喜攙着面色緋紅,旁邊嫣紅不停幫他拭汗,進房時嫣紅對果子貍道:“你去把院子拾掇拾掇,再把各處的灰塵擦擦吧,這是穆府正宅規矩講究也比尋常地方多些,明天你來茶房我一樣樣告訴你。”
言畢和來喜侍弄穆長清進房,果子貍最會偷懶聽了這話拿塊抹布抹了抹石凳就回房睡覺,她累了一天抱着新床單新褥子剛要洗漱就聽來喜在外面喊:“小貍姑娘,睡下了嗎?”
果子貍趕快爬被窩裏:“正躺着呢,院子明早掃,我保證!”
“那……勞煩姑娘起來罷,少爺正尋你呢。”
果子貍叫苦,她舍不得熱乎乎的被窩,穆長清再美看了一整天也審美疲勞了不是,正想由頭就聽正房咣咣咣一陣響,像有東西被打翻接着房門打開又嘭地關上,有人往這邊大步走來。
就聽來喜道:“少爺……”
同時房門被人打開,有個人披散着頭發裹挾一身冷風立在果子貍眼前,他着白色寝衣卻赤着腳,面孔煞白嘴唇卻豔紅得像吃了胭脂。
穆長清:“我很難受。”
果子貍:“啊?那……我叫來喜去請?你可以自己和他說啊,對了嫣紅呢?”
她忙起身站在床邊手忙腳亂地套外裳冷不防穆長清走近,她剛要擡頭問就覺得眼前一暗然後就被人壓倒了。
還是熟悉的姿勢,還是熟悉的味道。
“不可,”他把身體往旁邊移了下,果子貍趕快乘這個機會出氣并想起身卻被他一只胳膊壓住,他在她耳邊說,“我服了五石散。此藥藥性皆燥熱繪烈尋常人吃了能體力增強倍增勇健,我未痊愈為應付夫子方用此策,卻不想……卻不想……”
他望她,眸光如水蕩漾,映着她的臉,他便慢慢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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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躲不避,直視他問:“然後怎麽了?那什麽散是啥人參一類的東西麽?”
她的神色坦然無畏無懼眼神單純如孩童,穆長清觀之猶如一頭冷水澆下:她渾然不知人事,身量未足亦未成人,憐惜之情占了上風。只将她抱了抱便起身半響閉目不語。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他才開口:“我疑心房內有毒,欲留你查驗,誰知你徑自走了,真不會當差!”
果子貍見他嘴唇上的紅退了,以為他冷就拿了被子披在他身上,解釋:“我起先也擔心來着,但又想你都康複了,下毒的人肯定知道毒沒用了,應該不會再來吧,我這裏冷不冷?”
其實是她覺得冷,大冬天本來睡得好好的,被人從熱被窩挖出來談心,擱誰誰都冷。
何況罪魁禍首正裹着她的棉被,她好希望也一起裹着,至少能伸個腳丫進去也好。
穆長清似渾然不知:“尚可,并不十分寒冷我覺得你的屋子南北通透,溫度怡人倒是個冬日好眠的去處。”言畢竟然要往床裏面靠。
果子貍:“不,不你弄錯了,其實這裏四處透風,還有跳蚤我勉強睡睡,像你這麽細皮嫩肉的少爺肯定不能适應,真的!”
穆長清見她凍得鼻頭發紅便才不再逗她,着來喜打了燈籠回房,臨走時還彈了果子貍腦門說是她消極怠工的懲罰。
等他們走遠了果子貍合上房門,鑽進被窩心跳的非常快:乖乖,她沒吃過豬肉幸虧見了無數次豬跑,剛才那個是要KISS麽,幸虧她急中生智才蒙混過去。她不讨厭他,有時候還能發發花癡。但老實說她對着穆長清那張臉比較有障礙:要是真親了會不會被蜜蜂們打死?不,不是因為這個,那為什麽不想他吻她?他明明很帥……
因為有心事第二天日三三竿果子貍才起床,她頂着兩個黑眼圈哈欠連天地剛一到院子裏就見着嫣紅站在一堆樹葉旁等她。
果子貍自知理虧先行禮:“嫣紅姐姐好,要掃地是吧,你等等我吃了飯就做,我幹活可麻利了這一堆最多半個時辰就能弄幹淨。”
嫣紅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才道:“你往日都是這般伺候主子?”
果子貍曉得她怪自己起晚了陪笑臉:“姐姐誤會啦,我平時起得可早啦,就是昨天太累了才睡過頭,下次不會真的真的。”
嫣紅知道昨晚穆長清斥退自己就去了果子貍房好半天才出來,只當果子貍炫耀卻不好明說只得借了別的由頭發作:“我也比你大幾歲,又蒙夫人老太太教導,今天可得說你兩句,得着少爺的寵是你的福氣,但我們當奴婢的最忌諱忘了本分,要是做出些個恃寵而驕的事來就和外面那些煙花巷子的沒什麽兩樣了。”
果子貍知道不是好話又無法還嘴,嫣紅要是明擺着拿白話罵她倒能加倍罵回去,這一說成語果子貍就露怯只得含含糊糊地點頭。
嫣紅見她唯唯諾諾只道是個軟和面團,便使喚她把院子裏粗重的活計一一做了,自己拿了個繡繃坐在正屋裏,日頭偏西了才出來,瞧着果子貍的勞動成果皺眉。
穆長清身邊統共就三個丫鬟小厮,來喜日日跟着他進出。院裏的活計除了飯食從大廚房拿來外其他的都歸嫣紅和果子貍做,她在崔寶婵身邊本來就是得臉的丫頭,昨日在安樂堂崔寶婵把她給了穆長清,這月銀便漲成了大丫頭的份例,她也就把自己當穆長清身邊的大丫頭看,那些粗活累活一律不欲上手統統推給了果子貍,可這下才發現果子貍也就是個嘴巴勤快的,要她擦桌子就只擦桌面,掃地就掃大路,倒水洗碗統統是應付了事。
她哪裏知道果子貍穿越前就是個普通孩子,哪裏懂這些大戶人家的講究,她給的事情又多,做到後來真是累了可不就敷衍了些。
嫣紅一撇嘴,拿了抹布彎腰細細地擦門邊的石雕獅子就見到穆長清一行人走過來了。
穆長清一早就去進學,下學了便和穆長榮一并回府,穆政有兩子六女,這穆長榮是崔寶婵所出的唯一的嫡子排行第二往日就同長清交好,聽說穆長清遷了新居便說來坐坐,還沒進門就見到他母親的丫頭嫣紅在做粗話,十個指頭被冷水凍得通紅。
嫣紅對他們行禮:“二少爺、五少爺。”
穆長榮颔首一笑而過,直到進了房見還是嫣紅奉茶便問:“五弟屋裏怎麽就這一個丫鬟差遣,昨天那個嘴皮子利索在何處躲懶了?”
穆長清知道他指的是果子貍,随口道:“她素怠懶我也就随她去了。”
“五弟真是好心性,今天夫子問你毓王坑殺三千降卒你答的似乎也是随他去,”穆長榮抿了茶壓低聲音,“殺降焚城并非君子所為,我聽說朝中早有人對那位意見大着呢。”
他說的是五天前雲冽突襲胡戎東部要塞郓城,守将聞風而逃三千士卒棄甲投降,結果被雲冽就地坑殺。商夫子得知消息後連罵數聲豎子,翻譯成白話就是臭小子,這是文化人相當嚴重的罵人話了,尤其用來罵皇帝的兒子。其餘弟子皆同聲同氣地聲讨,要同雲冽割袍斷義,唯獨穆長清不發一言,問急了便說一句“随他”了事。
穆長清道:“天子家事,你我草民議之何用。”
穆長榮心想你爹爹經商自然是草民,我父親穆政可是太守這是政治站隊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就要影響仕途,奈何穆長清嘴緊得很怎麽也沒有明确态度,只得和他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便起身告辭。
外面果子貍休息了會就自覺起身,中午嫣紅讓她把花搬到向陽的地方曬太陽,現在天黑了便又差遣她把花搬原處,那些花盆一個個又沉又大,小的都有四五斤,果子貍搬搬停停腰都快折了終于只剩了一盆正要搬,嫣紅突然過去兩手抱着,走到正屋外恰巧碰到穆長清送穆長榮出門。
她放下花盆擦擦汗,盈盈拜倒行禮。
穆長榮看她忍了忍到底沒開口,才提步就見到果子貍從石凳上站起來手忙腳亂地行萬福,腳步微停,就聽這邊嫣紅哎呀一聲竟然起身時跌倒了。
“是奴婢搬弄花盆久了腳上沒勁,這才失了儀态,請二少爺、五少爺責罰。”嫣紅邊說邊紅了眼眶。
穆長榮一看廊下三四十個花盆,問:“這些都是你做的?”
嫣紅點頭:“我們做奴婢的,只求主子住的舒坦,苦點累點心裏也是甜的。”
穆長榮對着穆長清笑道:“怕你屋裏有人未必這麽想吧,五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