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3)
向另一邊,降谷似乎也一臉期待的樣子,所以這頓飯是吃定了。
兩隊人在體育館外彙合,澤村的興奮感從打出那發長打開始就沒有消停過,又接連朝倉持和降谷鞠了一躬,眼神移到禦幸的時候,竟然又紅了眼眶。
“Nice pitch,不過和成宮比還差遠了。”禦幸狡猾地豎了豎大拇指,成功地制止住澤村再哭一輪的趨勢。
五個人找了一家看上去不錯的飯店胡吃海塞了一頓,期間澤村嘴巴打架,一副想說什麽又說不出的樣子,最後都化作了進食的動力,一邊的降谷雖然兩天沒比賽了,竟然也慣性地和剛剛消耗大量體力的人拼食欲。
除了克裏斯,四人都是聽一句随便接一句,聊得很随意,重逢的喜悅暫時将別的一切都掩蓋了過去,想問的想說的,暫時都不去管了,這些都是久違的重要的人,要抓緊分分秒秒找回那些曾經的默契。
臨走的時候,倉持才突然意識到,整個過程中禦幸和澤村都沒有什麽交流,明明是坐在對桌的。
當晚禦幸收到了一條短信。
發信人:倉持洋一
周日咱們都要回去啦,之前再聚一次吧!這次把阿園、白州還有那幾個留在東京的光舟那些小子們都叫來吧!來個大聚會!收到回複喲!
禦幸回複:又要聚啊……要聚也是你組織,我可不幫忙叫人。
倉持很快回複:當然我組織!還指望你嗎!
禦幸笑着把手機合上,突然覺得好像自己這兩年所做的“不聯系”的覺悟不知不覺早就破功了。
或許這些家夥,真的能成為一輩子的朋友吧。
雖然早就認為倉持比自己更适合當隊長,但是當禦幸收到像模像樣的群發短信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內心挫敗了一下。
周五的日戰,成宮鳴果然如他自己所說,狀态調整得非常好,甚至有些超水平發揮,連教練都忍不住把他留到了7局投完才換下場。
比賽結束後,成宮把更衣室的衣櫃輕快地甩上,哼着不成調的曲子就朝更衣室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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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好事?”禦幸問道。
“約會!”成宮鳴一臉幸福地把更衣室的門碰上了。
雖然平時一直因為要更換隐形眼鏡所以通常最後一個離開更衣室,今天的禦幸卻感受到了平時感受不到的寂寞感……
手機上突然響了,是倉持打來的電話。
“禦幸啊,澤村一直沒回我短信,你直接去他大學找他吧。”
“直接找克裏斯前輩啊。”
“克裏斯前輩有畢業課題要忙的吧!”
“那找降谷啊。”
“降谷晚上還有一場比賽。”
“……那你自己為什麽不去。”
“廢話好多啊!我還要去聯系很多人呢!你好歹是前隊長吧!”
“行行行。”禦幸敷衍着結束了對話,總覺得倉持一直在撮合自己和澤村多接觸,雖然不知道這家夥在想什麽,但是既然都做到這個份上了,還是別浪費他的好意了。
去X大的路不遠不近,到野球場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
場地上果然還有一些人在訓練,那個面目慈祥的監督站在遠處觀察着球場上年輕的隊員,禦幸掃了一圈,反而有些驚訝沒有看到澤村的身影,哪裏都沒有。
沒想到這家夥也學會偷懶了。禦幸再掃了一圈,确定澤村不在棒球場內,頓時覺得似乎越來越不了解澤村榮純這個人了。
正在想着到底是等他們訓練完了,還是直接進去找人問問的時候,從球場裏面出來的人卻認出了他。
被人認出來的感覺也沒那麽好,禦幸簡單地說了一下來的理由,那個一年級隊員頓了頓:“澤村前輩?”随即有些為難地看了眼禦幸。
“怎麽了嗎?”禦幸突然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
“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你們以前是隊友所以經常聯系……”那人看了眼身邊的二年級前輩。
澤村回長野了。
倉持接到禦幸這個電話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學期中回長野幹什麽,但是禦幸接下來卻報了一個新幹線站的名字,并說別的事情上了車再解釋。
或許從未聽過禦幸這樣的語調,倉持放下手裏的碗筷匆匆和隊友們告了別。
接下來的十分鐘裏,他只是靜靜地聽禦幸陳述,接着兩個人舉着電話,各自陷入了茫然的沉默中。
澤村的爺爺年前被檢查出得了很嚴重的病,醫生告知家人時間不多了,為了貼補醫藥費,家裏不得不花掉大量的金錢,所以澤村選擇退學,回到長野的大學讀書。
回到長野意味着什麽,無論是澤村本人,還是禦幸、倉持都清楚得很。
倉持一個人坐在計程車的後排,用手支在窗框邊,看着東京夜晚華燈初上的景色,聞着東京空氣中熟悉的氣味。
以前每天晚上洗完澡,聞着同樣的空氣打開宿舍門,就能看見一個白癡坐在桌前貼着些稀奇古怪的紙條,自己習慣性地上去蹂躏或者嘲笑他一番,就像每天必須做的事情一樣。
突然發覺,自己離這種日子竟然已經這麽遠了。
好歹認認真真地道個別啊,白癡!
沒有人期待能夠在趕到車站的時候看到一些戲劇性的景象,兩人一言不發地沖進車站,用了一些辦法進到了站頭內,看到一列長長的,像是在為他們停靠的列車,但是哪裏都看不到那個熟悉的人影。
列車啓動的時候,兩個人跟着列車跑了起來,漸漸地跟不上列車的速度,漸漸地看着列車越來越快地向前開去。
餘光裏只是一瞬間的捕捉到了一個将頭埋在雙臂間的側影,很快被障礙物隔絕掉了視線。
徒勞的奔跑在站臺的盡頭戛然而止,茫然地将那列新幹線送入東京的夜幕中。
禦幸踢翻了一個垃圾桶,被車站的工作人員警告了之後,由倉持道了歉,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離開了車站。
以前倉持就覺得,禦幸的正面和背面有時看起來就像兩個人,正面的禦幸可以用他的表情、他的言語粉飾自己想掩飾的一切情緒,然而背面的禦幸才更接近那個真實的他,可以是一個可靠的隊長,可以是一個天才的捕手,也可以是一個寂寞的普通人。
禦幸走了一會兒停了下來,轉頭用抱歉的語氣道:“剛才麻煩你了。”
倉持被禦幸臉上的表情震了震,随即吃力地勾上禦幸的脖子:“說這麽見外的話幹什麽!”說着指了指路邊的一家小店:“進去喝一杯?”
禦幸擺了擺手:“要整理回名古屋的東西,不喝了。”
倉持一路勾着禦幸的脖子回賓館,兩個人在門口道別,倉持轉過身後突然想起什麽,再回過頭的時候,看見禦幸已經關上了房門。
第二天的聚會出乎意料的除了澤村以外的人都到齊了,将澤村回長野的消息告訴了衆人後,衆人面面相觑了很久,最後被倉持以“要把那個不負責任抛下大家的白癡電話打爆”的宣言結束了壓抑的沉默。
似乎都知道這是一次鄭重的告別,連降谷都沾了一些酒,但是因為酒量實在太差,還沒喝到一輪就被擠到一邊喝醒酒茶休息了。到臨近末尾的時候,金丸醉醺醺地說要給澤村撥電話質問他,結果電話那頭傳來空號的回音,衆人愣了片刻,又繼續用別的話題将此一筆帶過。
禦幸的肩頭被人拍了一下,克裏斯示意他出去說話。
這頓飯吃得實在是夠久,時間已經到了半夜,禦幸沒有喝得很多,被外面的涼風吹了吹酒就醒了過來。
克裏斯靠在一邊的門上:“抱歉之前沒有告訴你們。”
禦幸笑了笑,用鞋子蹭了蹭地面:“沒什麽,畢竟是他自己的選擇。”
克裏斯沒有接話,禦幸擡眼看了看他,繼續道:“我知道他的意思,如果是我,我可能也會這麽做。”
克裏斯點了點頭,擡眼看了看夜幕:“你們兩個人有時候還挺像的,高中都有過一段時間一直跟在我背後。”
禦幸用手撥着店門口挂着的燈籠,聽着克裏斯繼續道:“澤村說到了長野會聯系我。”
禦幸的手頓了頓,又撥了起來,燈籠上面印着“豬排”兩個字不斷地旋轉着。
“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克裏斯握住燈籠,把攪亂的線一點一點地撥回來。
禦幸雙手插進口袋,笑道:“問我怎麽打算……繼續把球打好,賺錢養家糊口。家裏還有個執拗的老頭子要養呢。”本來就不會因為多了個誰,或者少了個誰生活就會有多大的變化。畢竟他自己才是那個先放棄約定的人。
克裏斯細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見禦幸朝自己擺了擺手,轉身撩起布簾,走回了店裏面。一個人的本壘板,是很寂寞的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