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9 你可以更貪心一點。(澤村榮純的場合下)
遠藤發來了信息:一會兒我在鐵門外等你。
澤村假裝肚子疼,也不管正在監督自己的禦幸信不信了,他現在必須找到遠藤,跟她把話全都講清楚。
沒想到原本預報還不錯的天氣竟然飄起了小雨,澤村一路狂奔至門外,遠遠地就看見站在那裏淋成落湯雞一樣的遠藤。
不能心軟,這是兩碼事,要好好把話講清楚。
沒等遠藤開口,澤村便直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不想再這麽做了,因為給大家都帶來了很大的困擾,也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遠藤大大的眼睛從劉海後面瞪着他:“那禦幸前輩究竟是怎麽說的?”
“不管他怎麽說,你之前所說的我也幫你做到了,如果你真的喜歡禦幸前輩的話,難道不應該征求一下他本人的意見嗎?”
遠藤笑了笑,把澤村的手機打落在地上:“我知道你們都不把我當做朋友,周圍的人嘲笑我配不上禦幸前輩,而你明說着要幫我,其實根本也就敷衍了事,背後插一刀吧。”
“他約了我平安夜前的晚上,那是第一次約會,我要證明給你們所有人看。”說着推開澤村,再此沖進了那片雨幕。
澤村呆呆地看着遠藤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黑夜裏,想起她說過自己身體總是不太好。
重重的一拳錘向牆壁,覺得不解氣,又錘了幾拳,連左手都錘了一下。
總感覺自己做了一件很傻很傻的事情。
“澤村,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出去嗎?後天要冬訓了哦。”倉持在臨走的時候,還是回頭問了一句。
“不去,前輩玩得開心。”澤村頭也沒回,看着屏幕暗着的手機,蜷縮在床上。
倉持最後看了他一眼,被白州拉了一把,把門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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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村把玩着手機,看着時間從五點跳到了六點,從六點跳到了七點,從七點跳到了八點。還剩下一格電量的時候,手機震了一下,眼前屏幕一亮。
發信人:倉持前輩
自己的爛攤子自己收拾,不收拾好回來我就把你的床鋪扔出去。
六本木站下去,8號口出來,一家西餐店XXX,自己找去。
事已至此,澤村榮純從禦幸生日那天開始,打的各種小算盤,各種小九九,已經被倉持等一幹人等摸了個清楚(只是他自己認為現在才搞清楚的而已)。不知道禦幸知不知情,不過既然倉持前輩這麽說了,禦幸應該是不知道的吧。
不能心軟,這是兩碼事,一定要把話說清楚。
這樣想着澤村火速從床上跳起來,随便從衣架裏拽了件衣服就沖了出去。
剛上地鐵又收到一條短信。
發信人:倉持前輩
你竟然瞞了我們這麽久,回來等着家法伺候。
原來出門的時候就發現穿少了的澤村,此時更感覺涼意從心頭冒起。
地鐵上的人都在盯着這個穿着秋季運動夾克,腳下拖着夏季夾腳拖的少年,冷得臉都發青了還在硬撐,感嘆着年輕真好。
時間比想象得更難熬,地鐵報站六本木的那一刻,澤村從東京的人山人海中殺出了一條生路,望着大街上一塊一塊的招牌,還有一絲絲小雪飄到身上,只覺得手腳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終于在一家落地窗門前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是故意挑這個位子的還是怎麽樣。總之澤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四眼打扮得人模人樣,正朝着對面同樣打扮光鮮亮麗的遠藤笑着說些什麽。
手機還剩最後一點點電,澤村祈禱着老天爺千萬別耍他,克制住生理性的顫抖用僵硬的手指撥出了一個號碼。
快接快接快接快接。
那邊禦幸顯然感覺到了手機的振動,從手邊拿起了手機。
然後——
挂斷了。
一道晴天霹靂從澤村頭頂劈下,再用他驚人的視力看過去,發現禦幸也是一臉奇怪的表情。
低下頭看自己的手機。
沒電了。
澤村流着快結成冰的眼淚錘牆。
躲到隔壁的星爸爸裏面取暖,被善良的店員送了一杯熱水,澤村再次用他驚人的視力監視着對面店裏正在談笑的禦幸和遠藤。似乎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澤村也跟着站了起來,把喝完的水杯扔進垃圾桶,不顧店裏面其他人好奇的眼神,沖出了店門。
這兩個人之間一直保持着一個微妙的距離,不遠不近。聽着前面的人時不時發出的笑聲,澤村攏了攏自己的上衣,感覺一陣悲涼從心頭泛起,又酸酸的。
他們很快拐到了一個沒什麽人的小巷裏,澤村覺得氣氛好像有點不對。這時候跑到沒人的地方,要幹什麽用澤村榮純凍僵的腳趾頭都知道!
澤村頭腦一炸,一種不知道是什麽的情緒忽然泛起。
“遠藤。”禦幸的聲音在安靜的冬日小巷裏顯得格外清晰。
“稍微有點事想跟你談談。”
澤村愣了愣,湊過去躲在牆後。
“抱歉,我還是不能答應和你交往。”禦幸的聲音冷靜得像冰塊一樣,砸在兩個人的心上。
什麽?
澤村看見,在閃爍的平安夜彩燈下,遠藤的表情僵硬在前一秒還殘存的喜悅中。
“……诶?”
“我不能答應和你交往。”禦幸重複了一遍。
“為什麽?是我有什麽地方做得還不夠好嗎?是我哪裏讓你不開心了嗎?”
禦幸的背影抖了抖,看起來是笑了一下。
“如果真的要說是哪裏不喜歡的話,就是你的做法吧。雖然你的心意我能體會,但是抱歉,利用別人的做法,真的在這段時間內給我們的隊伍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呢。”
诶?澤村感覺身周的寒氣凝固住了。
“跟蹤我就姑且不說吧,澤村他是個白癡,他不會拒絕別人,同時也會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上鑽牛角尖。就你利用他的這一點,我真的很不喜歡,我不會願意自己的伴侶是一個寧願給別人造成很大麻煩也不惜手段的人。”
“而且說到這裏我真的有點生氣,澤村是我們隊伍寶貴的戰力,如果那家夥因為你帶來的不必要的麻煩影響了我們隊伍的練習,我是不會原諒的。”
夠了,別說了。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但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了。”
澤村看見一顆一顆眼淚從猝不及防的遠藤眼中奪眶而出。女孩子瘦弱的身子板籠罩在禦幸的影子裏,禦幸将手機上粉紅色的挂件卸下,放在她手裏。
啪的一聲,挂件被扔回禦幸的身上,遠藤轉身跑開了。
那個身影就這麽消失在雪夜的遠處,禦幸松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松垮了下來,撿起地上的挂件,順手扔進了身邊的垃圾桶。
剛想轉身走,就感覺背上一痛,反手一摸後面全是冰涼的雪粒。
澤村看見不遠處的禦幸回過頭,而自己手裏還剩一點冰渣。投手用他的慣用手投出的雪球威力可是很大的,可惜左手也凍得發紫了。
禦幸的表情像一個大染缸一樣,先是震驚接着猶豫接着是憤怒,唯一不變的是越皺越深的眉頭。
低頭看到澤村的夾腳拖,禦幸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澤村看着他以沖刺本壘的速度跑了過來,臉上的表情簡直可以說是恐怖。
沒等禦幸似乎想一邊脫掉外套一邊跑近,第二個第三個雪球就招呼到了他身上。
“你是白癡嗎!”禦幸擋住了第一個沒防住第二個,冰渣都糊在眼鏡上了,用從未有過的大聲吼道,“這麽冷的天不會多穿點衣服出來嗎!”
“永遠不懂得怎麽和人說話!而且竟然還把那個扔進了垃圾桶!過分!無情!”澤村又砸了一個雪球過去,這次被禦幸躲過去了。
“那你要我說什麽?謝謝你的好意,我可以考慮和你交往嗎!”禦幸看見澤村又準備了一個雪球,幹脆不往前走了,“我是在給你收拾爛攤子,你搞清楚了!”
“……低情商四眼!”澤村語塞,吼了最後一句,轉身就跑了。
一路上慌不擇路,聽着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錯過了六本木站,但靠着自己的運氣找到了那條原來那條地鐵。
就這樣逃脫了。
慌慌張張回到宿舍,整個身體倒是熱了起來,撞上5號室的門口,掏了掏口袋,突然發現出門忘帶了鑰匙,倉持前輩在外面,手機沒電了。
澤村靠着門板慢慢地坐下來,因為跑了一路,手腳都暖和了,所以也沒覺得特別冷,只是有些累。
禦幸并沒有說錯,只是他自己不願意承認,可以說讓遠藤今天這麽傷心的罪魁禍首,歸根結底是自己。
如果當時沒有答應她這件事,就不會有這麽多的麻煩,是自己讓禦幸這麽困擾,最後忍不住說出這樣傷人的話,爛攤子還是讓禦幸收拾了。
看來今天注定是要睡在走廊裏了。
身上突然多了件東西,澤村擡起頭,看見降谷正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不過眼神裏透露着略微的好奇。
接過熱巧克力,澤村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聽着降谷講着他很喜歡的一個叫白熊的動漫角色。
忍不住眼睛就模糊了,一滴一滴眼淚滴進了深棕色散發着甜膩香氣的飲料裏。
降谷不說話了,就安靜地看着澤村低着頭的樣子。
“降谷。”
“嗯?”
“我平時是不是很煩。”
“嗯。”
“你是不是很讨厭我。”
“還行,有點。”
“……”
最後倉持回來的時候,看到澤村披着降谷的大衣,靠着一臉嫌棄的降谷睡着的樣子,心想好像已經過了2013年,難道明天才是真的世界末日嗎?
倉持發了短信問禦幸什麽情況。
短信馬上就回了。
發信人:禦幸一也
我看着他跑過了三站路才上的地鐵,絕對充分熱身了,不會生病的。
倉持回複:那你人現在在哪兒?
禦幸回複:收拾自己的爛攤子。
第二天的澤村雖然心情有些低落,不過如禦幸所料,真的沒生病。
竟然穿着夾腳拖在冬天的馬路上跑了三站路,真是不能小瞧啊,澤村。倉持摸着下巴。
整個冬訓禦幸和澤村沒再說過一句話,搭檔練投的次數也不多。不過真要說的話,應該是澤村單方面在躲禦幸。每次倉持頂着個黑眼圈拎起同樣頂着黑眼圈累得不行的禦幸問話的時候,兩個人都覺得身體累的連腦子都動不了了,問話便無疾而終。
“所以說……我真的沒對他怎麽樣,反倒他扔了我四個雪球,有一個還砸在臉上了。”禦幸有些反胃地看着面前的飯菜,但是為了下面的訓練必須把這些東西塞進去。
“那這次你準備怎麽處理?”倉持無意識地往嘴裏扒飯。
“不處理,讓他自己想通吧。”禦幸随意地瞥了眼背對着自己坐在另一個對角的那個身影。從倉持的角度看起來,禦幸這家夥似乎也沒有特別煩惱。
漫長的冬訓竟然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了,期間澤村有好幾次覺得自己絕對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但是就這樣熬過去了。
想來竟然是第一次對終于能夠不用繞場跑步并且回家好好休息這件事感到由衷的興奮,當然順勢再多躲某個人一會兒也是一個原因。
短暫的小學期結束後,春假中間是學長們的畢業典禮。
澤村含淚與克裏斯學長道別,考慮了半天,還是沒把要學長第二顆校服扣子的要求提出來,但是克裏斯已經感覺到他盯着那一顆扣子的炙熱視線了。
克裏斯想了半天,把衣服上的扣子拽了下來,塞到澤村的手上。
“如果不把想要的東西說出來,就可能永遠錯過了。”說着拍了拍澤村的肩膀,朝感動得兩眼淚汪汪的澤村揮手道別。
手裏捧着珍貴的克裏斯·第二校服扣,澤村整個人恍恍惚惚地回到青心寮,在門口撞見了到現在為止見面還有些尴尬的人。
“要到扣子了?”禦幸調笑道,“突然有點羨慕你呢。”
澤村把頭一撇,想裝作沒看到這個人。
“喂喂喂,不要無視我啊,我可是前輩啊。”禦幸把鐵門擋住,以高出澤村半個頭的角度俯視他。
“不想對我說些什麽嗎?”禦幸頭一歪,鏡片反出精光,閃得澤村眼睛一晃。
澤村盯了他幾秒,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道:“對不起……”
“啊?聲音太輕了,沒聽到。”
“對不起。”
“你說什麽?”
“對不起!”
再逗下去就要炸毛了。禦幸覺得澤村每次用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瞪着自己的時候,心裏面總是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
等着對面的人順勢再挖苦幾句,然而那個人卻沒有再繼續下去。澤村感覺眼前地面上的陰影一動,讓出了原來擋住的光線。
“你可以更貪心一點的。”
禦幸留下這句話就走了。
澤村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什麽,因為這句話聽起來沒頭沒尾的,好像是在說扣子的事情,但又好像不是。
所以禦幸,為什麽說這種話呢?
為什麽呢。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