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4.4
他說:“所有人都在看着別人,表現自己的特長而暗裏争鋒,可只有你保持落落大方的姿态,守着自己所要做到的禮儀,眼中沒有任何東西。”
不,他說錯了,我一直以來都不把一切看在眼裏,唯一放在心裏的親人也在三年前放逐我的時候,被我扔了出去,所以能為了表現自己身份而用心混在他們之中,是非常難得的。
我很困,沒心情聽他用自己的經驗來剖析我的脾性,于是我打斷他的話說:“導演如果沒有其它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顯然被我的不知趣微愣了一下,繼而又覺得這樣才是我會做出的事,便笑得意味深長:“我的事,需要你來決定有還是沒有。”
我早該知道走廊的相遇不是偶然,一些有的沒的搭讪都是刺探,見我不着道,終于藏不住露出狼尾巴了!
我突然間就覺得十分搞笑,曾聽聞演藝界裏什麽阿貓阿狗都有,今天竟然也碰上了!
我嗤笑一聲,努力讓語氣顯得客氣:“導演,如你所說,我長相平平不出奇,演員堆裏随便拉出來一個都比我好上千百倍,潛我這個小小化妝助理,好像沒什麽意思!”
也許是我的話太直白,倒是把他驚了一下,卻也只是一閃而逝,繼而又搖頭說:“你的眼中沒有任何東西,正因為如此,你才會讓男人充滿征服欲!”
我失笑,再一個欠身轉身離開。
不想和這種只一味表述自己觀點,還老想給別人洗腦的家夥多說一句話。
導演卻笑得志在必得:“你眼中沒有任何東西,只有朱祈。記得明天過來找我。”
是嗎?我自己所不知道的事,他倒是比我還了解似得。
我不在乎任何人,包括祈,拿祈威脅我,導演是算錯了。
打了個哈欠,我推開門爬上自己的床,安睡。
權利能有多大?他是這個劇組的導演,是否就能一手遮天?
當然,對付我這種小角色對他來說沒什麽難度,祈看着又不是那種能收斂脾氣的類型,給他下絆子估計要鬧得雞犬不寧了。
祈熟用各種刻刀,把導演雕成個落地衣架還能激發他的創意思維,任誰還沒逼急他,他都能把對方給氣死。
拽是他的形象,作是他的招牌,他是妖孽,人類是鬥不過的。
可是,有鬥争,就總會受到攻擊,或大或小都是傷,況且導演這人不是省油的燈,光活在世上的時間都比祈大了一輪。手段如何說不準,年輕氣盛才會幹的蠢事,他比誰都清楚,單經驗這一點,祈就落了下風。
祈輸了,氣息薄弱躺在我眼前,鮮血從他身下蔓延到我腳底。
我看見滿地明晃晃的刻刀,導演把祈設計出的各種殘破的椅子堆積成小山,像個勝利者俯視奴隸的眼神看着我,說這是我拒絕他所付出的代價。
祈蒼白的臉,空洞張開的雙眼,就像那一年被卓瘋狂刺死的班長,那一刀一刀劃過的弧度,在當時明明沒那麽驚魂攝魄,卻因為祈的重疊,讓我繃緊了全身的肌肉,裹了一聲冷汗乍起。
我坐在床上不住的喘息,夜晚很黑,四周很靜,偶爾有室友翻身帶出了幾句模糊的呓語,而我全身冰冷,抹着汗再也沒法入睡。
我想,這就是噩夢的開始。
第二天,戲正式開拍,我仔細用遮瑕膏蓋住我的黑眼圈,開始去後臺工作。
第一場戲,是老母親顫巍巍推着三輪車,藏在垃圾堆巷子裏躲城管的場景。
老師在給鄧冉化妝,便把“老母親”安排給另一個化妝師做膝上的傷疤,讓我去把那兩個“城管”搞定。
後臺忙得差不多的時候,我聽見片場突然傳來“砰砰”的巨響,突然就感覺汗毛倒豎,因為這個時候,祈就在那裏。
昨晚夢裏的畫面幻燈片一樣閃過我的腦海,我也來不及顧其他,慌慌張張的沖了出去。
只見祈拿着鐵錘把那輛三輪車砸了個稀巴爛,導演指着他吼道:“你幹什麽?”
祈踢了踢三輪車,不慌不忙說:“太新了。”
那車其實不新,漆已經脫落光了,祈說:“既然人家生活這麽艱苦,就要讓這賺錢工具破到沒道理,除了鈴铛不響全身都是大合唱,是不是特別帶勁啊?”
于是祈又将三輪車扶起來,爛布條綁上斷了的手把,刀子割斷了剎車線,推着現如今凹凸不平、咯吱亂響的車子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這樣看起來才有故事!”
簡簡單單一輛車子的登臺,已經訴說了很多。
祈能計較的細節,不在乎這個場景是不是重點,都是十分值得學習的。
我從不知道祈是這麽細膩的人,也經此事明白,他為何能在三年之內,由一個外行而快速變成名人。
他在很努力的發展自己的事業,他想要得到什麽樣的身份什麽樣的地位,甚至達到什麽樣的高度,我不得而知。
但我知道,有目标,便在乎得失。
老師看到我,疑問:“怎麽了?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是嗎?我的擔憂,已經表現的如此明顯了?
第一天開拍了三場,一切進行的還算順利,老師去了片場,我便一直呆在後臺忙碌。
夜色将近,第三場夜拍開始,後臺沒事,所有人幾乎都去看拍戲了,我坐在鏡子前望着自己,莫名其妙的笑了。
人長大了之後,膽子好似都小了。
記得小學的時候,和我作對的常營被我整得半死,初中以來,這害人的事情似乎就沒做過了。
我差點忘記,我是個蛇蠍心腸的不良青年了。
理了理頭發,整了整着裝,我起身向片場走去,直沖着導演而去。
“導演,我來了。”衆人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話愣了一下,我未作停頓,繼續說:“昨晚你不是讓我來找你嗎?”
我看到所有人驚異的目光,知道他們心裏明白,甚至嘲笑我是個白癡。
我就是要表現出這副姿态,讓他們懷疑導演想潛我,懷疑他有這種想法。
想要榮華富貴,想一步登天的人很多,導演要的不過是一個性.器,自然有人願意為了那些前程名利甘願去做,只要有人替了那個位置,我就有機會脫困。
再者,大家都是公衆人物,像我這種滿身是刺的不安全對象,我倒是要看看他會用什麽方法應付,或者直接棄之。
別人都能聽出個詭異,站在導演旁邊的祈自然也不傻,語氣硬邦邦的問:“導演,你找丫頭什麽事?”
導演呵呵笑着,看着我,話卻是對祈說的:“來得正好,這戲裏面有一個角色,我覺得挺适合沐風的,想讓她幫忙客串一下。”
不愧是老江湖,臨危不懼,處變不驚,應對自如。
他知道祈不好惹,又一心護着我,倒不是怕他,只不過每個人的作用,在他心裏都有衡量,少惹一個有才人,多條事業捷徑罷了。
我不願意讓祈多心,也就很自然的接了導演的話:“作為這部劇的工作人員,能為這劇多出點力那是應該的,導演客氣了!”
“謝了!幫大忙了!”
“有事您吩咐!”
懶得再瞎扯,我轉身走了。
祈追過來噼裏啪啦的問:“怎麽回事丫頭?昨晚你什麽時候碰見導演了?他都跟你說了什麽?他想幹什麽……”
“有問題一個一個來行麽?”
顯然祈沒這情緒跟我坐下來慢慢說,指着導演的位置兇巴巴的問:“他是不是對你有非分之想?”
“你腦子有坑麽?”我白了他一眼說:“他昨天只是讓我幫個忙而已。”
“你的職務是化妝,他幹嘛讓你演戲?你竟然還應了!你這資質行麽你?瞎摻和什麽呀?”
“我的資質怎麽了?”
這家夥夾槍帶棒的也不知道究竟想表達什麽意思。
然後他左右四顧,拉着我到了他的房間把門反鎖,盯着我開始發瘋。
“想客串的人多了去了,找你一個工作人員幹什麽?我不準你去!老老實實做你的化妝助理!拒絕他!馬上拒絕!”
我任他一個人牢騷,往沙發裏一坐,拿起一個蘋果就啃。
他原本有些氣急敗壞,看到我這副淡淡然的樣子,倒是突然冷靜了,坐到我旁邊搶了我的蘋果哇哦就是一口。
我想我這副自在随和的樣子總算讓他放下戒心,開始接受我演戲的事了,不過他一向以損人為樂,嗤笑我:“看你能演出什麽東西來!”
“演的好不好,要看你場景烘托的妙不妙。”
“你這話倒是給自己鋪了好厚的退路!萬一他讓你拍床戲,我倒是可以給你當床伴!”
我輕蔑的掃了他一眼:“你這種沒節操的家夥,沒定力別挑戰這難度,省得現場丢人!”
“懷裏的要是國色天香就罷了,你這檔次的我放心!”
祈說着丢掉蘋果,一展雙臂,一如三年前站在我家的破院子裏的那副下作的姿态:“三年沒嘗到這滋味了,哥已經敞開胸懷,丫頭要不要過來回味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