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世界癫狂地旋轉,梅林終于瘋了。
尖銳的耳鳴好像莫甘娜的狂笑,蓋勒特在高熱中乞求一絲清涼,“帶走我吧。”他喃喃自語,“我想死。”
“你不會死的。”一個聲音說。
“我會下地獄。”蓋勒特嘴唇翕動,“請讓我死。”
他陷入了持續的昏迷,眼前白茫茫一片,他重新站到那條路上。
“這就是你的選擇?”
“我無懼地獄的厲火……只要別見到他。”
藍色的厲火燃起,他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有一天,格爾達看到巫婆帽子上的玫瑰花。她想起曾跟加伊說,要親手編制一頂玫瑰禮帽送給他。于是她去問花園裏的玫瑰,“你知道加伊在哪裏嗎?”
玫瑰說,“我不知道。”
蓋勒特睜開眼睛,痛苦地意識到死神沒有取走他的生命。他躺在閣樓的床上,蓋着巴希達親手縫制的碎花薄被。戈德裏克山谷的夏天并不炎熱,尤其清晨,剛下過一場細雨,玫瑰馥郁的香氣在窄小的房間中浮動。
“該死。”他低聲咒罵,喉嚨火燒火燎地疼痛。
“親愛的,你醒了?”巴沙特推開門探進身體,欣喜地叫道,“梅林祝福你——你昏過去三天了。”
“我怎麽還活着?”蓋勒特撐着胳膊坐起來,“莫甘娜啊,我詛咒那個老頭。”
“別瞎說八道,”巴沙特端來水和面包,“剛出爐的,你得多吃點兒東西。治療師說你之前的燒傷壓根就沒痊愈。德姆斯特朗那群家夥不配做教師,老天,把一個受傷的孩子攆出去……”
蓋勒特喝光了水,他太渴了,像沙漠中迷路的旅人。“有覆盆子果醬嗎?”他撕開面包,對着那碟黃梅果醬皺眉,“算了,果醬都差不多。還有,您能不能不要再燒那種香料了?聞起來像加太多糖的蜂蜜。”
“那明明是玫瑰的氣味,”巴沙特揚起眉毛,“你鼻子燒壞了嗎?我得再把治療師請來。”
“對,是玫瑰。”蓋勒特掩飾地擦了下鼻子,“我感冒了,發燒,您知道,發燒的人聞不到太多味道。”他幾下吃光了那盤面包,又喝下整罐牛奶。他不顧巴沙特的反對,去洗了個澡。那股香甜的蜂蜜味兒揮散不去,滞留于整棟房子的每個角落。上次的談話過後,他還沒來得及去查看書籍。姑婆的話令他震驚,聽到“懷孕”那個單詞時他甚至懷疑這老婦人的腦子出了毛病。“《曼德拉草的傳說與魔藥制作》?不是這本……《黑魔法的防禦》,垃圾。《中世紀獵巫史》,麻瓜對巫師的迫害……”蓋勒特飛速地檢閱書本,最後他終于找到一本簡陋的小冊子,看上去就是幾頁泛黃的傳單草草地裝訂而成。“《如何安全地度過發熱期》。”
“發熱期,”他盤腿坐到書桌後的桌洞裏,太陽升起來了,陽光懶散地透過窗簾的縫隙,“教會提醒——”
幾分鐘後,蓋勒特擡起頭。他把小冊子扔到腳邊,抓起一柄裁紙刀用力切割手指,鮮血立刻湧出,滴滴答答染紅他的襯衣下擺。
疼痛是真實的。他用刀子刺向胳膊,更多的血湧出。蓋勒特給自己施了個治愈咒語,傷口愈合,白皙年輕的皮膚沒留下任何疤痕。“我沒做夢,”他看着手心縱貫的紋路,“我活着。”
根據小冊子的說法,“這個”世界的人類——無論巫師還是麻瓜——都具備第二性別:alpha、beta和omega。絕大多數人是beta,平庸的性別,不會對他們自身産生太多影響。alpha則是天生的最強者,立于人群的頂端。omega的人數最為稀少,他們最适合家庭生活,柔弱,缺乏力量,需要被保護。omega通常會與alpha結合,但不是所有alpha都能“獲得”一個omega。“‘獲得’,”蓋勒特咕哝,“缺乏力量?”他回憶三天前那頓尴尬的午餐,雖然阿不思沒有施展魔法,可他仍然可以感受到魔法強力的流動,“麻瓜的無知……”随即他搖搖頭,“不,你又犯錯了。”
他坐在桌洞後忏悔,這是他在牢獄生活中領悟到的東西之一。太陽升高,更多的陽光傾瀉在堆積如山的書籍上,像金色的綢緞。街道熱鬧起來,巴沙特在大聲打招呼,“哦,阿不思,去教堂嗎?”
“是的。”那個聲音微微帶着笑意,“早上好,您花園裏的黃玫瑰開了,真美。”
蓋特勒遲疑地走到窗邊,不小心踢翻了一摞書。“禮貌,先生!”有本書甕聲甕氣地抱怨,蓋勒特将它撿起,扔到另一堆書的最上面。他側過身體,透過一小塊玻璃向下看去。阿不思·鄧布利多和他的弟妹都穿着麻瓜的衣服,站在白色的栅欄前方。年輕人的紅頭發打着卷兒披在耳邊,“……您侄孫的病痊愈了嗎?”
“好了,好了,他醒過來了。”巴沙特笑着說,“多謝你熬的魔藥。”
“舉手之勞。”阿不思微微欠身。
“他醒了之後,立刻就去看書了。他是個勤奮好學的孩子,你從教堂回來要是有空,可以和他聊聊。我相信你們會有很多共同語言。”巴沙特突然回身,喊道,“蓋勒特!”
蓋勒特吓了一跳,阿不思仰起臉向二樓看去,他沒能躲開,正對上那雙湛藍眼睛銳利的目光。
“您好。”阿不思說,向前站了一步,擋住了好奇的阿麗安娜。
蓋勒特的心髒猛地收縮,失去的那半靈魂開始痛苦地抽搐,他放下窗簾,踉跄着後退。
“傻瓜,”那本書在書堆頂部嗡嗡地竊笑,“沒有好結果。”
蓋勒特沒工夫搭理它,眼前出現了濃霧……這是預言,他做過千百次。濃霧中緩緩升起一個紅發的影子,是阿不思,他穿着白色的晨衣,愉快地和人交談。但他看不清阿不思交談的那個人的樣子。阿不思給了那人一個吻,他們擁抱、道別。蓋勒特努力讓預言變得更為清晰,可他失敗了。頭疼席卷而來,他倒在地板上,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