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袁安覺得,他陷入了這輩子最茫然慌張的時刻,許許多多的黑暗和絕望向他排山倒海撲面而來。
他從未這樣過。
即使是被父母趕出來的那天。
雖然他并沒有幹出任何對不起周如笠的事情,不過對他那個不靠譜的爹實在是心中沒底。他本以為,他會和周如笠一直這樣無憂無慮的過下去的,就算周如笠常常指使他幹着幹那的,他也很快活。災難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降臨,比早就等着他母親丢棄的心情,恐怖了千百倍。
他的嘴巴張開又合上。他能說什麽,要如何解釋給她聽說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害任何一個人嗎?手腳自顧自的發抖。原本他就聽周如笠的安排泡浴一周,一周以來拉肚子從未停止過。他默默的忍耐不曾抱怨。
他在周如笠的面前臉色煞白,站了片刻後,直接就暈倒在地。
周如笠給他吓了一大跳,怎麽一下子就暈過去了呢。
這怎麽辦。
他躺在廚房的地上應該很涼吧,她想了想就費力的扶着他,把他弄到客廳的地毯上躺着。然後就蹲在他身邊看着他。
少年長的秀氣俊美,連眉毛都不是又粗又黑的那種。他的喉結剛長出來,胡須也是淡淡的。周如笠不知道他竟然如此的脆弱。他對自己完全沒有信心,大約自認會随時被人丢棄。她有那麽惡劣嗎?雖然她暫時也沒搞清楚她的母親和他的父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自認不會無緣無故遷怒于人。
她等了一會兒看他還是沒有醒過來,腳也酸了就幹脆的坐在了地毯上。
肚子好餓,唉,她吓唬他做什麽,早知道應該先吃飯啊……
周如笠拍拍他的臉,又掐掐他的手臂。她正想着要不就掐一下人中看看?
袁安就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周如笠的臉離他好近,正盯着他猛瞧,馬上就準備做什麽的樣子。他的心突然間就狂跳起來。
袁安立刻又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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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如笠猛搖他:“喂,安安,起來了,別裝了,我肚子好餓。”
“你不是要趕我走?”袁安慢慢的坐了起來。
“誰要趕你走了,我是這麽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嗎?別扯那麽多了,我們趕快去吃飯。”周如笠說着就去拉他。
當晚無論周如笠再怎麽逗袁安,他都僵硬的默默吃完飯就不再說話。
袁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就躺下來睡覺。他覺得窗外正有一片最後的葉子在召喚他。他憎恨自己的無奈,痛恨自己的不獨立。半年前盼望快速成長的念頭再一次的回到了他的腦海。
就在他一個人煩惱着的時候,周如笠正坐在他的房門外。她覺得袁安的這種性格真是讓人心煩啊,但是又沒辦法做到完全漠視。
她在他房門口坐了半個小時後,站起身來,決定還是算了。
她慢慢走出幾步後,覺得熱血上頭很是憋氣,搞什麽啊,大過年的不理她,她不就是問了他一下袁成康的事,嗯,頂多表情有點嚴厲。
周如笠火大的砸袁安的門:“喂,袁安,死小孩,開門。”
袁安無精打采的開門:“幹嘛。”
“大過年的你幹嘛不理人,而且我們還有事情沒做完啊?”
“哦。”
“哦什麽哦,快點,現在才八點多,等我們弄完了今天的針灸就去放煙花吧,我們不是買了一些嘛。”周如笠說着就去拖袁安的手,拉着他往樓下走。
他倆在院落中放煙花,冷峻的夜色繁華似錦的剎那。明明暗暗的光線在兩人身上閃爍,就這樣迎來了新的一年。
寒假即将結束。
七七四十九天的最後一天,周如笠要開始實施最後一次針灸。她看了看圖,這一次的針法格外複雜,她已經練習了很多次。又一次的複核後,她把躺在單人床上只穿着短褲的男孩身上蓋着的被子掀開。屋內雖然開着熱空調,但也不是很熱,她得快一些。
她雙手飛舞手法熟練和剛開始的生疏已經截然不同。
十五分鐘後,她看看袁安又看看筆記,上面寫着金針在人體內停留四十五分鐘後取出,期間只許冥想不可開口說話。她在這段時間只能等着。袁安靜靜的躺在那邊好似已經睡了過去。
四十五分鐘後,周如笠取出了針,袁安還沒醒來。她替他蓋上了被子。
他這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來。他醒來後只覺得一夜無夢,睡的很香。
周如笠在廚房裏吃早餐,過年了,老陳夫婦已經歇了檔口,她自己煮了幾個餃子在那裏慢吞吞的吃。看見他走過來就盯着他看:“有什麽變化沒?”
袁安搖搖頭。
周如笠聳聳肩:“好吧,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盡力了。過來吃早餐了咯。”
過了兩天,假期結束,袁安和周如笠又開始了上學的生涯。
袁安放學回來的時候急急忙忙的就去廚房找周如笠,看見她不在,有飛快的跑到三樓,還是沒人。他今天發覺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很想找她說。
想了想又跑了下來,拉開密室的門,周如笠果然在裏面,正在翻看着什麽。她看見袁安氣喘籲籲的樣子,困惑的說:“發生了什麽事,你幹嘛了?”
袁安走到她的跟前,叫了聲:“姐。”他已經渡過了變聲期,現在的聲音很好聽,只是這一聲難得的姐,叫的有些啞。
周如笠嗯的應了一聲,看着他等他繼續往下說。
袁安抿了抿下嘴唇,低着的頭擡起來看周如笠:“今天費俨然和他爸爸過來辦轉學手續,只她一個人轉學了,費默然還在我們學校繼續讀。”
周如笠眨眨眼:“那很好啊。”
“不好。”
“為什麽?”
袁安回憶當時的情景:她走之前,她爸爸帶着她來和大家告別,當時她特意的走到我的面前向我伸出手說:“袁安同學,這麽多天做你的同桌我很開心,現在再見了。”就在這個時候,我卻看見她眼光中陰森森的說:“這該死的家夥害我和我哥分開,我要掐死他!”
袁安不由自主的一手捂住心髒的位置,驚魂未定的說:“姐,難道這就是被激發的潛能,好吓人。”
周如笠木楞楞的兩眼湊到袁安的面前:“那你看看我的眼睛,看的出我說什麽了嗎?”袁安傻傻的搖搖頭,看不出來。
“你的技能挺不靈光啊,不像我這種是有天賦的,哎,反正那個費俨然也走了,害不到你,你慌什麽。”周如笠笑他膽子小的很。
袁安搖搖頭:“你不明白,這感覺活像一條毒蛇爬到身上,不舒服,很不舒服,太不舒服了。”
周如笠蓋上她正在翻看的本子站起來說:“我肚子餓了,還是快點弄飯去。不要說那個女孩了。”她拉着袁安往外走:“今天怎麽沒看見小獅子過來,你說我也拿他實驗一番試試看好不好。”
袁安抖了抖身體:“你簡直就是那種瘋狂科學家,真不知道當初我是怎麽會一時心軟就被你騙去玩了這個。明天我就把小獅子弄回來,就我一個人試驗簡直太孤獨了好嗎。”
到了第二天放學,費默然果然被袁安弄了回來。
吃完晚飯,姐弟倆就一起盯着他看。費默然被他們倆看得毛骨悚然,哆哆嗦嗦的說:“你們,你們倆想幹嘛。”周如笠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你覺得呢?”費默然雙手交叉抱着自己裝的很小白兔的說:“雖然我長的很帥,但是我堅決不受羞辱。”袁安覺得他簡直沒眼看:“你也太自戀了吧,哪個要羞辱你了,有病吧。”
周如笠笑嘻嘻的:“小獅子,別緊張,就是姐姐學會了一套中醫的針灸法,在袁安身上試驗以後效果不明顯,不,沒有任何效果,我看你身體不錯,不如來試試吧?”
費默然呆呆的看她,抓住了一個重點:“如果效果很明顯,會發生什麽?”
袁安把當初周如笠那番話照搬的再說了一遍:“有可能會過目不忘啊,也有可能智商極速提高,你這麽笨,不如試試喽,反正最多也就是和我一樣沒反應。”
費默然被他們倆說的明顯心動了。他支支吾吾的道:“那要弄幾次呢?”
周如笠說:“七七四十九天,每天不停地進行一個小時。你以後每天來我家吃飯好了。吃完飯做完作業弄好了再回家呗。”她和袁安很有默契的絕口不提會拉肚子這一茬。
費默然想了想說:“我是沒意見,反正我妹也去住校了,可是我還有個補習的陳老師哎,那老太太天天都來盯住我做作業,怎麽辦?”
周如笠聽的呆住了,過了一會兒張大嘴巴,說了句:“這怎麽那麽熟悉啊,陳老師,費姓,你爸爸不會就是費譯吧?”
費默然呃了一聲,姐,你還認識我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