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鼠
小鼠是長久蟄居在後院廚房的一只老鼠,每日就在廚房跟在丫鬟們後面,撿點殘渣碎末來吃。當然,若沒下人在,小鼠也會溜出來偷吃鍋碗裏的食物,不過要萬分小心,自己三個兄弟都死在偷吃上了。
這次小鼠見小廚房沒人,提着雙腿跑到竈頭上,盛着奶酪的小碗安放在那兒,小鼠辨別了奶酪裏是否有毒,才敢吃一二。
吃了一點子後,小鼠覺得味道比一個月吃的要好吃些。還記得一個月前,夫人謝賢誕下一位男孩,歡喜得全府不要不要的,其中姨太太雪梅聽了之後甚至當場昏倒。
也是可笑了,楊長清百忙之中還得吩咐大夫照看雪梅,替她診斷,雪梅只是太興奮了一點兒,多加休養,并無大礙,楊長清聽了才放心,但凡是有謝賢的東西,都送去給雪梅吃一些補一補身體。
那次事發重大,好吃的也多,小鼠的幾個兄弟就拉着小鼠出去了,在紅梅院委實吃了不少好物,不過聽到雪梅跟玉瓶兒說:“天啊,瓶兒,我想要的終于要實現了,就快實現了。”
小鼠不知道姨太太要實現什麽,但把桌上擺放的一些果品兒吃了,一溜煙跑回廚房了。想起玉瓶兒,小鼠也有一堆話要說。謝賢前腳誕下孩子,玉瓶兒後腳就宣布自己懷孕了。
楊長清當時整個人都呆在那兒,或許他沒想到同時發生兩件好事罷,正所謂好事成雙,這也算他的造化。小鼠酸溜溜地想,一面将奶酪吃個底朝天。
“哐當”一聲,門被推開了。說時遲,那時快,小鼠連忙跳下竈臺,匆匆跑進一個老鼠洞裏。兩個穿着暗花細絲褶鍛裙的丫鬟匆匆跑進來,小鼠只看到四條腿不停邁動。
“啊呀,哪個不長眼睛的吃了夫人的奶酪。”一個丫鬟叫道。
“你瞧就剩下這麽點兒了,被夫人知道又要罵死。”另外一個丫鬟說着,小鼠接着就聽到了一連串聲音,有揭開鍋蓋清脆的聲響,有拔開瓶塞爆破的聲響,小老鼠偷偷探出半個頭,小心翼翼觀察着兩個丫鬟。
外面的輕薄曙光從窗格灑進來,小老鼠渾身灰黑,但是尾巴末端一段卻是雪白無比。它乘着兩個丫鬟圍着奶酪急得團團轉之際,從門檻兒溜到外面去了。
外面的天氣真好,許長一段時間小鼠都沒有見到這麽好的春光。庭院中的桃花開得如火如荼,有小丫鬟拿着簸箕,踩在石頭凳子上采摘風拂飄動的桃花。庭院中熱鬧非凡,有的丫鬟在晾白菜葉子,有的丫鬟結伴打水,有的則不知道在嬉笑什麽。
但是最重要的一點是,沒有任何一個丫鬟注意到自己這只灰不溜秋的小老鼠,小鼠開心地從門口溜出去,到了後花園,小鼠只看到兩雙腳在走動。
一只是灰色的麻布做成的,看起來就比較老舊。一只是白色的絲綢鑲面,上面用金絲繡這幾朵紅色梅花。小鼠擡起頭,果不其然,一個是年邁滄桑的管家,一個是意氣風發的楊長清。
楊長清小鼠倒是知道,這個新來的管家還是哥哥告訴它的,說他表面上勤勤懇懇,暗地裏一直在克扣銀兩,還不如以前的童管家,只是胖一點,貪吃一點。
他們兩個結伴走在花園裏,姹紫嫣紅的花朵兒和他們格格不入。管家笑道:“我昨兒個去看了公子,又長大了一些,可見夫人照顧得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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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長清臉上挂着一抹微笑,小鼠再也沒見過他更得意了。“我去看了,孩子長得勉強算好,我一個朋友的孩子,長了一個月可比我的孩子好多了。”
童管家恭敬地說:“這算什麽,才一個月能看出什麽,只瞧出生這名門世家,日後肯定是好苗子。”
楊長清笑了笑,沒說話,兩個人繼續走着,小鼠正打算溜出去,瘦弱精明的管家卻剎住了腳,唬得小鼠連忙溜進草叢裏。
管家笑道:“過幾日公子哥就足一個月了,滿月席該如何操辦?”
“你放心去做就好了,”楊長清甚少對宴席的籌備上心,“有什麽做不來的,讓春榮家的幫襯你,很好的。”
小鼠悲哀地搖了搖頭,不知道這管家又要賺多少。兩個人走後,小鼠溜去了鸾栖院。
鸾栖院本就戒備森嚴,如今更是多添了幾個守衛,小鼠要是想從正門進去,那可比登天還難。它偷偷溜到牆角,找到一個極小的洞,好不容易鑽進去。看到謝賢房子半掩着,小鼠一鼓作氣進去了。
幾個丫鬟圍着謝賢,謝賢抱着嬰兒,一面逗他笑,一面喂他喝奶。小鼠曾經偷吃過那裏頭的奶,味道太甜了,小鼠覺得有點兒膩。
桃紅輕輕撫摸嬰兒的額頭,笑說:“夫人,松兒長得真是越來越好看了。”
謝賢抿嘴笑道:“祝你早日也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子,我一起抱着,不,這也不夠,我還要認作幹兒子幹女兒,那才叫好。”謝賢笑得胸口起伏,不知怎麽,松兒也呵呵笑着。
桃紅早已經把臉紅了,縮回手,去把一碗冰糖水端在手上。“夫人也是每個正經,就知道拿我打趣,我不知道還有多少年呢。”
小鼠瞧這兒沒有吃的,丫鬟有多,甚是危險,便轉身出了鸾栖院,只見外頭丫鬟衆多,一個個迅速從身旁掠過,小鼠只好左溜右閃,繞開突出土地的枯木枝,跳過橫在臭水溝的磚頭,不知不覺進了紅梅院。
呀,小鼠呆呆地看着滿庭荒枯,不似鸾栖院從草茂盛,鮮花嬌嫩,連個避身所在也無。當下只沿着走廊爬跑,經過一閃紅木刻花門時,聽到裏頭有聲音說:“她那個小孩子長得越來越好了,明天就是他滿月了罷,看楊長清是個什麽行動。”
小鼠聽出來,那是雪梅的聲音。另外一個聲音響起:“滿月禮,又是一場熱鬧了。每個月都有幾次熱鬧,我真是越發沒趣了。”說着嘆了一口氣。
一股回憶之味飄蕩而來,小鼠知道那是玉瓶兒。她曾經是廚房的丫鬟,長袖善舞,小鼠了解她。
“沒趣,”一陣笑聲從裏頭傳出來,小鼠聽得渾身疙瘩,“等你孩子生下來,來個滿月禮,我看看有趣沒趣。”
小鼠嫌乏味,又從紅梅院出去了。來到後花園,絡繹不絕的下人奔走着,估計他們是在籌備滿月宴席了,小鼠好不容易回到後院廚房。見左右四處無人,跑到竈頭又吃了一些東西。
吃飽喝足後,小鼠滾到砧板上,腳尖踮起,轉了幾個圈圈,廚櫃裏爬出幾只蟑螂,圍着小鼠跳動,小鼠覺得真有趣兒。
回到洞房,小鼠一夜安睡。第二日清晨的曙光射進洞裏,小鼠還能感覺到陽光在臉上跳動的溫暖。睜開眼睛,溜出洞口,黑色的竈臺上面竟然擺放着四碗酥酪,我的天,小鼠在心內狂呼。
連蹦帶跳上了竈臺,小鼠看着四碗用水晶盆裝着的酥酪,白色的牛奶泡着鮮紅的糖,不由口水欲滴,一時不知從哪碗動手。
腳步聲突然響起,小鼠可要以生命為重,連忙蹦到柴火堆裏遮掩起來。
春泛風塵仆仆走進來,他今天穿了一身乳白色絲綢衣裳,一雙白布鞋子。他走到竈臺旁邊,從懷裏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白紙。
小鼠感覺到了不詳,不由往柴枝裏頭靠了靠,發出了細微的飒飒聲音,好在春泛沒有注意,不過小鼠注意到他臉上的表情陰險極了。
春泛抖開白紙,果然,裏面裝滿了細小的白色粉末,春泛一面哂笑,一面将粉末倒進了其中一個碗裏。
老天有眼,讓小鼠目睹了這一切。小樹活了一年多,什麽沒見過,這種東西,小鼠打賭那是耗子藥。這個行為,小鼠也打賭,是要毒死它們這些耗子。
好陰險啊,小鼠心想,一定要快點去告訴兄弟姐妹們,廚房裏的東西暫時吃不得,裏面可是下了藥了,小鼠為自己的精打細算感到十分滿意,轉身一溜進了老鼠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