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永昌狩獵
延綿千裏的紅在眼前鋪開,向前蜿蜒而去。緊随紅妝的是大公主的花轎,她一身大紅喜服,坐入喜轎,放下鮮豔的較簾。喬夫對着皇宮大門伫立的天子妃嫔皇子皇女跪拜畢,擔起轎子掉轉頭向前去。所有人都低頭拭淚,場面悲戚。懷鈴低着頭出神,此情此景不免讓人感傷,想到作為先後與當今皇上的唯一嫡女尚且如此,自己将來還不知是個什麽情形,更是低嘆。忽然感到有人扯動自己的一角,懷鈴側臉看去,眼光餘角瞥見正向自己擠眉弄眼的懷慧。
“……”懷鈴不理她,兀自假裝抹淚。抹着垂淚秘藥的帕子一抹便是兩行漣漣淚水。懷慧見她不理自己,只好嘟着嘴別過頭。淑妃見懷慧這樣作态,抽噎着挪到懷慧身旁,在懷慧疑惑的目光中伸手用一方紫色手帕替她揩了揩眼角,剎那間懷慧雙眼便淚如湧泉,好不悲怆。懷慧呆呆摸摸臉,看看低頭小聲啜泣的母妃再看看延綿萬裏的十裏紅妝,動作緩慢地開始擦眼淚。
把一切盡收眼底的懷鈴幾乎要笑出聲,忙用手帕捂住嘴。
“大姐出嫁那日你笑什麽?我都看見了!”素芳宮懷慧寝室內,懷慧張牙舞爪地問。
懷鈴笑着說:“什麽看見了,我沒笑,眼淚都流了一臉呢。”
懷慧知道她在說自己被母妃捉弄,站起來道:“好啊,你敢打趣我,看我不教訓教訓你……”
“好了好了,”懷鈴放下茶杯:“你騎馬練好了沒有,永昌節快到了。”
“永昌節……啊,可不是,呀,我都給忘記了。什麽勞什子節,竟要我們學那些男人才學的東西。”
“那你可學了沒有?射箭呢?”
“當然學了!就是……不太熟悉。”懷慧坐下,等宮女斟好茶拿起喝口說:“管她呢,到時候一起的有宗室子女,還有些大臣女兒,誰會盯着我們。我們到時讓那些人給個兔子,從林子裏提出來不就成了。”
懷鈴低頭盯着杯子裏的茶葉,李媽也是這麽對她說的,說女孩兒家這些東西不必學好。
“你若想學,讓蕭馳教你不就好了?”懷慧說,她記得三姐和那個王子小時候關系還挺好:“他回來都好幾個月了,赫連有什麽事也該了結了。”
九月一到便是入秋時節,想來薔薇花一朵朵凋謝,幹枯的花瓣垂在支架上。就連頭頂上的這顆大樹,估計層層綠意中也泛起枯黃的漣漪。薔薇花架旁,藍墊秋千上,是三姐姐最喜歡去的地方,懷慧也不時偶爾跟去一趟。這些日子卻不見三姐姐去,自從三哥他們遠征回來後。
收回思緒,懷慧見旁邊人半天不做聲,看過去,只見懷鈴正低着頭腳尖一下沒一下的點着地面。
“你怎麽不說話?”
懷鈴頭也不擡地說:“我想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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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什麽事?”
懷鈴搖搖頭:“我想……想……算了,無關緊要。三哥哥近來可還好?”
“我哪裏知道,近來很少見着他,說是朝中有事呢。父皇說三哥能幹,派遣他做很多事情呢。”懷慧不無驕傲地說。
懷鈴擡頭看雲朵堆疊的形狀,緩緩道:“是啊,三哥的才幹……有目共睹。”
十一月,二公主懷婉出嫁,又是一番紅妝十裏。次年三月,莺飛草長,馬兒飛蹄的時節,永昌節如期而至。
永昌節是大秦為數不多的幾個隆重節日之一,乃大秦建國□□神武帝誕辰,神武帝薨于誕辰後幾日。太子也就是後來的高祖秦景帝悲痛之餘,便昭告天下每年□□壽辰都必須沐浴齋戒。又因而神武帝尚武,便命宮中皇子皇女表演騎射舞劍以慰□□皇帝在天之靈。民間見狀紛紛效仿。後來便慢慢演變為大秦節日,高宗便取名永昌節。
因去年大秦大敗苗撘兩族,皇上心悅之下便手一揮,舉宮搬去風靈山莊共慶永昌,也有誇耀當朝功績之意。于是宮中皇子皇女一番預備,宮外受邀的王孫貴女們也深感自豪,忙忙準備起來。
三月春光大放,垂柳輕撫。風靈山莊作為歷代帝王的禦用避暑山莊,擁有幾乎與禦花園一樣的花園,占地百頃,圈山圍原,是一座恢弘大氣的名園。風靈山莊後邊有一塊望不到盡頭的平原,在平原盡頭是四季蒼綠的松山。松山一直延綿向南,山麓已出皇城。把直出城外的山巒也劃為山莊範圍,風靈莊之大可想而只。今年永昌節的狩獵正是在此山莊內進行,而風靈山莊之大,足可裝下皇帝與攜來的妃嫔皇子公主與一幹宮女太監,之後進莊觐見的王公大臣與王孫貴女也能一并容下。
懷鈴和李媽攜着幾個宮女來到風靈山莊的西偏角殿,在那兒住下來。沒事看看風景,結伴出去逛逛時間便一晃而過。
座下的馬駒有些不聽使喚,懷鈴扯扯缰繩,回頭看去。越過身邊一衆一同騎着小馬的大臣家女,果不其然看見一臉焦慮的李媽媽。她給李媽一個安撫的笑,目光掃過那些女子,她們都對她微笑低頭行禮,懷鈴颔首算回敬。
遠處是一塊空地,空地北面築一個高臺,上面坐着大秦帝國至高無上的主宰—皇上,身邊是何貴妃和賢淑二位妃子。下首是垂手而立的大臣。空地入口處是一群端坐在馬上的少年。前面有身着暗黃花紋刺繡的六個身影,是一衆皇子。最前面是大皇子,稍後點的是二皇子,二皇子身後是三皇子,依次排下去。六皇子後面是來自宗室的王子或青年俊傑。只聽三聲擂鼓,大皇子身下的馬首先進場,随後便是二皇子、三皇子……衆皇子依次來到皇上面前,在馬上行禮。後控馬向遠方掠去,由大皇子打頭帶着一衆人馬,越過平原向松山掠去。馬蹄飛踏過草地,飛濺起草屑。鮮衣怒馬好不張揚。
大皇子雖在最前面,卻是跑得悠游自在。二皇子到底銳氣未褪,只見在進入松山入口前揚鞭打馬竟搶在大皇子前面入了松山!皇上朗聲大笑,回頭對何貴妃道:“凱兒在武藝上竟這樣不服輸。”
何貴妃嫣然一笑:“他自小拿槍弄棒,別的也不見他多上心。”
皇上拍拍貴妃柔夷:“□□尚武,男兒是該如此。”
皇子們進山後,懷鈴領着後邊一衆少女在馬上俯身行禮。由宮人牽着抄小道進入松山南面。
每年的永昌狩獵皇子公主都必須參加,只是皇子是實打實的挂箭上陣,用獵獲的獵物在皇上文武百官面前誇耀自己的武技。而公主只不過是例行程序,山裏邊晃悠一圈即可。大部分獵物都被趕到北面皇子們的狩獵場去,而兔子之類的溫順動物被圍在南面,她們只要不是空手而歸就好。
懷鈴背着箭囊,漫無目的地亂逛。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這片深林,頭頂上疏落的綠蔭落下适宜的陽光,使裏邊不會太陰暗,也不過于曝曬。她還是人生第一次走出皇宮來到外面。身邊沒有人跟着,覺得惬意不少。
那些跟着她進來的女孩子們都自己控馬四散開來,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新奇。想來她們多半是養在深閨的大家女,這樣自由自在的日子也很少。
不遠處一個少女正微微擡起下巴向前望着,大約二八年紀,柔美的側臉,挺翹的鼻梁。大約是懷鈴的目光太明顯,少女似有所感般回頭。見竟然是三公主,慌得身子晃了晃。低首道:“三……見過三公主。”
懷鈴眨眨眼,自己有那麽可怕嗎?這個女孩,看着有些眼熟。“你是誰家的女孩子?”
女孩子低着腦袋道:“小女乃江南何家,何離何禦史的女兒。”
懷鈴蹙眉思索一番,恍然大悟:“是嗎,竟是貴妃娘娘娘家孩子。這麽品貌出衆的女孩我怎麽沒聽過。”要知道,每年的宮宴不少,太後喜歡熱鬧,很多大臣之女都在應邀之列,特別是有些聲明的女孩,都盡數邀了來。
“小女父親乃何家旁系子孫,前兩年才剛進的京。皇城內才貌出衆的女子何其之多,琉璃不過是庸人之姿。三公主沒聽過實在是尋常。”說完何琉璃擡起頭,一雙水光潋滟的眼睛,襯得一張臉清媚絕俗。
懷鈴心中驚嘆,笑道:“你叫琉璃?卻與很多閨閣女子不同。你何必如此自謙,只怕見了你的人都忘不記你呢。”
“公主謬贊。”琉璃說完,見三公主依然盯着自己瞧,有些不自然起來。翩跹如蝶翼的睫毛掩住幾分慌亂心事。
懷鈴拉緊缰繩,退開幾步道:“姑娘倒是像我見過的一個人。”
見琉璃低下腦袋,懷鈴自顧自拉缰控馬而去,聲音響在幽幽的林中。
“琉璃,真是個好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