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冬日詩會
一夜過去,第二日便是冬日詩會。
要說這冬日詩會選的時間極好,一場大雪剛過,地上還有很多雪跡,但又不像雪剛停時厚,剛沒鞋底的高度,既能賞遍雪景又不會造成麻煩。
詩會早已布置好,諸多座椅分布在會場,上面早已備好了筆墨紙硯。
整座院子名為“绛雪”,是方老爺子舉行詩會的常用地方,往年的詩會一般也都在這绛雪院內舉行,一來名字帶雪,而來也是最重要的,這座宅院被方老爺子特意種植了大量白梅,一到冬天下雪梅花開放,那景色,很得方家人喜愛。
餘清鳶和林杉畫兩人精心打扮一番便直奔绛雪院,腦中思索着這詩會會出什麽題目。
“杉畫,一會兒進去了,不管他們說什麽,都不要往心裏去,也不要反駁,知道嗎?”餘清鳶拉着林杉畫的手,一邊走一邊小聲囑咐着。
這次她用一首《問友》挫了那聞墨的面子,想必他也不會輕易罷休,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餘清鳶也不怕他。
“嗯!”林杉畫點點頭,白淨漂亮的臉上倒是看不出多少驚慌。
踏入绛雪院,此時已經有了不少文人在這院子裏,有些在四處賞梅,有些則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談詩論詞,好不熱鬧。
餘清鳶一進去,就由不少人的目光移了過來,女子參加詩會本就少見,更何況這女子昨日又以一首《問友》挫了聞家聞墨的面子,文人們一傳十十傳百,倒也令她有了點小名氣。
“難不成我周南國又出一名有詩詞大才的女子?如玉西湖那般?”一名年老的文人開着玩笑說道。
“你這玩笑開得可是有點大,這女子再怎麽有才,也不可能成了玉西湖那般人物的。”老文人身旁一個中年文人忍不住大笑起來。
“哈哈哈,文兄說的是。”老文人撫了撫胡須,笑道。
餘清鳶聽着他們的議論,只是笑笑也不多說,她旁邊的林杉畫臉色有些微微變化,但依着餘清鳶的囑托,也沒有多說什麽。
拉着林杉畫,餘清鳶四處賞着難得一見的梅景,這種雪地中成片的白梅,即使是放到21世紀,也是很少能見到再配上這沒有被污染的環境,她倒是欣賞的滋滋有味。
過了大約五分鐘,聞墨一行人踏入绛雪院的大門,一眼就看到不遠處正在談笑的餘清鳶和林杉畫兩人,眼中頓時冒起火來,不過礙于這是方府的地方,總不能不給方老爺子面子,聞墨咬了咬牙,徑直走到另一端坐下,距離餘清鳶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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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清鳶留意到他,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說話,心裏暗道着聞墨自诩聞家天才,本事不大脾氣倒是不小。
一念至此,餘清鳶暗暗搖頭,便也不再關注這聞墨。
不多時,一群身穿錦衣的人簇擁着一花甲老人出現在绛雪院,正是那方老爺子,方老爺子掃視一圈,滿意的點了點頭。他身後跟着方玦方景,方玦面帶微笑,溫文有禮,方景則是掃視一圈,看到餘清鳶兩人後,眼中瞬間充滿戾氣。
一見方老爺子來了,原本熱鬧的绛雪院頓時安靜下來。
方老爺子坐在主位上,面帶微笑看着衆人,然後說道:“諸位可自行賞梅,再有一刻鐘,詩會才會開始。”
此時是上午八點多的時間,再有一刻鐘,就是九點。
餘清鳶心裏算着時間,找了一處略顯安靜的書桌坐下,和林杉畫随意聊着打發時間,心底卻是有些疑惑,既然還有一刻鐘才開始,那方老爺子怎麽現在就來了?
這時,門口走來的一行人吸引了她的目光,溫從秀和那天見過的楚鳴軒帶着兩個屬下步履矯健的走進了這绛雪院。
“快看,是他們兩個。”林杉畫也注意到他們四人,拽了拽餘清鳶的袖子。
“嗯。”餘清鳶點點頭,表示自己也看到了。
“從秀,你看那兩個女子也來了。”楚鳴軒踏進绛雪院已演變看見了餘清鳶兩人,在周圍一群男子中她們倆很是顯眼。
“這兩人,有點意思。”溫從秀只是掃了一眼,還沒等他繼續說,前方,蔡縣丞和方老爺子已經走了過來,他也只能作罷。
“溫公子,楚公子,老朽剛聽蔡縣丞提起,說兩位都是極擅詩詞文賦之人,兩位能來這绛雪院作詩詞,這绛雪院真是蓬荜生輝啊。”方老爺子和他身邊的一個中年人迎了過來,對着兩人拱手行禮。
那方景雖然見過兩人,知道他們是官府的人,但礙于面子問題,并沒有告訴方老爺子那天的事。
“不必多禮,我和鳴軒聽聞這裏正巧舉行冬日詩會,便也過來看看。”溫從秀聲音溫和,讓人一看就有大家風範。
餘清鳶離的有些遠,聽不太清幾人的談話,只能悄悄關注幾人的表情,看着幾個人都是有說有笑氣氛和諧,也不去在意,只在心裏默默盤算着。片刻,溫從秀和楚鳴軒也挑了書桌坐下,碰巧就在餘清鳶她們斜前方不遠處,隔了有兩張書桌的距離,一轉頭就能看到。
“吉時到。”
一聲低沉的鐘聲響起,冬日詩會時間已到,正式開始。
鐘聲響過,绛雪院中安靜下來,方老爺子起身先是說了些勉勵的話,然後說道:“今年的詩會和往年有些許變化,不再單一的比論詩,而是改為論詞,這绛雪院中今年難得白梅全部盛開,昭示着明年會有絕佳的春意,所以今年以‘春意’為主題,請各位作詞一首,時間一刻鐘。”
方老爺子一說完,臺下衆人便是小聲議論紛紛,有人還在苦想,有的人已經攤開宣紙,準備動筆,想來是早有準備。
“清鳶,我們怎麽辦啊?”林杉畫看着周圍文人都開始動筆,餘清鳶卻還在不急不慌的研墨,心下有些擔憂。
“沒關系,我們只要在這規定時間內寫出來就行,不着急,讓我想想。”餘清鳶小聲回了一句,林杉畫點點頭,同時從餘清鳶手裏拿過墨仔細研着,小聲說道:“清鳶,你就認真思考,以後有我來幫你研墨。”
餘清鳶轉頭看了看林杉畫,有些泛紅的小臉上滿是認真,手中還在不停研着墨,便也笑着點了點頭。
旁邊已經有人作出了詩,餘清鳶也不着急,依舊是手拿毛筆低頭沉吟,手中筆卻遲遲沒有落下,反而扭頭看着四周白梅,心中快速想着選擇哪一首詩。
片刻,她眼睛一亮,毛筆蘸了墨汁,在已經鋪平的宣紙上快速寫着,旁邊的林杉畫看着她寫出的詩,眼睛也是越來越亮。
前面,聞墨奮筆疾書快速寫完自己的詩篇,然後回頭看着餘清鳶的方向,看她還沒有寫完,心下冷笑:“馬上時間就到了,到時候寫不出來有的是人看你笑話。”
“铛。”
鐘聲響起,時間已到,衆人紛紛拿出自己作好的詩篇交給一旁的仆人去彙總整理,然後由白府的人統一整理,交由特意請來的先生評判。
當評判先生一出現,餘清鳶吃了一驚。
“那老人不就是評判我《問友》的那個?”
當日的茶館老人評價她的詩“大善”令她印象深刻,此時一見,更是驚嘆。
“這麽多文人墨客的詩詞全由他一人評判,也是一大殊榮啊,有真本事,不然無法服衆。”
前世的她已經是教授職位,也見過不少大場面,來到這古代,能冷靜面對各種情況,現在看着這老人家評判諸多詩詞,也只是心底有一點驚訝。
她性子別的不說,最大的優點就是充滿韌性,遇強不懼,遇弱也不欺。
“俞老,這是今年詩會的‘春意’詩詞。”
方老爺子安排人将厚厚一摞宣紙放到那俞老面前,對着俞老的态度也很是謙虛。
俞老點點頭,開始一張張翻閱,大部分被放到了左邊案幾上,小部分則是放到了右邊案幾上。
臺下衆人紛紛耐心等待,俞老經常來評判詩詞,一向公正,對他的評判結果衆人也皆是服氣,在他評判其間也都不敢放肆不敬。
一刻鐘後,俞老拿起兩張宣紙,對着臺下眼含期盼的文人笑道:“這是這次春意詞中水平最高的兩首,其中有一首,更是頗具根骨,令我等贊嘆。”
話音剛落,臺下衆人紛紛議論起來,每一輪都會評出兩首最好的詩詞,一首貼在绛雪牆上,一首則當衆點評。
誰也不知道那兩首都是誰的詩詞,一時間紛紛猜測。
“就算不是最好的,也必然有我一首!”聞墨一臉傲氣,看着俞老手中的兩張宣紙,眼中滿是熱切,旁人聽見他的話紛紛嗤笑着搖頭,不放心上。
另一個邊,溫從秀指着那兩張宣紙說:“鳴軒,這詞我可比你擅長。”
“這我承認,但我所寫的詞比之你也不差。”楚鳴軒漫不經心的研着墨。
“你還是這個樣子,不肯輕易低頭。”溫從秀撫掌大笑。
溫從秀和楚鳴軒來這冬日詩會都沒有說本名,而是以公子相稱,他們兩個位居高官,在場衆人只有蔡縣丞知道二人身份,但也被兩人提醒過不可暴露,所以即便是這詩會主辦人方老爺子也只是知道兩人有大才,與蔡縣丞為友,其他一概不知。
“安靜。”俞老開口。
衆人安靜下來,目光熱切的看着臺上的評判先生,都希望那兩份最佳詩詞中有自己一份。
“這兩首詞,分別是《雪院倚春》以及《木蘭花》”
俞老話音一落,底下衆人立即炸開了鍋,許多認為自己一定能奪的一份的人心底很是不甘,但也相信俞老的評判,于是議論聲越來越大,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這兩篇有何妙處。
“果然是你的《雪院倚春》!”
楚鳴軒大感意外,這兩首詞有溫從秀一首,但另一首竟然不是他的。
“不知那《木蘭花》是誰的作品,竟也有這等水準。”楚鳴軒對自己和溫從秀的詩詞極為自信。
“我也不知道。”溫從秀搖頭。
“都安靜,俞老評判絕對公正,我和蔡縣丞也已經過目,沒有問題。”方老爺子到底也是一人物,一拍桌子頓時再沒有人說話。
俞老看大家安靜下來,毫不在意的繼續說道:“這其中,最佳者為《木蘭花》,至于《雪院倚春》我不作評判,一會兒會張貼在绛雪牆上,大家可以自行欣賞評判。”
說着,俞老拿起其中一張紙讀了出來。
“詞名《木蘭花》”
“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