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鬥詩
胖文人聲音洪亮,他一說出口,餘清鳶就暗道不好。
果然,剛才在談論四方的茶館文人聞言皆是停下,扭頭看着餘清鳶和林杉畫兩人,目光中有的帶着探究,有的帶着新奇,還有的帶着不屑。
那把玩着玉物的年輕文人。就是為數不多的幾個面帶不屑的人之一。
“女子作詩左右逃不開兒女情長,哭月悲秋,難有建樹。”
話一出口,方玦面色當即一變,就要起身與那人理論,餘清鳶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沖他搖了搖頭,然後又拍了拍有些不知所措的林杉畫的手,便起身說道:“這位公子說女子作詩逃不開兒女情長,哭月悲秋,敢問何以見得?”
餘清鳶語氣中氣十足,面色冷靜,彎彎的眼睛斜斜瞥過那年輕文人,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年輕文人一聽這話當即拍桌起身,冷笑道:“姑娘問小生何以見得,小生鑽研詩詞十數載,除卻那位女将,少有女子詩詞能以大氣磅礴留名青史,多以婉約著稱,且數量也是難得一見,即便那位女将也是婉約詩詞壓過豪放詩詞,姑娘可否同意?”
餘清鳶腦中飛快回憶着自己所知道的訊息,但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确實是真的。那位女将雖然有些描寫邊疆沙場的詩詞,但也确實以婉約詩詞更為著名,不過單憑這點,還不足以讓她沒話說。
餘清鳶仔細看了看周圍人的反應,多數人點頭表示贊同,還有一部分人雖然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但眼中也能看出贊同之意。
“即便如此,那公子難道就能否定所有女子對詩詞的貢獻了?直接就肯定女子作詩詞難有建樹?”餘清鳶面色一冷,聲音不大,但也不卑不亢。
年輕文人倒也機智,手裏不停把玩着那件玉物,冷笑道:“我從來沒有否定過女子對詩詞的貢獻,不過這位姑娘,既然你認定女子所作詩詞不下于男子,那咱們就比試一場如何?”
餘清鳶心底忍不住笑起來,和她比詩詞?這人真是閑的找虐,我華夏五千年詩詞精華,随便找一首出來就能砸死你。
心底雖然笑開了花,臉上卻是越發冷峻,茶館裏的人一看兩人要比詩,也是把注意力全都集中了過來,想看看兩人能作出怎樣的詩詞。
“論詩,講究平仄,論詞,講究格律,不知公子想要如何比試?”餘清鳶突然笑了起來,小臉的臉龐倒是顯得很是好看。
“冬日雪寒,這茶館裏的茶雖解渴卻不如溫酒驅寒,我們就以酒為題,各作一詩,如何?”年輕文人嘴角帶着一絲嘲意,看向不遠處的餘清鳶。
餘清鳶一怔,旋即笑道:“好,我們就以酒為題,各題一詩,交由衆位文友評判。”
Advertisement
一看餘清鳶居然笑了起來,那年輕文人心裏突然有些打鼓,但這感覺轉瞬即逝,他聞墨是聞家這一代中作詩非常有天賦的一個,在家族中也是得到很多贊譽。看着對面微笑着的餘清鳶,聞墨當即排除雜念,冷笑一聲,旁邊早有人備上了筆墨紙硯,只見他拿起毛筆蘸起墨汁,在紙上快速寫了起來。
片刻,聞墨詩成,旁邊人小心吹幹墨跡,大聲讀了起來。
“詩名《酒醉》”
“聞家門前蟻還留,青玉樽前世名浮,雁去秋來偏愛酒,一入喉腸萬事休。”
那人念完,茶館裏四處都是竊竊私語聲,幾個和聞墨交好的人帶頭叫好,一時間茶館裏變得亂糟糟。
“這首詩寫聞家門前的螞蟻聞到酒味都不肯離開,又寫在酒面前一切世事皆為浮名,最後更是‘一入喉腸萬事休’,不錯,好詩。”一個年紀頗大的老人站在茶館門口,笑着點評了這首《酒醉》。
看見這突然冒出來的老人,茶館裏有幾個人臉色微微一驚,旋即又平靜下來,只是不再随意開口。
“你是聞家的人?”那老人目光一轉,看着那年輕文人,年輕文人對着老人點頭致意,揚着頭說道:“不錯,小生正是聞家聞墨。”
“嗯,早就聽說聞家今年出了個對詩詞頗有天賦的人,原來就是你。”老人又點了點頭,看向餘清鳶,一如既往的笑道:“這位姑娘還未作詩?”
餘清鳶暗中打量着門口的老頭,心裏拿不準這人身份,要是路過的老文人倒還好,要是什麽有身份的達官貴人,那可得加倍注意。
不管如何,該有的禮節還是有的,她輕輕點頭,當即也是拿過一旁早已備好的文房四寶,腦中仔細思索着,不知道應該選哪一首詩。
茶館中人靜靜等着,看她半天沒有下筆,有些人已經小聲的開始議論,內容都差不多,無非是認為餘清鳶剛才是在說大話,現在真要提筆作詩就不會了。
林杉畫和方玦也是一臉緊張的看着餘清鳶,生怕那些議論聲影響到她,尤其是林杉畫,她和餘清鳶相處時間最長,她最是了解,餘清鳶就算作出詩來,也比不上那聞墨的詩啊。
旁邊有些議論聲傳入耳中,餘清鳶充耳不聞,思索片刻,提起毛筆,蘸上墨水,在紙上開始書寫詩詞。
“酒是華夏詩歌的大流,很多經典名篇都與酒有關,詩仙李白更是以酒聞名,嗜酒如命,佳話無數。但這些詩歌意境都太過磅礴,沒有足夠閱歷不可能寫得出來,我此時如果寫出必遭禍端,倒不如寫一篇有名但意境平和的詩詞,倒也能度過難關。”餘清鳶心裏想着。筆下卻是寫出了白居易那首家喻戶曉的《問劉十九》
“詩名《問友》”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一邊寫,餘清鳶一邊念道,原本嘈雜的茶館随着這首詩的念出漸漸安靜下來,最後更是連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餘清鳶一直仔細留意着茶館裏的動靜,此時一看這安靜的氛圍,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難不成這個世界有這首詩?不可能啊。”
這麽一想,餘清鳶只覺得背後冷汗都快要冒出來,要是這個世界真的有人偶然間作出了這首詩,那鬧笑話事小,被說是占別人詩篇為己有事大,在周南國,占據別人詩篇說是自己所作那可是要進牢的。
“這首詩,好啊!”稍遠處一名文人打破了安靜。
“對,好詩!語境平淡,意境深遠,将與友人把酒言歡的願望寫的淋漓盡致,淋漓盡致啊!”又一名文人喊道,臉露激動之色。
門口的那位老人也是不停點頭,臉上贊揚之意溢于言表,顯然是對這首詩很是滿意。
“不錯,此詩大善!”老人沒有過多評價,只是說了大善,但衆人都知道,一首詩能被人用大善來評價,那這首詩一定是極好的詩篇,不然不會有這般高的評價。
那年輕文人在餘清鳶全部念完時就已經知道自己敗了,他那篇通篇誇酒,此時和這首一比,簡直雲泥之別,但又不甘心輸給一個女子,當即臉色被憋得通紅,很是丢人。
“我輸了,明天詩會再見。”聞墨一甩袖袍,鐵青着臉離開茶館,背後留下一片笑聲。
餘清鳶也是嘴角帶着笑,回身看了看驚喜的林杉畫和一臉不敢相信的方玦,她收起寫有《問友》的宣紙,好笑的看着兩個人:“你們兩個有那麽驚訝嗎?”
方玦和林杉畫回過神,動作一致的拿起茶杯一口喝淨,然後不停看着餘清鳶,那目光就像一個八十年老光棍忽然看到一個沒穿衣服的美女,看的她心裏發毛。
“清鳶,你居然作出了這麽好的詩!”林杉畫握着餘清鳶的手,滿臉激動。
方玦咳嗽一聲,故作冷靜道:“清鳶,你可是瞞的我們好苦,我們到現在才知道你原來會作詩,你可得賠!”
餘清鳶被他們兩人逗笑了:“我也是随便寫寫,之前只不過是留意過別人寫詩,我哪敢說自己會作詩。”
“好了好了,我們先回去。”餘清鳶看了看四周想要過來攀談的衆多文人,一時頭大。
“對,我們先回去,不過,清鳶你的記着賠我們,這首詩你就留着,以後再有好詩,可一定要給我。”方玦起身結了賬錢,三個人在一衆文人的議論聲中快速溜走。
……
另一邊,失了面子的聞墨,回到住處一怒砸了客棧房間裏的花瓶桌椅,發洩自己的怒氣。
“我堂堂聞家天才,居然在一個黃毛丫頭手裏丢了面子,還當着那麽多人出醜,我跟你們沒完!冬日詩會我一定讓你也出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