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其實不光是申陽郡主有些措手不及,莫迎岚和母親康氏更是不知所措。
那莫迎岚都是選世子爺不在府上時,才喚張媽媽進府的。那張媽媽一路都是由婆子引領,見了自己後就走,哪有神通去偷什麽玉瓶?
而且世子爺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戲園子前?難道……是笑娘向世子爺求救,讓他來救場的?
想到這,莫迎岚又向那笑娘投去眼刀子。
可是笑娘并沒有看熱鬧,只扶着母親快速上了馬車,壓根沒功夫接眼刀子,待馬車上坐定,便吩咐車夫徑直驅車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而世子爺那邊要做的便多了去了!
他先是命人将這幾個鳳城鄉裏塞嘴捆紮,一并帶回府裏,然後便是語氣不甚恭敬地請康氏先行回去,他要帶妾室莫迎岚先回府上。
莫迎岚從來沒看過蕭月河那般陰沉的臉,一路噤若寒蟬,等回府上,蕭月河也不理會母親召喚,只回了自己的院子裏,回身就給了她一記嘴巴。
莫迎岚被打了原地一載,跪爬在了地上。從小嬌養的她哪裏吃過這等苦頭,不由得眼圈冒紅,喚着:“世子爺,為何無故打人?”
蕭月河打她的理由很多,偏不能一一細說。光是被笑娘拿捏了诽謗聖上的書信就不能提。
是以他叉開腿坐在椅子上道:“我問你,無故召集一群鄉人入我郡王府是何意思?”
莫迎岚喏喏道:“不過是些遠方親戚,來京城投奔着我,怎麽可以故意冷落,只是略盡地主之誼罷了?”
蕭月河都要被自己妾室的蠢氣給氣樂了,冷笑道:“什麽親戚,這般周到?五服家譜裏能不能尋到?方才侍衛已經訊問過那幾個,竟然給你們莫家送過一擔菜的菜販子也成了你府上親眷?你們莫家的門檻子是不是也太低了?”
莫迎岚心知自己這點小心思瞞不過世子爺,索性将心一橫,梨花帶淚道:“爺,您也知道那胡氏其實是我爹的外室,當初她不顧我爹爹的臉面,帶着笑娘改嫁,這等子不守婦道之人,我們莫家想要整治,也是合情合理。你怎可因為這個便責打我呢”
蕭月河懶得跟蠢婦廢話,只探頭用手指點着她的臉道:“你給我聽着,你弄來的那些個窮親戚一個都別想活着回去!從今日起,你也別跟你母親再見,就在這院子裏呆着,半步都不準出去!敢掀起半點子的風浪,別怪我将你沉井!”
在莫迎岚看來,世子爺便是個愛玩的王侯子弟,平日裏驕橫閑散,都是很平常的。可是如今他張嘴便是幾條活生生的人命,只吓得她渾身打了個激靈,覺得世子爺或許是吓唬她。
可當她被押着看那幾個人被亂棍活活打死時,只吓得兩腿篩糠,當場尿濕了褲子,被侍衛押回房裏時,已經吓得快要胡言亂語了。
蕭月河這麽大的動作,申陽郡主能不知情嗎?只叫來蕭月河問他為何這般無故動用私刑,豈不是要給谏官留下彈劾的把柄?
蕭月河沒有跟母親說實話,可是卻到祖父那全盤托出了。
身為蕭家的子孫,再怎麽風花雪月也不敢拿全族人的性命開玩笑。
可這話也是半真半假,只說這妾室無狀,有意捅破褚家的私隐,如此一來,倆家豈不是交惡?褚慎是他的恩人,可他的妾室卻要立意壞了恩人名聲,這是要陷他蕭月河于不仁不義啊!
總而言之,一頓冠冕堂皇後,他希望祖父出面警告莫家康氏不要挑起仇惡才好。
蕭衍聽了,一雙埋在褶皺裏的眼轉了轉。他并不知自己的乖孫給人捏了脖子,只是覺得蕭月河倒是變得歷練了,不光用功備考,在人情世故上也想得周全。
那個褚慎乃禁軍副指揮使,地位身世微妙,的确沒有必要交惡。而且拿捏着褚慎妻室的把柄,卻隐 而不破,那褚慎不光是要領蕭家人情,更是要依順着蕭家。
是以老爺子覺得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倒不妨賣褚慎一個人情。
這幾日,正好莫家大房和老太爺都陸續到達京城。
蕭衍便使人将莫家老太爺莫龔成請來。
莫龔成沒想到老公爺竟然派人來請自己,自然是誠惶誠恐。
待到了蕭家,二位老人精各自寒暄了一陣後,蕭衍便單刀直入,說了康氏與女兒的算計安排,臨了道:“雖則是莫家的家事,然而您的孫女已經是我們蕭府的人,她打着我們府上的旗號,排布人手要撞破身世,蕭家難免說不清楚,倒要跟褚副指揮使做下怨仇……還望老先生回去之後教育兒女,萬事以和為貴,莫要平添是非,橫生枝節……”
說完之後,蕭衍覺得跟個孫子妾室的家人再無話可說,便徑直吩咐小厮送客了。
莫龔成并不知兒媳康氏的幺蛾子,如今聽老公爺的一番提點,只覺得一股子悶氣直沖天靈蓋。
一對無知蠢婦!這是要拿莫家的前程點火啊!
莫龔成回家之後,先是一語不答,只請了家法戒棍當着康氏的面兒,将老二莫致聞抽得滿地打滾,然後讓他寫下休書一封,将康氏休離回家。
康氏一看,自然是哭哭啼啼,質問為何老太爺要兒子無故休妻。
莫龔成兜手将一碗水潑在了康氏臉上:“無知潑婦!那蕭家何等家大業大,尚且只做人留一面的道理。你可倒好,竟然要将事情做絕,唆使着迎岚去安排那等子龌蹉事情!你當別人都是瞎子不成?”
康氏狠狠道:“那是因為世子爺心內戀着笑娘賤婦,竟偏幫到這等地步,我又沒有誣陷人,她的确做過戲子,做過外室,既然做了,怎麽怕人說?”
莫龔成原先只打兒子,是給兒媳留着幾分面子,畢竟做公爹的沒有直接責打兒媳的道理。
可是現在看康氏還不服管,便直覺讓兒子去抽他老婆的臉:“給我打醒這個蠢婦!若不是蕭家出手,她差點壞了我莫家的大事!”
莫龔成所說的大事,乃前些日子他在淮山時,朝中有特使去了莫家,打探在莫家寄住幾年的褚随風的出身。
莫老太爺剛開始還咬不準脈絡,不敢名言。而特使之言,當今聖上欲找老漠北王之遺孤,匡扶漠北王庭正室根本,有線索表明,這褚随風乃漠北王遺孤,是以萬歲親自派人細查。
而就這時,褚慎的書信也送到,只跟老爺子将盡可實盤脫出,供特使參考。
老爺子心領神會,自然說出自己當年受恩老王,特意救助孤兒的經過。
那特使回轉不久後,上庭便下達了莫致觀調往京城的任命。
莫龔成心知,自己當初奇貨可居的押寶,算是成了!
可就在這節骨眼,家裏的蠢婦惹出這等子禍端,這是要幹什麽?萬歲剛想匡扶漠北王婷,就有人是要往随風的養母身上潑屎,這是迸濺到萬歲身上啊!
如果可以,莫龔成當場掐死康氏的心都有了。
當下,莫龔成陳述了厲害,那康氏聽聞自己差點給萬歲爺潑一身新鮮的,也是吓得魂不附體,再不敢叫嚣。
而這時大兒子也來勸說父親息怒,大房裏的大女兒莫迎婷也領着二房的莫迎慧和一衆弟妹們跪院子裏求祖父饒過康氏。
最後莫龔成将那寫好的休書壓在了祠堂的祖宗牌位下,只要康氏再有不軌,直接領了休書被攆出莫家。
而回府的笑娘,并不知蕭莫兩家的雞飛狗跳。
不過戲園子鬧劇之後,外面風平浪靜,并沒有傳來關于她娘和她的流言蜚語。
派去盯梢蕭家的人說,入夜時,從郡主府門子裏擡出了五副蒙着白布的擔架。其中一個擔架上還掉下了一張靈符。
據說是用來震懾橫死之人的魂靈的。一般大戶人家戒斃下人,擡出去時都要貼上一張驅散惡靈,免得攪鬧了宅院風水。
笑娘隐約猜出了那些死人的身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她原以為蕭月河不過會教訓一頓那些人,再将他們哄攆回老家。可是他竟然如此幹脆,直接将人全都弄死了。
雖然蕭月河的歹毒,吳笑笑在原書裏已經有了深入的了解,但她與蕭月河認識這麽久,一直覺得這就是個好色貪玩的纨绔,無法将他與原書裏那位心狠手辣的世子爺重疊在一處。
如今再看,反派并不是人人都能當的,蕭月河一旦狠戾起來,真是殺人不眨眼呢……
基于這樣的認知,當蕭月河讓小厮傳信給她的丫鬟,要私下再見一面,要回他的陳年書信時,笑娘倒是沒有推脫的理由了。
畢竟世子爺把髒活累活都幹了,他要回書信,應當應分。
吳笑笑嘆了一口氣,覺得跟蕭月河的這場人際關系的公關危機,似乎比娘親的事件還要撓頭。
于是又是洪萍作陪,她與世子爺在巷子裏見面。
當她将書信俱是交給了蕭月河時,他沉着臉挨個的看,然後問:“怎麽還少了一封?”
笑娘表示真的全在這裏了,一封都沒有留下。她若不是誤會了世子爺,也幹不來訛索人的勾當,世子爺如此盡心替她和母親維護的名聲,她實在是感激萬分,來世結草銜環都報答不完,今世怎麽敢再私留信箋要挾世子?
蕭月河自然知道這些信都在這了,可他依舊吊兒郎當道:“我說少的那一封,該是小姐您的親筆致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