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情動
駕車來到廢棄許久的江邊碼頭，熄了火，葉昭轉頭注視着旁邊昏睡中的伽藍。
他們自從上次一別又多久沒見了，十天？還是半個月？葉昭記得他們分別後的第二天，再次來到翡翠海岸時，黑牛不動聲色的淡然開口。
葉昭，伽藍是個好姑娘。可是你們相遇太晚。她已經有男友，對她很好。不要再去打攪伽藍。
葉昭覺得惆悵，回答黑牛，不要緊，我會當伽藍是朋友。
他滿不在乎的笑了。黑牛卻看到了他笑容背後深深的落寞。然而，他幫不了他。
每天我要費多大的力氣，才能阻止自己再去他們當初相遇的那座休閑林區。葉昭苦笑着想。
他又像個浪子一樣夜夜出沒尋歡場所，只是為了那裏有燈紅酒綠、有人聲鼎沸，可以暫時掩藏自己的寂寞身影。
不能老是去翡翠海岸，黑牛會擔心。那就去五哥那裏消磨時間吧。反正都一樣。五哥總算也是個有趣的人。
遠遠的看見伽藍纖細的身形時，葉昭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他熄火下車悄然趨近。
伽藍今晚格外漂亮，黑色的柔軟裙裳被風吹的微微裹挾在身上，優美的體态輕盈的好像草葉上的一滴露珠。她神色怔忡，似乎在尋找什麽。
葉昭輕輕伸手過去想要拍拍伽藍的肩頭，卻沒想到伽藍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幾下對持之後，伽藍一個回旋，身體幾乎飄起來，葉昭怕弄傷她的手腕關節小心的順勢松力，伽藍輕盈的落地，然後扭轉了面孔，滿臉俱是暴怒的表情。
葉昭沒有想到，看起來敏銳單純如精靈般的伽藍，暴怒起來全身會煥發出那樣激烈的氣勢。
可她看見自己的剎那，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一種奇怪的變化。她的臉色那樣白，幾乎像抛光的象牙一樣在冷冷的燈下泛起晶瑩光華，額角的藍色血管暴突起來。
葉昭幾乎以為自己見到了夜游的複仇女神。
蕭冥？是誰呢？伽藍倒下之前念出了這個名字。葉昭記得伽藍的神情，那雙幹淨清透的眼瞳深處流露出的是巨大的不安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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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伽藍笑了，笑的那麽詭異。
葉昭不知道是不是該送伽藍回家。但是，我是多麽貪戀這張純淨安詳的睡顏和若有若無的清新體香。葉昭凝視着皎潔頸項的那點殷紅，覺得心神旌蕩。
猶豫了片刻，葉昭帶着伽藍來到了阕寂無人的江邊。
只要再讓我和你獨處一次就好。哪怕半個夜晚。葉昭溫柔的想。
伽藍醒來的時候已接近黎明，她的神思有一點恍惚，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看見葉昭的溫暖笑容時，伽藍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第一個反應是咦，為什麽不是夢見歐辰？
漸漸回複了神智，伽藍才想起昨晚的奇特經歷，但記憶模模糊糊已經不複清晰。
所以當葉昭看似随意的問起“誰是蕭冥”時，伽藍搜遍腦海也沒有找到相關信息，她狐疑的看着葉昭，“我真的提到了這個名字？”
看着伽藍認真坦率的表情，葉昭有種心疼的感覺，他笑了，“不，不是蕭冥，我記錯了。你叫的是葉昭。”
伽藍也笑了，但心裏卻依舊有着滿滿的不安。
她記得昨晚那個神秘的聲音，也記得自己利落的近似冷酷的手法。
這是我麽？我究竟是誰？難道我有什麽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伽藍的內心是那麽的驚惶，而且當葉昭問她是否要在江邊看完日出才回去時，居然對每天都那麽憧憬享受的陽光産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不。我不要。我要回家。她很快的回答。
葉昭有些訝異于伽藍的奇突反應，但還是順從了。
他送伽藍回了家，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看着那個纖細的背影消失在門後，葉昭才嘆息了一聲，調頭離去。
這時，天亮了。
明亮的陽光傾瀉下來，展露出雨季中難得的晴朗碧空。
這真是個不尋常的夜晚。
蕭冥疲倦的離開窗前，天亮了，伽藍回來了，他該放心了，也該休息了。
又是上次那個年輕人送伽藍回來。看起來，伽藍和他保持了相當客氣的距離。
原以為，這麽長時間不曾見他來糾纏伽藍，那麽他們的相逢應該只是一次偶然，即便是朋友也只是普通的朋友。
可，不，不是的。蕭冥敏銳的直覺告訴自己，至少那個年輕人在意伽藍，看他那樣溫柔的表情就知道了。
昨夜，伽藍和她的室友一起外出，然後就宿夜未歸。
而那個黑夜般的女孩卻獨自歸來，蕭冥看見她醉倒在等待的歐辰懷中。
會發生什麽？蕭冥苦笑起來，他記得那個女孩眼裏忿怒偏激的目光。
唉，可憐的伽藍。
而适才，看到伽藍的瞬間，蕭冥就察覺到了一絲異常。面對初升旭日的明亮光線，那張小小的面龐上沒有了往日的期待和喜悅，那樣近似透明的皎白肌膚下，似乎流淌了濃重的疑慮和不安。
蕭冥似乎已經嘗到了黑夜中悄然蔓延的那一絲血腥氣息，他覺得有點興奮，又有些顫栗。
上帝，請不要用這個來考驗我。
蕭冥痛苦的蹙起眉阖起了眼睛，皮膚上猶如掀起了一陣輕微波瀾，耳邊有鼓點敲響并逐漸放大。
伊諾靜靜的站在一旁，他留意到了主人神情的微妙變化。
終于來了。伊諾傷感的想。主人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我們要結束這樣深居重重簾幕背後的平靜生活了嗎？我們要再一次走進沉沉的黑夜了嗎？這座不夜之城，又會成為我們最新的領地了嗎？
伊諾無聲的嘆了口氣，那一刻他忽然覺得迷惘。
他不知道自己該歡喜，還是該憂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