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鸾膠再續難(二)
次日雞鳴郭芙與楊過動身上山,兩人投袂而起足登青雲梯。晨光熹微、曉星漸隐。
兩人奔出數十裏,舉目四望主峰女兒峰,一峰凸起,青色山巒銀紗環繞。
郭芙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遞與楊過,“楊大哥這是我自己配的黃精丸給你一顆。”
楊過伸手接過,嗅得絲絲香甜,看着手中丸藥稍一遲疑,“芙妹,好好的幹嘛吃這丸藥?”
“哼,讓你吃你就吃,問那麽多幹嘛,我還能害你不成。”郭芙心中微微不爽,“怕你餓着,這是抗饑補益之物,久服輕身延年不饑。”
郭芙話未說完楊過已把藥丸吞下,只覺唇齒生香,入口綿甜。“芙妹杏林聖手,我怎敢有疑,實不知此物還可充饑。”
郭芙亦取一藥丸含入口中。眼波流轉沖楊過頑皮一笑:“此丸藥是采用女兒山黃精與枸杞、地黃、黑芝麻、山藥等數十種藥材配制而成,補中益氣,自古有藥食同源之理。可會讓你吃虧?”
“我看你跟我吃的不太一樣呢,你的丸藥偏紅我的偏烏,可是有區別?”楊過不懂藥理,對此自是好奇非常。
“楊大哥好眼神,男女有別,這養生也是有所不同的。黃精雖是男性養精良藥,女子亦可食用,我把枸杞去掉換成了玫瑰與百合另配一劑,依人體質女熱補、男溫補。”郭芙一邊說一邊掏出一瓷瓶遞與楊過,“給你罷,你留着自用,回家我再配些送你。《內經》所載‘秋失其養,冬不能藏,春必多病’我們習武之人也要內外相調才得高壽。”
楊過接過瓷瓶心生感動,芙妹自小愛動不愛靜,現今卻放下浮躁,潛心醫學,‘無恒德者,不可以作醫。’芙妹心中自有坦蕩天地,此真性情是我所不及的。一雙鳳目深情望向郭芙,她尤如盛開的芙蓉,熱情而堅韌。“芙妹,一雙手,一根針,一把草,勤求古訓、博采衆方,可謂女中神醫。”
聽楊過誇自己,郭芙雙頰泛起紅暈羞澀地淺淺一笑,“大哥謬贊實不敢當,外公多年家傳自是不敢棄,這幾年梳理記錄才有所悟。俗話說‘大兵之後,必有災年。’百姓受戰亂之災、疫病流行,死于非命之人甚多,現學以至用盡自己一份綿薄之力罷了。”
兩人一路談笑,已登至主峰,女兒峰危峰兀立,浮雲遮眼。其山惟石,壁立千仞,臨之目眩。郭芙手指峭壁,大喜道:“瞧,那陡壁上有十餘株卷柏,待我看一下山勢過去挖回來。”
郭芙話音一落已手握藤蘿縱身而起,身輕如燕縱雲中,青藤紫影蕩山間。幾個起落已伏于崖壁上,只見郭芙将青藤纏于腰間,雙腳蹬于崖壁,一手握藥鋤一手持竹簍,一柱香的功夫已把數株九死還魂草收入簍中。足尖輕點石壁,輕輕蕩回楊過身邊,身形飄逸輕靈,兩人相視而笑。
“芙妹好俊的輕功,攀崖如履平地,這采藥的本事也是了得。”楊過撫掌大贊。
郭芙今日要尋的正是這九死還魂草,此草又名長命草、卷柏,喜歡安身在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嶺的峭壁上,生長在高高低低的亂石山上,石頭棱角銳如刀尖,連生命力頑強的青苔都難生長。想要采到它,十分不易。
看郭芙深山峽谷縱身飛躍,楊過想出手相幫,幾次都被郭芙攔下來,“你看着我便罷,若要幫忙我定會呼你,向山神借藥之事你可辦不來。”郭芙笑道,“采藥人對山有敬畏之心,每挖一處必不可連根拔起,要留一部分讓它繼續生長,切不可貪心。”
兩人在山中兜兜轉轉天色漸晚,郭芙收獲頗豐,天麻、卷柏、山茱萸、白果、枸杞、三七等十多種藥材已入囊中。
山間雲低霧濃山雨欲來,兩人正欲返回,突見郭芙美目流光面露喜色,擡手指向對面山崖處,“楊大哥你瞧,那懸壁的林木下可是長着一株靈芝,你等我一下我去采來。”
“等一下”楊過一把抓住郭芙手臂,“大雨将至,這裏山勢又高峻難攀,明日再來摘吧,現在快快下山,不可再久留。”
“你稍等我一刻,不會太久,我采到馬上下來。”郭芙甩開楊過徑自奔向對面山崖,楊過無奈只得緊跟其後。
郭芙擡頭側望,此處山勢險峻,‘懸崖絕壁幾千丈,綠蘿袅袅不好攀。’可攀之處只有一棵枯樹。
“我去吧”楊過擋在郭芙身前,欲縱身上樹卻被郭芙攔下。郭芙取出繩索一端遞與楊過,一端纏于腰間。
“放心,我不會失手的,你在這拉好了。”郭芙沖楊過眨眨眼,飛身上樹,順枝蔓向絕壁處小心攀去。只見她雙腳鈎住主枝身子探向崖壁摸到靈芝,這瑞草孩子臉般大小,黑中泛紅兩株并蒂,雌雄同株約有百年之齡。郭芙用藥鋤小心翼翼挖出瑞草,放入簍中,忽覺腳下搖動,樹杆吱吱做響,心裏一緊:不好這枯木要斷,回眸望向楊過,“楊大哥,拉緊繩索這截枯木怕是要斷啦。”
此時楊過已發現枯枝欲斷,面容失色,手中加勁振臂上揚,郭芙已随繩索向上飛起,楊過右袖纏緊繩索,足蹬崖壁飛身上縱一把接住郭芙下墜的身子,環抱郭芙飄然落地。
郭芙足一着地立刻掙離楊過懷中,仰頭而望枯枝已斷,跌落萬丈,心中惶惶不寒而栗。卻見天空黑雲翻墨蔽,風狂卷樹傾。“芙妹,不好,暴雨欲起,山中可有躲避之所?”楊過話音未落,天似銀河決堤,雨水傾瀉如注。
郭芙拉起楊過順山路狂奔,兩人栉風沐雨,怎奈風驟雨急,山峭坡陡,楊過左手牽着郭芙,防泥流把二人沖散,右袖遮住二人躲避岩層斷裂的落石。忽聽身側郭芙驚呼,側頭一看,郭芙左腳被巨石砸到,只見她面露苦色,眼中浮起一層淚霧。楊過急忙運功,振臂揮掌,大石被掌力震裂飛落山崖,這邊郭芙已痛呼出聲,楊過不及細想抱起郭芙便走。
奔至山腰郭芙手指身側蒼蒼古木示意楊過停步,古樹邊隐現幽洞,楊過來到洞口欲進。
“等一下不忙進洞,山中蛇蟲甚多待我用藥把它們熏出來。”郭芙拉住楊過,從褡袋中摸出一藥餅用火折子點燃,把藥餅扔進洞中,做完這些郭芙已疼得說出不話來,整個人依在楊過身上,冷汗涔涔,面色蒼白,左腿微顫。兩人等了一盞茶功夫見洞中未有毒物跑出,方讓楊過扶她進去。“咱們好福氣,有炎帝在此庇護,今晚有此安身之所。”郭芙在楊過的攙扶下向洞內一拜。
楊過進洞點燃火折子,發現此洞幹淨寬敞,洞中有幹柴一堆,蒲草一席,心中思忖:此乃洞天福地,外面狂風暴雨、山洪肆虐,洞內卻靜谧清爽。柴草大概是山中獵戶來此歇腳留下的。
楊過扶郭芙坐下,待要擡起郭芙左腳查看,卻被郭芙輕輕拍開手,“不礙事,只是皮肉傷沒傷着筋骨,你去把柴火點燃先把衣服烘幹。”
楊過燃起柴堆,用樹枝支起一杆,把兩人濕透的外衣搭在火邊。另一側郭芙忍痛把傷腳的鞋襪脫下,唇邊不由得溢出一絲□□。
“讓我看看傷得怎樣?”楊過蹲下身子查看郭芙傷勢,握起玉足只覺腳背微燙,腳面已紅腫異常,心中頓時一陣抽痛。“疼嗎?傷得不輕,今晚有罪受了,怕是一晚都會疼痛難耐。”
“忍過今晚就無妨了,幸好今天采了九死還魂草,搗爛敷在傷處即可,大哥莫擔心。”郭芙第一次被男子這樣握着腳,面露羞赧,忙用濕帕敷住腳面,輕輕推開楊過,“我藥簍裏有幾顆野果,你取來充饑吧。”
楊過取過一旁的蒲草鋪在地上,伸手把郭芙抱起安置在草席上,左臂攬住郭芙後背正欲松手,卻聽郭芙輕輕呼道:“咦,你臉被刮傷了,傷口好深。”
這時楊過方覺右頰微痛,還好血已凝結。搖搖頭道:“不礙事,一點擦傷而已。”
“你等等,我給你上點藥膏,這張俊臉若是留道醜疤,那得多少姑娘傷心啊。”郭芙一邊打趣他,一邊從懷中掏出一精致瓷瓶,取少許凝脂塗在楊過傷口處。
楊過屏氣凝神只覺頰邊纖指微涼幽香透骨。凝視懷中佳人,灼若芙蕖橫綠波,嬌姿欲滴香滿懷。雖已過花信年華,卻猶似未開菡萏。耳蝸一陣溫熱,郭芙正在他頰邊輕輕呵氣,“嗯,傷口有點深,藥膏堅持一日兩塗開春便看不到疤痕了。”
楊過咬牙強忍心中悸動,手上一松起身來到洞口處,這突然撤手把認真為他塗藥的郭芙摔了個猝不及防,後背着地腰間吃痛,“楊過你幹嘛!好心給你上藥,你說翻臉就翻臉,疼死啦。”兀自生氣側卧于蒲草上再不理會楊過。
楊過負手立于洞口,絲絲寒意吹熄心中火焰。胸中苦澀,惆悵纏心,自已年少試探她、猜凝她,不講道理的彼此傷害,落得兩人終成陌路。數年後這份‘愛’依然不由自主、不受其控、無從消解,念念情深無心助。一望可相見,一步如重城。這丫頭依然笨得不明我意、不谙我心。
夜已深楊過獨坐不眠,更覺風雨悲涼夜漫漫。
時至半夜郭芙傷腳疼痛難耐,卧于草席輾轉反側,竟是睡意全無。遂坐起,從藥簍中取出卷柏在掌中揉碎敷于腳面上,絲絲涼意稍稍減弱辣辣的腫痛。一時竟獨坐凄涼,黯然神傷,憶起兒時種種。自己從小什麽也不缺,自幼衆星捧月般被寵着、溺着,終了卻一生情無所依,心似浮萍。及笄之年被人拒婚,花信年華遭人棄婚。與楊過的情義從來都是糾結的,他排斥她、怨怼她,可又偏偏一次次冒死相救;若說耶律齊不喜歡自己任誰都不信,只是兩人生來使命不同,注定夫妻殊途。心中思緒,化解不開。心思突轉,小妹襄兒的笑靥浮于眼前,兩年前襄兒十三歲生日,那場美麗絢目的煙火、那份生日大禮,無不叫人驚嘆。襄兒情窦初開心純淨,只是你莫負她癡心念。想到此處幽幽嘆息,郭家女兒再不能活成自己這樣。
此時在洞口倚壁而卧的楊過,聽到郭芙的聲響起身查看,看到郭芙柳眉緊蹙,杏眼含淚,知她是腳傷疼得緊。待俯身相看,正對上郭芙轉頭相望,一雙墨瞳深似寒潭,兩相默默凝視,相對無言,各懷心事情難訴。卻是‘二心不同,難歸一意’。
“疼得難以入睡麽?”半晌楊過先回過神來,眼中滿是憐惜。
郭芙怔怔地搖搖頭,一顆心思仍在郭襄身上,看不透楊過意,識不得楊過心。“大哥可有續弦之意?”此話一出郭芙亦震驚于自己的魯莽。
楊過未想到她有此一問,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只細細審視郭芙,想在她臉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郭芙畢竟是郭芙,她從不深究自己的感情,此刻楊過心中一冷,她是想給我做媒。心一橫咬牙吐出兩字,“不想!”
是了,他與楊大嫂誓言攜手百年,自是情比金堅、心不可遷。他若無心再娶,快快離開便罷,切莫傷我小妹。郭芙憂心忡忡,怨楊過做事輕佻,憂妹子癡心不悔。美目哀哀生怨,朱唇含辭不吐。
楊過別過頭查看郭芙傷勢,只見她左腳紅腫更加厲害,這傷怕是要養息一月方好。“芙妹好意做媒我心領了,只是楊過心中再不容她人。”
郭芙悻悻而笑:“我知道了,妹子敬佩大哥與大嫂青鸾火鳳之情,但請你別傷了我家襄兒的心成麽?”他猜中我意又坦誠相告,自己也不必再繞彎子。
本來郭芙性子耿直,想什麽便說什麽,卻不知此言一出,驚出了楊過一身冷汗。她要給我和襄兒牽線?這傻丫頭與我半生牽絆,現今我在她心中依然這麽微不足道。心頭一沉,冷笑道:“斯人已逝難再回,遙遙一生自飄零。楊過怎配襄兒垂青,芙妹擡舉我了。到是你日後要怎樣償我一臂之劫?”楊過心中有氣故意想試她一試。
“哼!楊過虧我敬你為大俠,你怎能對襄兒半僞半真,你那場煙花是真是假?枉她對你一往情深!我們郭家哪裏配不上你啦?又哪裏對你不住?竟讓你如此戲弄!”郭芙臉罩寒霜,冷冷地質問楊過。“若知你是如此輕佻之輩,當日斬你一臂都是輕的。”
楊過看郭芙脾氣上來了,心想:這笨丫頭真是讓人急不得氣不得。可細思此事,也怨自己當日非要在郭芙面前逞強,落得今日誤會,真是百口莫辯。諸事皆因自己狹義胸懷作祟,願不得旁人,自釀苦酒自飲其澀。心中愧疚,柔聲道:“芙妹這事是我未考慮周全,我待襄兒只是當小妹般疼愛并無他念,再說小妹子襄兒年紀倘幼,我卻華發蕭蕭,讓她嫁我不是很委曲嘛。”
郭芙聽楊過語氣委婉,怒氣稍減,“本來你也不是計較世俗之人,年齡不是問題啊。只是你當真不想再娶?這一生我終是對不住大哥,害你一生飄零無所依倚,縱讓我命償我亦甘願。”
“芙妹莫說此話,事端皆因我起,與你何幹。只要你不再讨厭我、不再恨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郭芙微微仰頭望着楊過幽深的星眸,嘆息一聲。感嘆楊過癡情不改,嘆息自己心底深處一直挂着他、念着他,卻不自覺。若時間能倒轉,我不這麽驕傲,多遷就他點;他不那麽執拗,多順着我些,或許我們便不會錯過許多。可是時光無法逆流,走過了再不能回去,唯留遺憾在心間。
一陣寒風吹熄即将燃盡的柴火,郭芙忽覺身上瑟瑟,兀自打了一個寒噤。
“冷麽?”楊過握住郭芙的手,只覺素手纖纖冰涼如水。遂取下自己的外衣給郭芙披上。
“大哥我不冷,山裏寒氣重,衣服你自個留着保暖吧。”郭芙抽手掙脫,不小心碰到了楊過右肩,第一次觸及楊過斷臂處,輕撫右袖,如鲠在喉,泫然欲泣。
“已經不礙事啦,東隅已逝,桑榆非晚。芙妹莫再難過。”
“我害你身殘、害你家破、害你飄泊無依,此生卻無以為報……”郭芙淚若珍珠漱漱而下,已不能成語。
“芙妹別傷心啦,真的沒事,是我當初咎由自取,怎能怨你。張載不是說過‘貧賤憂戚,庸玉汝于成也’麽”楊過試去郭芙腮邊淚,“再睡會兒吧,天亮還早呢。”
楊過扶郭芙躺下,自己則側卧于一旁暗自運功,為她擋風驅寒。
夜盡天明,郭芙在柔和的晨光中悠悠轉醒,只聽洞外鳥雀鳴啭,嘤嘤成韻,空氣中彌漫着食物的香氣。郭芙坐直身子慵懶的梳理着零亂的秀發,此時才覺腹中饑餓,憶起昨晚的狼狽之态,臉露潮紅心生怯。正要掙紮着起身去尋楊過,卻見楊過手拿烤兔由洞口而入。
“芙妹醒了,腳傷如何?餓了吧。”楊過邊說邊把水袋遞給郭芙,“你別動,漱一下口,我打了只野兔剛剛烤好。”楊過在郭芙面前坐下。
“腳已經不那麽疼了,就是行動還是不太方便。烤兔的火熄了嗎?”
“快燃盡了,芙妹要做什麽?”
郭芙從背簍裏掏出一把山栗,捧到楊過面前,“大哥把這栗子丢到火堆裏,一會火熄了這山栗也就熟啦,昨天忘了拿出來當晚飯。”
楊過笑着接過來,按郭芙說的把山栗丢進火堆裏,做完一切,郭芙已盤好秀發,沖他招手,“楊大哥,你把兔子先放一下,過來這邊我給你理理頭發,瞧瞧都亂成啥樣了。”
楊過心中一暖,自己獨行多年,除了去世的娘親,幾時有人在意過他的頭發是否淩亂,從沒人想着為他整理冠發。
楊過席地而坐任郭芙的銀梳在發間穿梭纏繞,一脈情愫氤氲心間,萬般柔情汩汩而湧。郭芙手指輕巧以錦帶為楊過半束發,一字巾打結垂落發間,“大哥華發早生,‘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佛曰:人生有八苦。一切相由心生,亦皆由心解,只需放下,勘破,即自在。自有人間大愛,何苦執着?”郭芙為楊過梳理完畢,取過烤兔撕下一只兔腿遞與楊過,輕輕嘆道:“執念太深終會成魔,凄凄斷章莫書思愁,锵锵鸾和再續錦繡。”
“芙妹可想過再續錦繡?”楊過一句話丢過來,氣氛瞬間緊張起來。他看着郭芙微微漲紅的雙頰,心道:今日即使惹怒你我也要問出個究竟,用盡前半生也未揣摩出你的心意,你這顆高傲的心中到底有沒有我?
郭芙一時語塞,心中惱怒,我好心安慰你,你卻要羞辱我,讓我如此難堪。面露愠色低頭不語,手中的兔肉已被一點點撕碎,強忍着心中怒火。這些年她跟範氏夫婦讀古書、習醫術、煉心境,脾氣漸漸收斂,已學會控制自己。半晌輕輕說道:“我現在挺好的。此身已立報國誓,曲斷弦空再無念。”郭芙扭頭望向洞口晨光浮岚,“天明日高,我腳傷不便,還是早點下山吧,莫再久留。”
楊過未問出所以然,讪讪而笑,“昨夜風急雨驟路滑,你又受傷不便,我背你下山。”邊說邊起身把洞內打掃幹淨,又把燒好的山栗用布包好,這才俯下身讓郭芙伏在背上。
兩人出洞,一夜秋雨剛歇,山間霧岚缥缈,青山滌蕩黃葉滿地,郭芙伏在楊過肩上,看着山中袅袅升起的薄霧,心裏一片澄靜,剛剛撥刃張弩的氣氛一掃而空。“都怪我昨天沒聽你的早下山,現在累你背我。路滑你小心點哦。”郭芙輕輕試去楊過額前細密的汗珠,“嗯,是不是很累啊,咱們歇會兒。”
“妹子身姿輕靈似雁,我哪會累?還是快快下山,免得範公公挂心。”楊過輕笑道:“剛剛收拾洞內雜物時出了點薄汗,你抓緊我肩膀咱們走快些。”說罷運功急奔,楊過輕功上乘,雖是在山間負重前行,卻如飛鳥穿林靈活輕縱,猶如平地飛騰無腳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