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那些過去
“殺了它!”父親的聲音冷冰冰,絲毫不帶感情。
自從靳久長大以後,第一次反抗父親,“它是我的朋友。”
“朋友?它不過是一只畜生!”父親終于抛棄了那張冷冰冰的臉,面部肌肉有些猙獰,指着籠子裏的白毛狼王怒吼道。
靳久感到自己的一顆心不斷的往下沉,“畜生?那我呢?我也是畜生嗎?”
面前怒火沖天的男人眉頭緊皺,不過還是克制的壓下怒火,又恢複成了剛才的一派冷冰冰的模樣,“它當然不能和你比,你是我兒子。”
兒子?靳久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真的是兒子嗎?以前年紀小不懂事,他以為偶爾拍拍頭、鼓勵幾句就是父親給予的關心,可随着越長越大,哪怕從來沒有經歷過,但是從書中,從現實中看到的所有都告訴他,沒有父親會讓自己的兒子從小就受各種折磨,而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舍,也沒有父親會讓自己的兒子一次又一次的游走在生死之間……
靳久曾經将一切都怪到自己頭上,誰讓他是一個怪物?一個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樣的狼人?所以他活該得不到父親的憐惜。
“你知道你現在有多幼稚嗎?我把你養大,可不是讓你來和畜生交朋友的。”男人風塵撲撲的歸來,家未歸,行李未放,直接來到了實驗室看訓練成果。
靳久甚至有一刻的喜悅,見到久違謀面的父親立刻從訓練室裏走了出來,最近一段時間因為交到了朋友連帶着心情也好上了許多,他甚至早早醞釀着要把朋友介紹給父親,告訴他自己所聽到的一切。
然而讓靳久沒想到的是,父親見到他的第一句話便是:“殺了它。”
饒是已經被訓練的越來越冷情的靳久,也感受到了彌漫在胸膛之間的憤怒,梗着脖子重複:“它是我的朋友。”
面前的男人臉色驟變,從憤怒到探究,不過臉上的表情依然沒有多大變化,依然緊皺眉頭,不悅的看着他。
兩人就這麽互不退讓的對視,最終父親慢悠悠的看了籠中的白毛狼一眼,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看着父親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靳久洩了氣,頹廢的坐在籠子旁,無力的對着籠子裏的白毛狼王說道:“對不起。”
從始至終,白毛狼王都是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趴坐着,沒有擺出攻擊狀态,看了癱坐在地上的少年一眼,便收回了眼神,間或舔舔自己爪子上的毛,閑适的好像依然生活在大草原中。
這一天靳久在實驗室裏呆了很久,他有些不想回家,離開實驗室之後,又在街上躊躇了很久,有些難過的想到,他其實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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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家門口,看着家中亮着的燈,靳久深吸一口氣,最終拿出鑰匙,開門走了進去。
家中的保姆早已經辭退了,很小的時候靳久就一直過着一個人的生活,偶爾父親回來,也不見得有多熱鬧,但到底不是孤獨一人,靳久心中還是高興的。只是此時走進來的時候,心情卻很複雜,甚至深深吸一口氣,做足了繼續反抗的準備。
但真正走進去的時候,卻發現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別墅裏燈火通明,一向冷清的家中竟難得的有些熱鬧的氣息,餐廳中的桌子上,擺滿了食物,父親坐在餐桌旁,穿着一身家居服,雖然臉上沒有多少笑容,但在燈光的照映下,整個人柔和了不少。
見靳久回來,竟然擡手招了招,“等你很久了,洗完手過來吃飯,我去加熱一下。”說着竟然站起身,端了一碟菜,向着廚房走去。
十五年來,即使有意見,也從未和父親當面對峙過,但就靳久不多的社會經驗來說,吵完架之後,難道不是應該冷口冷面,氣氛更加的糟糕嗎?
靳久懷着一顆忐忑的心,饒是心中有再多疑問,依然迅速地換了衣服,洗了手,又重新來到了客廳。
父親正好端着熱好的菜走出來,看着呆呆的靳久,随意的說道:“坐啊,呆站着幹什麽?”
靳久坐了下去,可是拿着筷子的手卻有些不聽使喚。
父親嘆了一口氣,伸出手給他夾了一筷子牛肉,“吃吧,我知道這麽多年來一直虧待你,但我也是沒辦法。你生出來就有異于常人,我總希望那些實驗能夠找出方法,讓你你能變得正常點,活得更輕松點。”
靳久正襟危坐,突然眼窩有些熱,将父親夾的那塊牛肉塞到了嘴裏。
父子倆沉默的吃完飯。
當天晚上,靳久躺在床上,難得的心情很好,他告訴自己,父親還是愛自己的,只要努力和他溝通,一定能夠讓父親理解自己的想法,也一定能夠救下白毛狼王。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父親竟然開車将他送到了實驗室,還交代他要好好練習。哪怕一向是個小大人模樣,靳久說到底還是個需要愛的孩子,在得到父親的關心之後,幾乎是蹦跶着跳進了實驗室。
他沒有注意到,父親在車中,看着他離去時探究的眼神。
一連一個多月,靳久都處在這樣的快樂之中,以前厭惡的實驗室,也顯得可愛了許多,練習的興致也從未所有的高漲,他告訴自己,會變的正常的,一切都會向着好的方向發展。
父親那天的話就像一劑強心針,給他從前的疑問做了一個很好地解釋。哪怕父親從未說過,但是他也像天底下所有的父親那般,愛着他,希望他能快樂的生活,無憂的生活。
抱着這樣的信念,靳久向自己唯一的朋友白毛狼王訴說着心中的想法。
誰知白毛狼王只是看着他,并未發表評價。
靳久知道那天父親的話其實它都聽到了,有些緊張,着急忙慌的在白毛狼王面前解釋:“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父親傷害你的。”說着又停頓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補充道:“他是愛我的,只要好好和他溝通,一定會明白的。”
少年充滿希望,似乎未來的生活從此一片光明,他不知道,黑暗即将降臨。
靳久發現白毛狼王越來越冷淡,看到他的時候也變得越來越暴躁,這一天又是兩人對練的時候,他才剛剛靠近,它就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矮下身子發出低低的威脅聲。
“你放心,父親一定會放過你的。”靳久站在籠子面前,手足無措的說道。
“蠢貨,他不會放過我,更不會放過你。”白毛狼王生氣的怒吼。
“不會的,父親最近太忙,找到機會,我一定會和他說的。”靳久着急的反駁。
白毛狼王只是冷漠的看着他,連回答都懶得說,猛的撲了過來。
靳久迅速變身,在籠子裏靈活的躲閃。
這一次,不再是教學的方式,而是真正的攻擊,毫不留情。靳久不想傷害白毛狼王,只顧着躲閃,好幾次差點被鋒利的爪子傷到。
兩人僵持了一段時間,白毛狼王突然停下,急促的喘氣,一雙眼睛痛苦的盯着靳久。
靳久步步後退,不明白為何它突然性情大變,“你聽我說,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我現在就去找父親。”說着,變身回去,推開牢門就要出去。
誰知白毛狼王抓住這個機會,猛地撲向靳久,放松警惕的人立刻閃開,白毛狼王速度卻沒有減,直直的沖了出去,跑到了牢籠外面。
守在外面的兩個穿着白大袍的工作人員尖叫躲開,可是速度哪裏趕得上身經百戰的狼王,一人被壓在了爪子下,眼看着那鋒利的牙齒就要落下,靳久迅速的變身出來,撞飛了白毛狼王。
變故不過發生在一瞬之間,另一個跑開的工作人員按響了警鈴,穿着全身防護服的工作人員紛紛沖出,手裏拿着武器迅速将房間包圍。
靳久制服住白毛狼王,看到來人心中大驚,不過還是極力和白毛狼王交流,“你快跟我回去,他們不會傷害你的。”
白毛狼王被他壓在身下,眼中迸發着怒火,極力想要掙脫束縛。
靳久心急如焚,卻還是死死的制服住它,看到想要靠近的人,低聲發出一聲怒吼,圍上來的人紛紛往後退了一步。
“它始終是只畜生,你快離開。”父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靳久猛地回頭,一分神,白毛狼王抓住機會,利爪掙脫,向着他的喉嚨襲來,但是卻只傷了皮毛,并沒有真正的嵌入其中。
靳久心下大喜,再想和它交流的時候,白毛狼王迅速跳開,被衆多人舉着武器逼到了牆角。
在包圍圈外面急的團團裝,想要沖進去,卻突然被父親抱住了腦袋,他有些疑惑的看向父親,只是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白毛狼王一聲怒吼,突然發出痛苦的狼吠。
靳久從包圍圈外直接跳了進去,發現曾經威風凜凜的白毛狼王緩緩倒了下去,眼中帶着悲憤與解脫。
穿着防護服的十幾人想要拿着各式工具想要上前去,都被靳久的又一聲怒吼吓退去,靳久沖上去,哀傷的用鼻子聞了聞倒在地上的白毛狼王。
靳久緊張的檢查,卻不知道它的傷口在哪,可是它的氣息卻越來越弱,眼睛也越來越渾濁。
“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少年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慌了神,只覺得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一般。
白毛狼王死死的盯住靳久,最後發出一聲低吼,眼睛閉上,再也沒有睜開。
靳久心中大恸,他在一個白色不見天日的實驗室裏,高揚起腦袋,前腿下倚,發出了人生中第一聲狼吠。
父親靠近,皺着眉不悅的說道:“你該聽我的,誰知道它什麽時候會發瘋,突然傷到人,畜生永遠就是畜生。”
白毛狼王的屍體很快被人擡了出去,父親也很快離開,靳久保持着狼的形狀,坐在原處。
他的心亂成一片,白毛狼王死前最後一句低吼別人聽來不過是它死前最後一句悲鳴,可實際上,它是對着靳久說的。
“快逃!”
靳久難過的倚在角落,迷茫着,它為什麽會以這樣的方式來終結自己的生命?如果它真的要傷害他,有機會的時候為什麽不直接扼住他的喉嚨?逃什麽?又為什麽要逃呢?
一連串的疑問,很快有了答案。只是這答案,從此讓靳久開始了流浪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