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未央宮, 一片肅穆。
淑妃娘娘端坐在貴妃椅上,面有愠色。
雲陽郡主和黎青蓉站在下方,垂着頭, 大氣也不敢出。
淑妃疾言厲色道:“本宮竟不知, 你們瞞着本宮, 犯下這樣的滔天大錯!雲陽,太子看上梁王側王妃,你們用如此低劣的手段,結果怎麽樣?不僅沒成,還害得太子被梁王毒打了一頓, 啞巴吃黃連, 有苦難言。這件事為何不和本宮先商量?”
雲陽郡主哪知道太子殿下事先沒和淑妃娘娘商量,她們一心邀功,又以為黎玉帛就是一條聽話的狗, 必會順從太子殿下的意思,所以想了這麽一條粗糙的計策,哪知道鬧成這樣一團亂?
後悔也來不及,被淑妃娘娘責怪,雲陽郡主和黎青蓉覺得委屈,畢竟她們聽命于太子, 總不能違背太子的意思。夾在兩個主子之間,着實難做。
淑妃又冷笑道:“本宮還傻乎乎地跟着皇上去捉梁王和青樓女子,結果躺在床上的竟然是本宮的親生兒子!現在滿宮上下都在看本宮的笑話!”
淑妃平日溫和良善,兇起來卻是柳眉倒豎牙尖嘴利,語氣刻薄得讓人不敢回話。
黎青蓉小聲道:“都怪長公主。如果不是長公主也在湧泉寺設計陷害梁王, 黎玉帛就不會得救, 太子殿下就能得手, 也不會被梁王打。”
淑妃氣得瞪了黎青蓉一眼:“霍真真是已故柔嘉皇後唯一的女兒,是皇上的嫡長公主。柔嘉皇後去了這麽多年,皇上還一直念着,所以格外疼惜霍真真,也養得她一向驕縱,行事乖張,本宮都得讓着她三分。”
恭和帝曾有兩個皇後,柔嘉皇後是發妻,可惜早死;後來又立了繼後,也就是梁王霍曜的母親,之後又因事廢後,從此後宮中便是淑妃獨大。
她惱得亂了氣息:“其實霍真真來向皇上禀報這件事的時候,本宮就不信,疑點多多,甚是荒唐。梁王是什麽人,論謀略,論心機,這些皇子公主沒一個比得上他,霍真真那個傻缺鬥得過梁王?但本宮還是陪皇上去了湧泉寺,因為無論真假,無論犯罪的是霍真真還是梁王,本宮都可以坐收漁翁之利,最後霍真真被皇上褫奪封號,是罪有應得。但本宮萬萬沒想到,太子竟會牽涉其中!”
說到最後,淑妃已經咬牙切齒,眼中含着血絲,面容幾乎扭曲起來。
雲陽郡主和黎青蓉跪了下去,雲陽郡主道:“請淑妃娘娘恕罪,是我一時糊塗。看來黎玉帛已經和梁王沆瀣一氣,不肯為黎府出力。如今想來,從永安宮貪墨一事開始,我們就已經中了黎玉帛和梁王的圈套。”
說到黎玉帛,淑妃就恨得牙癢癢:“黎玉帛是你們黎家的人!是你們口口聲聲說他乖順得就像一條狗!必定可以潛在梁王身邊當細作,探知消息報給太子!本宮才求得皇上賜婚,如今怎樣?打臉打得疼不疼?”
黎青蓉咬唇嘟囔:“他以前明明喜歡我的,嫁進梁王府後,就喜歡上梁王了。誰能想到,一個喜歡女子的人竟然轉了性子,會喜歡上男子!真是太可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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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陽郡主嘆道:“黎玉帛喜不喜歡梁王,我們不好判斷,但可以肯定,他已經投靠梁王,我們用不得了。”
淑妃憤怒地攥緊手中的絲帕,指尖泛白:“無論是何種情況,黎玉帛是留不得了!”
黎青蓉急于戴罪立功,擡起頭看着淑妃,提出建議道:“不如趁着還沒撕破臉皮,我悄悄将他約到城外,命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将他打死,除去這個眼中釘,以解淑妃娘娘心頭之恨。”
淑妃用看傻瓜似的眼神看着黎青蓉:“本宮看你是蠢鈍如豬!你都說了黎玉帛不喜歡你,你以為經過今天的事,他還會赴約嗎?面上沒有撕破臉皮,內裏早對彼此恨之入骨。你命人暗中打他,梁王就可以借機生事。往後萬萬不可再自作主張,必得和本宮商量!”
黎青蓉被罵得又低下頭去,不甘又憤懑。
雲陽郡主給黎青蓉使了個眼色,讓她別再說話,賠笑道:“淑妃娘娘息怒。太子已立,将來定是名正言順的新帝,淑妃娘娘放寬心,梁王頂了天也只是個王爺。”
淑妃回憶起往事:“從前廢後烏氏還風光的時排骨篜裏候,皇上是想立梁王為太子的。若非本宮鬥倒廢後烏氏,晔兒哪有今日的太子之位?皇上忌諱廢後烏氏,連帶着不寵梁王。但梁王胸藏韬略,便是本宮厭惡梁王,也不得不承認他比……”
淑妃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要她親口承認梁王比太子強,比太子更适合做皇帝,比殺了她還痛苦。她繼續道:“本宮不能不忌憚他!來日太子順利登基,第一個就要除掉梁王。今天他打了太子,本宮必要他付出代價!”
淑妃思索半晌,眼裏散出惡毒的光芒:“冬狩将至。黎玉帛雖是梁王側妃,卻也是男子,也可狩獵。雲陽,你回去知會黎大人一聲,讓他和黎仁果好好準備。”
“是,黎府上下悉聽遵命。”
梁王府。
黎玉帛突然感到一陣寒顫,攏了攏衣裳。
看到陸續端進來的菜有十全大補雞湯、紅燒羊肉,甚至還有韭菜等等,全是補氣養腎的菜,黎玉帛想,莫非廚房知道今天他和王爺圓了房,需要補一補。
光是看到這些菜,他就又想起那些纏綿朦胧的畫面,臉上一紅,偷偷看了眼王爺,正好霍曜也看過來,他虛心地輕咳一聲:“王爺,吃飯。”
兩人坐下,霍曜叮囑道:“今天這麽一鬧,往後你不要再單獨見黎府的人。他們知道你歸順了我,只怕已經起了殺心。”
“殺殺殺……殺心?”驟然聽到這句話,黎玉帛不禁感到又驚又怕。黎府上下本來就沒一個人待他真心,今天他沒讓太子一黨如意,黎府上下必然懷恨,要除掉他。
黎玉帛穿過來後就知道,聽黎府的話,王爺會殺他;聽王爺的話,黎府要殺他。只是權衡之下,選擇站隊大男主,但生死始終在風口浪尖,命途多舛吶!
霍曜凝注着黎玉帛:“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呆在梁王府,哪也不去,自然無事。”
黎玉帛立刻狗腿道:“我……我當然聽王爺的話!就拿今天來說,王爺能讓我化險為夷,以後還要靠你多多庇護。”
霍曜嘴角漾起一點笑意,給他夾了一塊香噴噴的羊肉:“多吃點。”
黎玉帛給他夾一筷子韭菜:“王爺更辛苦,你多吃點。”
這話怎麽說得透着一股怪味?
果然霍曜意味深長地瞥了眼黎玉帛,心照不宣地都想到了某些畫面。
黎玉帛立刻腼腆地埋頭吃飯,再去夾菜的時候,霍曜剛好也伸手過來,兩人手背不經意相擦而過,黎玉帛的手背瓷白如玉,霍曜的手背骨節分明,青筋分明。
放在平時,這再正常不過,繼續吃飯便是;但今天有了第一次的魚水之歡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看了對方一眼。
那目光又燙又軟,仿佛藏着溫柔鄉,又仿佛藏着烈火幹柴。
霍曜倒是很鎮定,恍若素日。黎玉帛卻覺得心裏頭有點癢,暗暗舒了一口氣。
膳畢,歇了歇,黎玉帛照舊在院子裏散步。
月色皎皎,竹影斑斑。
今天一天太勞累,午膳又沒吃,所以晚膳吃得有點多。為了促進消化,黎玉帛簡簡單單做個拉伸,沒想到這一拉伸,遽然感覺到後面一陣濕涼,還隐隐作痛。
黎玉帛頓知不妙,回到房間,手一摸,竟然摸出點血來!
他就記得,當時雖然得到極大的滿足,可是也很痛!只是沒想到竟然痛到裂開流血!都怪王爺地大物博!粗野蠻橫!
偏偏霍曜這時候走進來,看到黎玉帛褲子松垮,手指上沾了點血,立馬明白怎麽回事,蹙眉道:“又流血了嗎?”
又???
做受也太慘了!!!我要做攻!!!
不過想了想和王爺的配件體力等各方面相比,這輩子只有做受被壓制的份,嗚嗚。
霍曜将黎玉帛抱上床躺着,取來藥膏,說道:“做的時候沒留意,給你沐浴的時候發現了點血,已經清洗上藥。怎麽這會兒突然又流血了?”
這也太羞恥了!又要被掰開被看!黎玉帛紅了臉,忙道:“王爺,我自己來。”
霍曜神情自若:“你看不見。”
看不見我摸得着啊。
“別羞。”霍曜溫柔地給他上藥,“下次我輕點。”
下次?還有下次?
黎玉帛羞愧萬分地将腦袋埋在枕頭裏,感受着霍曜指腹的摩挲,酥酥癢癢的,別說,還挺舒服。看在這麽舒服的份上,下次就下次吧,不過得等傷好了。
頓了頓,霍曜突然問道:“玉兒還想有下次嗎?”作為高高在上的王爺,黎玉帛是他的側王妃,只要他想,黎玉帛就該全力伺候,本不需要問的。
但他開口詢問,征求意見,黎玉帛漸漸發現霍曜好像也不是書裏說的那般不容反駁的陰鸷性子。
至于黎玉帛想不想有下一次,當然想,王爺這麽好的長相身材,睡到就是賺到,何況躺着就能享受,何樂而不為?他點點頭,嗯嗯一聲,甜膩得如一池春水。
霍曜嘴角勾起,聲音裏含了絲喜悅:“我問過太醫,頭一回流血乃正常情形,更何況當時情急,身邊什麽都沒有。下次準備充分,便不會流血。”
黎玉帛很想問下次是什麽時候,他要提前做好準備。終究臉皮薄,沒好意思問出口。
黎玉帛翻過身,怎麽都覺得剛剛實在少兒不宜,不好意思去看霍曜的眼睛,目光就落在他剛剛給自己擦藥的手指上,突然又想起點什麽,一股邪惡感油然而生。
救命!!!為什麽中午做的事,現在畫面一幀一幀地閃回?那根手指……
黎玉帛移開目光,不敢再深.入地想。
霍曜倒是沒發覺黎玉帛剛剛滿腦子黃色顏料,他将藥膏收了起來,從懷裏拿出一個紙包,道:“廚房的薛蘭花剛剛來找我,說黎府的人給了她一包毒藥,讓她下在你的飯菜裏。”
黎玉帛一驚,很快鎮定下來:“這個法子也太笨了吧,王府的每份膳食都要用銀針試過才能入口的。黎青蓉沒腦子嗎?等等,王爺,你發現薛蘭花是細作啦?”
霍曜颔首。
黎玉帛嘿嘿一笑,語氣帶點驕傲:“不過後來我收買了她,讓她為王爺辦事。”
霍曜見他神色欣喜,便不告訴黎玉帛他早就發現薛蘭花是黎府細作,而是順着黎玉帛的話道:“多虧了你。她來找我時,都和我坦白了。”
黎玉帛心道,我也不是完完全全的廢物嘛!也可以幫得上王爺的忙嘛!
他勾了勾霍曜的手,道:“王爺,那你可以不可以放過她?知錯能改就是好人吶。”
霍曜笑道:“我已經安排人送她去老家生活,對外宣稱她病死。我不為難她,也不會讓黎府的人除掉她。”
他那萬年寒冰的臉突然現出這麽明顯的笑容,真是好看。
黎玉帛跟着笑道:“王爺做得真周到。”
霍曜将毒藥包收好,道:“我會對梁王府的人再次清洗,做到萬無一失。你安心就是。”他站起身,又道:“你先歇着,元詠竹還在書房等我,我去去就回。”
霍曜在黎玉帛的注視下,闊步離開飲翠軒,來到榮春堂。
一走進書房,就聽到元詠竹抱怨道:“王爺去做什麽了?去這麽久,這本《蘇東坡詞集》我都看了一半。”
想起剛剛的事,霍曜嘴角露出一點笑意。
元詠竹将書放下,道:“王爺,我就想問問,今天太子被打到底怎麽回事?有人說是你打的,但東宮傳出來的消息是太子微服私訪,被強盜打了。這話誰信啊!王爺,你到底……”
霍曜打斷他的話,沒頭沒尾地問道:“你妻子心悅你嗎?”
“啊?”元詠竹詫異道,“她當然心悅我,不然嫁給我幹嘛?成婚之前,我們倆就認識,彼此心悅。”
霍曜真誠求學:“你是如何讓她心悅你的?”
“這個呀說來話長,我們在七夕廟會一見鐘……”元詠竹突然反應過來,“王爺,你莫不是喜歡上哪家的姑娘,特意來向我取經?”
……
有點腦子,但不多。
家裏有個可愛的側王妃,元詠竹這個豬腦袋怎麽會想到別的姑娘上去?
元詠竹只是認為,側王妃和王爺已經成婚,犯不着在王府裏來一番追求,而且他問的是如何追求女子,自然不是側王妃。
元詠竹又道:“王爺看上姑娘也好,娶回來當王妃,堵那群人的悠悠之口。不過以王爺的身份,想要哪家的女子還不容易,何必費心思去追?何況王爺相貌堂堂,是多少女子甚至男子的春閨夢裏人呢。”
霍曜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元詠竹立馬停止長篇大論,改口道:“我說我說。王爺,你先和我說說那姑娘平日喜歡什麽?”
霍曜想了想,道:“喜歡吃。”
哈?元詠竹瞪大了眼,又問:“喜歡打扮嗎?喜歡的話,可以先送點胭脂水粉。”
黎玉帛天生麗質,從不塗脂抹粉。霍曜道:“他不愛打扮。”
這就難了,元詠竹道:“她多高?給她做幾套新衣裳。”
霍曜擡手比劃了下:“比本王矮半個頭,比你高半個頭。”
說就說,扯我幹嘛!元詠竹感覺受到了暴擊:“一個姑娘家居然比我還高。”
霍曜立馬反駁道:“是你太矮。”
……
元詠竹再次感覺被人戳了脊梁骨,後背一涼。
他做思索狀,道:“長得高,不愛打扮,卻喜歡吃,莫非是個饕餮?”
饕餮黎玉帛在飲翠軒吃着點心,突然打了個噴嚏,心道誰在想我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