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黎玉帛不勝藥力, 哪怕霍曜親身幫他解了毒,仍然覺得頭昏腦漲,手腳綿軟, 通身沒有半點力氣, 陷入半昏迷半清醒狀态。
他仿佛記得狂風驟雨後, 是霍曜幫他一件件穿起衣服,又抱他回梁王府,給他耐心周全地洗了個澡,最後将他放進軟緞錦被當中,掖好被子。
他渾身酸痛, 口中時不時發出呓語, 輕輕淺淺地呼喚王爺。每一聲,霍曜都會溫柔地回應。
霍曜命人煮了一碗湯藥,他摟着黎玉帛, 讓黎玉帛靠着自己的胸膛,再用湯勺一口一口喂給黎玉帛。黎玉帛喝了一口覺得苦,搖頭不肯再喝。
霍曜吻了下他頭發,溫聲勸道:“玉兒,乖,喝了這藥, 身上就沒那麽痛了。”
聽見霍曜沉穩的聲音,黎玉帛感覺很安心,仿佛那是至高無上神祇的承諾,他乖乖地張開嘴,由着霍曜将湯藥送進他嘴裏, 再徐徐吞下, 似乎藥也沒那麽苦澀。
偶有湯藥沾在嘴角, 霍曜便用指腹輕輕給黎玉帛抹去。
黎玉帛仿佛還記得霍曜要離開,他拉住霍曜的手,不讓他走。
霍曜力氣大,只要稍微一掙,就可以抽身離去,但他沒有,而是安靜地坐在黎玉帛旁邊,吻他千百倍,定定地注視着他,像是在欣賞稀世之寶,獨屬于他的稀世之寶。
黎玉帛偶爾能微微睜開眼,就可以看見霍曜的面容,那如女娲親手雕刻過的昳麗面容,他便什麽都不怕了。沒有雲安郡主和黎青蓉的設計陷害,沒有太子殿下的禽獸變詐,只有王爺的守候陪伴。
想是太累了,黎玉帛抵抗不住,握着霍曜的寬大手掌,昏昏沉沉地睡去。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清醒精神許多。房裏只有采香守着他,不過正在打盹,所以沒看到黎玉帛睜開了眼。
黎玉帛想喚醒采香,倒杯水來喝,突然覺得身後一陣痛感傳來,微微擡起的雙腿有些發軟。
這是怎麽回事?
倏地,那些旖旎記憶鋪天蓋地襲來,如放電影般在他腦中閃現,黎玉帛頓覺臉頰發燙,驚愕懊悔之意叢生不疊,怎麽就……就獻身了呢?
等等,好像一開始是他主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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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撲進王爺的懷裏。
是他勾着王爺的脖子要親親要貼貼。
還是他情不自禁發出奇奇怪怪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他從來不是那樣浪的人!怎麽會這樣?太羞恥了!王爺會怎麽看他?
黎玉帛無地自容,想找個洞鑽進去,不想也不敢再面對王爺。救命啊,能不能時光倒流,回到昨天這個時候,今天發生的一切簡直太……
一時之間,他想不到任何詞來形容,只覺得羞恥社死。
采香聽到窸窣聲,醒了過來,驚喜道:“側王妃,您醒啦!終于醒啦!太好啦!”
黎玉帛口幹舌燥,也不記得要喝水,怯怯道:“采香,我……我是怎麽回來的?”
采香主動倒了杯熱茶過來:“當然是王爺抱您回來的。側王妃,發生什麽了?您和雲陽郡主高高興興地出門,怎麽回來就昏迷了呢?你們一回來,王爺就吩咐準備熱水,然後親自給您沐浴,不讓我們靠近,就連把您抱進房間後,也不讓我們進來伺候。”
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要死要死!王爺不讓你們靠近,是因為我神志不清,一直呢喃低語,沒準還說了不健康的話,怎麽能讓你們聽見?
但是王爺全都聽見了!一句不漏!
黎玉帛再次感受到一萬點傷害,心一撲一撲地加速跳動,簡直想扇自己兩巴掌。不如幹脆等王爺回來的時候,裝傻子裝失憶吧?
“王爺可在意您了。”采香歡喜地接着道:“宮裏來旨,皇上傳喚王爺。王爺沒有立刻進宮,在床前守了您許久,傳旨的公公都着急了,王爺還是守着您,直到您入睡後,王爺才進宮,命令奴婢寸步不離地守着您。”
黎玉帛喝了口茶水解渴,聽着采香的話,心裏一陣感動,同時又覺得自己太矯情了!這不耽誤王爺的事嗎?遲遲不肯入宮,皇上定會見怪王爺的!王爺是個事業瘋.批,表面照顧他,沒準心裏想一刀子抹他脖子呢。
他望了一眼外面,發現暮色深深,已經約莫掌燈時分,心情忐忑地問道:“王爺去多久了?”
采香道:“去了三個多時辰。”
去了這麽久!
他記得從太子的魔爪逃出後,得霍曜相救。沒多久,皇上就來了。
皇上來的時候,他和霍曜躲在哪來着?為何皇上只傳喚王爺,沒有傳喚他?還有啊,王爺為什麽會出現在湧泉寺後院廂房?
黎玉帛現在好多疑惑,這些疑惑只有等王爺回來後才能解開。
他剛掀開被子起床,就聽見一陣腳步聲漸漸靠近。這腳步聲穩重中帶了點急切,黎玉帛太熟悉了,是霍曜踩着六合靴的聲音。
腳步聲越來越近,黎玉帛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很快他就看見霍曜站在隔簾處,目光望向床的方向,一眼就落在了面如冠玉的黎玉帛身上。
這一眼,黎玉帛感覺渾身似有電流激蕩,教他魂不附體。
他第一反應就是縮進被子,蒙着頭,不敢露面。
霍曜不疾不徐地走過來,擺擺手讓采香下去。
霍曜問道:“醒了?感覺怎麽樣?”
該死,這聲音怎麽那麽好聽!尤其那句“感覺怎麽樣”似曾相識,卧槽,黎玉帛突然想了起來,這不是兩情缱绻時他耳邊聽到好幾次的話嗎?
黎玉帛羞得捂住老臉,祈禱腦子瓦特馬上失憶。
他模糊不清地嗯嗯兩聲,帶了點鼻音,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霍曜似乎也想起了什麽,嘴角含着淡淡的笑,輕輕拉了下被子:“為何不敢見我?”
黎玉帛不知道說什麽好,只是猛地搖搖頭,連帶着被子都簌簌抖動。
霍曜捏了一下他露在外面的腳,黎玉帛渾身一抽,立刻條件反射地将腳縮進被子。
霍曜坐了下來:“你不能一輩子都躲在被子裏吧?”
也不是不可以,此時的黎玉帛只想當只縮頭烏龜千年老王八。
霍曜意态閑閑,又道:“玉兒,出來透透氣,別悶壞了。透口氣,你再躲進去,我不阻攔你。”
!!!玉兒?!!
怎麽連稱呼都改了?
他也不自稱“本王”了!
王爺這是什麽意思?
黎玉帛徐徐探出腦瓜頂,接着是一雙如含秋水的雙目,眨巴眨巴,像天上的星星,映入眼簾的便是王爺微微含笑的俊朗面孔。
發生那樣的事,他怎麽還看着挺高興的?作為只要權不要情的腹黑男主,王爺不應該覺得自己髒了嗎?不應該把自己清洗一百八十遍,然後再殺光所有相關人員?
黎玉帛向來反應慢半拍,感情這方面更是。他艱難地吞吞吐吐:“我……我平時不是……那樣……的。”
霍曜明知故問:“哪樣?”
黎玉帛飛快地又蒙起了頭,躲在被子裏難為情道:“你知道的!”聲音甕聲甕氣,聽起來還像是撒嬌。
霍曜輕笑一聲:“在我看來,今天的玉兒和昨天的玉兒沒有半分區別,都是最好的模樣。”
……
鋼鐵直男居然這麽會說話?!!簡直不可思議!
黎玉帛再次慢吞吞地探出半個腦袋,委屈巴巴地解釋道:“我中了藥,不是我想主動的。”
霍曜臉上的笑容霎時凝住了。
先前黎玉帛纏着他繞着他,嘟哝出柔言軟語,共赴巫山不勝歡喜。但這是藥物作用,并非黎玉帛真正所想。如果清醒,黎玉帛是會想方設法抗拒的,就像他一直喝藥謊稱身體不适。
他早該料到的,黎玉帛并不喜歡他。
雖然黎玉帛曾對薛蘭花說因為愛慕王爺所以歸順,不做細作。但霍曜仔細思量,這應該是撒謊,不然他怎麽忽近忽遠若即若離,像一場夢一陣霧?
所以是自己趁着藥性,占了黎玉帛的便宜。
霍曜道:“是我主動的,是我先吻了你。”
“真……真的嗎?”黎玉帛的羞恥感沒那麽強了,因為有人比他更浪。
霍曜點點頭,開始講述自己的遭遇:“我也中了藥毒。今天我接到長公主霍真真遞來的消息,說是有關我母後被廢的事情要告訴我,約我在湧泉寺見面,誰知她并沒有說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仿佛給我準備了有問題的茶水。我猜出那茶水摻了藥,不過我将計就計,還是飲用了,再用內力逼迫自己強撐着。
“後來,長公主讓凝香樓的蓮衣姑娘進來,僞造我和她行房的假象,借此誣陷我,我料到她會去請父皇過來,所以沒有提前揭破,就是想讓父皇來了撲個空,借此狠狠地懲罰長公主。
“我将蓮衣姑娘打暈,走出房間,沒想到碰到了你。那時候藥物發作,我忍不住先吻了你。”
“原來是這樣。”黎玉帛以為霍曜為意外好色而悔恨自惱,出言安慰,“王爺,這都怪長公主,不是你的錯。我今天也很慘,我被雲安郡主騙去湧泉寺,沒想到太子殿下早在那等着我,我也喝了放了藥的茶,不過幸好我逃出那個房間,遇到了王爺,不然我必死無疑。”
說到這,霍曜忽然攥緊了拳頭:“你不用怕,我已經暴打一頓太子,他到現在也沒醒,沒四五個月,他恢複不了,以後他絕不敢做這種卑鄙之事。”
黎玉帛道:“王爺不怕太子醒來告訴皇上嗎?”
“他不敢。是他犯錯在先,如果他敢告訴父皇,父皇問起來,他要奪弟妻,罪更大。你不用擔心。”頓了頓,霍曜接着道,“只是不知我們兩人的事,是太子和長公主合謀,還是他們只是巧合用了同一種手段?”
黎玉帛想起今天的遭遇仍然覺得後怕:“無論是什麽情況,好在王爺也在湧泉寺,及時相救,否則我……簡直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霍曜伸手握住黎玉帛的手,道:“今天父皇召我進宮詢問,我只說我和你都身子不适,在府安歇,其餘一概不知。長公主已經被父皇褫奪封號,至于太子,他昏迷不醒,醒了也不敢說什麽,只是他有淑妃庇護,想來還不會被嚴懲。不過你放心,我保證來日一定要他不得善終。”
說道最後,霍曜的眼神含着怒火,如一頭被侵占領域的兇猛獅子,要将敵方逼到絕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黎玉帛道:“好在有驚無險。王爺,我們把今天的事都忘了吧。”
忘?你就這麽急着忘記嗎?
霍曜可忘不了,忘不了有人想置他和黎玉帛于死地,更忘不了黎玉帛的柔情似水,他想報複,更想再嘗嘗那種滋味。
黎玉帛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咦,今天霍真真帶皇上來廂房的時候,我們在哪?皇上沒發現我們嗎?”
“我們在銀杏樹上,隐蔽得很好。”
銀杏樹上……
黎玉帛忽然腦子裏就有了畫面,霍曜靠着樹幹,他被抱在霍曜懷裏,自己還不斷索吻摩挲。
而不遠處就是皇家儀仗,人頭攢動,人聲鼎沸。
這……太危險太刺激了吧?第一次就這麽不要臉這麽不顧世俗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