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聽說皇上定在五日後去永安宮視察修建情況, 所以梁王霍曜近來特別忙碌,甚至直接歇在官署裏過夜不回王府。
一連三四日沒見到霍曜的身影,黎玉帛總覺得生活少了點什麽, 有種空落落的感覺。不過很快這種空落落的感覺就被一大堆物質給填滿了。
他接連收到一堆東西, 有許多新鮮沒見過的吃食, 如西北的塞外烤羊腿、江南的條頭糕;還有春夏秋冬四季各色的衣裳,簡直穿不完;還有各種值錢的玩意,如價值連城的觀音玉佩,通透澄亮的束發玉簪。
看着琳琅滿目的禮物,黎玉帛心想, 王爺這是什麽意思?以前他也有連日不來飲翠軒的時候, 都是一聲不吭的,這幾日為何巴巴地送這麽多東西,大有要把飲翠軒堆滿的架勢。
他問楊智及:“王爺忙碌, 送這些是什麽意思?”
楊智及以為兩位主子兩情相悅,送些東西乃合情合理,便道:“王爺這幾日不能回府,但是心還念着側王妃,怕側王妃一個人無趣,所以送了這些來。”
黎玉帛心道, 這是面上的話,王爺定有深意。
他穿着好看的新衣裳,吃着美味的條頭糕,突然福至心靈明白過來,王爺這是在補償他!補償他那天流血了!
嗚嗚, 王爺真好!
他摸着绫羅綢緞面的衣裳道:“我一定好好珍惜你們!這個月衣服不重樣!”
不過……
雖說禮多人不怪, 但這兩張桌子都堆不下王爺送的禮, 也太多了吧,黎玉帛受之不起啊。
他覺得有必要回贈下王爺。
金銀財寶,他比不過王爺,王爺也不需要;繡個香囊荷包什麽的,他又沒那本事;他能給的,只有這副能讓王爺通體舒泰的身體。
那就……再為王爺流一次血?如果他需要的話。
這方面的東西說來也真奇怪,一次沒有的時候,黎玉帛也不想,甚至懼怕。有了一次後,他偶爾腦子裏會回想起那個畫面,又有點想要了。明明當時具體是個什麽感覺都忘得差不多,也說不清,還是會想要,哪怕只是和霍曜簡單地接個吻。
Advertisement
為什麽呢?
一定是王爺長得太好看身材太好,那天兩人的契合度太高,所以他的身體又想要了。
既然這樣,再流一次血,黎玉帛也是樂意的,他承認自己是個老.色.批。
下午,黎玉帛又收到一封信。
楊智及弓着腰笑道:“側王妃,這是王爺讓老奴一定要交到您手上的,不可假托于人,更不可給了旁人。”
寫了什麽,這麽慎重?
黎玉帛打開信封,入目便是王爺氣勢非凡的字。個別字眼比較少見,黎玉帛花了點時間,才讀明白了,寫的是: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①
黎玉帛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王爺這是什麽意思?平白無故寫封信過來。這不像王爺的作風啊,是誰教他這麽做的嗎?這麽做的目的又是什麽?
王爺也真是的,先是送吃的穿的名貴的,突然又送封信過來,也不說為什麽這麽做,擱這打啞謎。
黎玉帛充分調動他那不太聰明的腦袋瓜,冥思苦想,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終于猜出王爺的用意。
王爺讓黎玉帛在家練字,擔心他練得不夠好,特意親手寫了這首詩回來,讓他跟着練,再交回去檢查!
一定是這樣!王爺真是一位非常嚴格的老師啊!忙成狗還記得他這個唯一的學生!
黎玉帛心想不能辜負老師的期望,于是他非常乖巧着坐下,筆墨紙硯伺候,照着王爺的信,也寫了一封一模一樣的文字,只不過他的字歪七扭八,不成體統,實實在在比不上王爺的,而且“搴”“訾”兩個字還寫錯了,他圈出來,在旁邊重新寫了這兩個字。
一眼看過去,就是個差生的作業。
黎玉帛懶得再找信封,直接就用王爺送來的信封,把自己學着寫的字放進去,叮囑楊智及:“楊公公,勞煩你一定要親手交給王爺,不可假托于人,更不可給了旁人。王爺懂的。”
楊智及:你們夫妻倆說一樣的話,這一定是你們的暗號,我聽不懂,王爺懂就好。
在永安宮修建地址的霍曜收到這封信,打開一看,字跡潦草還不如他五歲寫的。霍曜皺起了眉頭問:“他這是什麽意思?”
???王爺不懂嗎?側王妃可是說您懂的呀!
楊智及心裏苦,側王妃讓他怎麽做他就怎麽做,他怎麽知道這裏面有什麽深意?一封信寫來寫去,你們夫妻倆的事,你們夫妻倆心裏清楚,我只是送信的而已啊。
幸好站在霍曜旁邊的元詠竹解了楊智及的尴尬。
元詠竹揮揮手,讓楊智及退下。他瞄了一眼霍曜手中的信,啧啧說道:“這個饕餮……”
霍曜斜着眼冷冷看過來,元詠竹吓得一激靈,輕咳道:“我是說這位姑娘,這位姑娘,她寫的字真別致真有特色,令人過目不忘。”
霍曜盯着信上寫錯又重寫的兩個字,道:“說正經話。本王已經按照你說的,送他喜歡的東西,又寫了一封信過去。”
元詠竹道:“我說了,追求一個人,寫信表達愛慕是最直接的,最有效的。王爺對她說‘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她蕙質蘭心,回了同樣一封信來,說明她心裏也是一樣的心思。只不過人家女孩子柔腸百結,不好意思像王爺這般說出口,便婉轉地回了同樣的信。”
說得有那麽幾分道理,但霍曜又覺得黎玉帛沒有元詠竹那麽多心思,什麽蕙質蘭心、柔腸百結,都不是可以用在黎玉帛身上的詞。
元詠竹才高八鬥,被聖上欽點給永安宮的亭臺樓閣命名,所以今天和霍曜一同出現在永安宮。他望着眼前蕩漾的粼粼碧波,道:“這個亭子前有碧湖,正好可以望見湖面水波澹澹,王爺,這兒便喚作飲湖亭如何?”
霍曜敷衍地點點頭,将紙放回信封,問道:“那本王接下來該怎麽做?”
元詠竹心道:不得了,王爺這是真對那位饕餮姑娘着迷了!那側王妃怎麽辦?
元詠竹之前一直覺得黎玉帛不是好人,但霍曜和他解釋了永安宮貪墨和湧泉寺中藥兩件事後,他知道黎玉帛已經歸順霍曜。既然歸順了,黎玉帛就是真真正正的側王妃,要跟着王爺過一輩子的。
如今王爺這麽在意饕餮姑娘,若真将饕餮姑娘娶進家門,黎玉帛在王府還有立足之地嗎?
元詠竹很為黎玉帛擔心,道:“私以為,接下來,王爺該讓那姑娘和側王妃……”
霍曜垂眸淡淡地掃了元詠竹一眼,他頓覺眼前一黑,王爺真是愛那位饕餮姑娘愛慘了!
元詠竹改口道:“接下來王爺和那姑娘去郊外踏踏青,不過這是秋天,看看秋景也成,再回城裏吃完熱氣騰騰的馄饨。多來這麽幾次碰面,兩人的事也就成了。”
他心想,以王爺的身份地位,要娶那饕餮姑娘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偏王爺要搞新花樣,玩點不一樣的,自己只好絞盡腦汁出主意了。
他想了想元詠竹說的那些畫面,确實還不錯,像是黎玉帛會喜歡做的事。霍曜“哦”了一聲:“等忙完這陣子,本王再定。”
不過當天晚上,霍曜就耐不住回了趟王府。雖然忙完已經子時一刻,他揣着黎玉帛寫的那封信,覺得有必要回來見見。
此時梁王府已經熄了燈,霍曜走進飲翠軒,有個守夜的小厮忙上前招呼,他讓小厮別出聲,莫要驚醒了側王妃。
霍曜推開門,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便見黎玉帛躺在床上,已經酣睡入夢。
黑夜裏看什麽都朦朦胧胧,但霍曜可以清楚地看到黎玉帛白皙的臉蛋,白得發光。霍曜聽到他均勻的清淺呼吸聲,覺得很安心,就這麽定定地看了一會兒,不想打擾他,正準備回榮春堂安歇。
就見黎玉帛将手露出了被子外面。
霍曜嘴角輕輕勾起,握起黎玉帛的手,放進被子裏,忽地聽見黎玉帛喃喃道:“王爺……”
霍曜輕輕嗯一聲回應,擡眸卻見黎玉帛并未睜眼。
原來黎玉帛在做夢,他就這麽拉着霍曜的手,輕聲呢喃:“王爺送我那麽多東西,我怪不好意思的,怎麽還得清王爺?”
霍曜寵溺地摸着他的手背,滑膩如緞,心道,傻瓜,還什麽還,我是你夫君,待你好是天經地義的。
黎玉帛又道:“這樣吧,王爺每天吻我一下,就當我還債了。”
霍曜嘴角揚得更高了,心道,這可是你說的,可不是我趁人之危。從我們圓房以來,已有四日沒有親吻,那我便吻你四次。
他俯下身,吻了下去,輕輕探出舌頭,便發現黎玉帛嘴唇幹燥,還有些燙。他伸手一摸,發現他額頭臉頰燙得厲害,難怪睡着了會說夢話,原來是病了。
霍曜立馬派人去請太醫,又将在飲翠軒伺候的采香喚了進來,語氣威嚴:“側王妃是幾時病的?”
采香早得了守夜小厮的信,此時頭也不敢擡,戰戰兢兢道:“側王妃是下午病的,已經喝了散熱的藥,傍晚退了熱。沒想到晚上又燒了起來。”
房間裏已經掌燈,霍曜看到黎玉帛的臉頰都燒得紅撲撲的,呵斥道:“為何不派人來禀告本王?”
“側王妃說王爺為國事操勞,日夜辛苦,讓奴才們不要打攪王爺。”
“混賬東西!”霍曜聲音雖低卻極具壓迫感,“側王妃的事就是頭等大事!側王妃都燒成這樣,你們如何偷懶,不安排人在裏面守着?”
采香一張臉都快擰成苦瓜,牙齒打顫:“奴婢……側王妃一向不喜歡有人在裏屋守夜,傍晚燒退了之後,側王妃自覺精神好了許多,便沒當回事。奴婢們想在裏屋守夜,側王妃說不必,讓奴婢們不用擔心。”
這點霍曜倒是知道,黎玉帛喜歡安安靜靜地睡覺。但他仍然覺得可氣,若不是他臨時起意回梁王府看一眼,黎玉帛豈非要這麽燒到天亮?
就算不守夜,也該時不時進來探望側王妃!
霍曜惱道:“先伺候好側王妃,待側王妃病好後,你自去向吳嬷嬷領罰,往後再有差池,本王定饒不了你!”
在王爺面前,采香不敢哭,只好忍着淚水去燒水煎藥。
霍曜又看向病中呢喃的黎玉帛,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等到太醫來了,他吩咐太醫用最快的法子給側王妃降燒,太醫提議用針灸。
那長長的細針甫一紮進黎玉帛的合谷穴,他就“嗯”了一聲,面露痛苦。霍曜伸手過去握住他的手,溫柔地摩挲他的手指,如哄小孩一般道:“玉兒,不疼不疼,忍忍就好了。”
針灸之後,采香端來散熱的藥,霍曜請太醫看過,可以服用。但黎玉帛現在迷迷糊糊,張嘴喝口藥十分為難,喂他一口,他能灑掉一半。
霍曜讓伺候的人都出去,房裏只剩他和黎玉帛。
霍曜端起藥碗,喝了一口,輕輕捏開黎玉帛的嘴,慢慢渡湯藥進去。氣息交纏,唇舌相觸,激起一陣酥麻。
霍曜看到黎玉帛的長長睫毛微微顫抖,如烏鴉羽毛一般。
沒想到黎玉帛喝了半口後,居然伸了舌頭過來,被他這不經意地攪亂,霍曜驚得一不小心将剩下半口藥喝了下去。
他看着病中的黎玉帛,渾身透着點病态的粉嫩,一副脆弱需要人疼的模樣,那兩片紅唇沾了湯藥,變得濕潤,充滿誘惑力。霍曜心頭一動,身體有異,恨不能撲上去辦了他。
偏偏這時候,黎玉帛還嗯嗯兩聲,像極了情動之時的呓語。
霍曜閉上眼,長舒一口氣,驅逐雜念,強忍着身體的異常,輕輕柔柔地繼續給黎玉帛喂藥。
這麽一頓忙活,不到半個時辰之後,黎玉帛終于退了燒。霍曜松了口氣,怕攪擾黎玉帛的好睡眠,也怕控制不住自己,他便回了榮春堂歇息。
次日黎玉帛醒來,感覺精神奕奕,聽采香說才知道昨夜王爺回來過,還連夜請了太醫。
黎玉帛知道自己有燒糊塗了瞎說話的毛病,慌張地問道:“我沒亂說什麽吧?”
“這個奴婢不清楚。太醫在的時候,您什麽都沒說,只是怕疼,王爺握着您的手,您才肯針灸的。不過後來喂藥的時候,奴婢們都被王爺趕了出來,王爺親自給您喂藥,說沒說什麽,奴婢就不清楚了。”
黎玉帛心往下一沉,千萬別說了什麽不好的話!
昨晚他夢見王爺親他,還伸舌頭了!嘴唇軟軟的,舌頭也軟軟的,王爺可會親了!親得只想膩歪在王爺身上,什麽都不想做。
不會做夢的時候發出不健康的聲音,被王爺聽見了吧?千萬別啊!
等到下午皇上去過永安宮視察完畢,霍曜才回府,黎玉帛欲言又止,想問問他昨晚有沒有說什麽,又不好意思問。問了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霍曜先開口:“今天可感覺好了?”其實今天吳嬷嬷已經安排人去報知他了,不過他還是想聽黎玉帛親口說說。
黎玉帛道:“好多了。聽說昨夜王爺回來照顧我,想必一夜沒有好睡,多謝王爺。”
病體初愈的人看着格外動人,好像更白了,霍曜問道:“怎麽謝?”
啊?還真要謝啊?
黎玉帛道:“王爺想我怎麽謝?”
霍曜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按照你昨晚說的來謝。”
該死!昨晚果然說了不該說的話!
“昨晚我說什麽了?”
霍曜想起元詠竹說的,追求喜歡的人就該直接大膽,別磨磨唧唧拐彎抹角,不然人丢了都不知道。他嘗試着道:“每天吻我……十次。”
……
天殺的!十次!依照王爺那力度,這嘴不得親腫嗎?
作者有話要說:
①詩歌是《越人歌》
在老家過年,事情比較多,最近每天晚上11點更新,感謝支持,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