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等霍曜沐浴更衣回來時,黎玉帛已經躺在床上,恹恹道:“王爺,想來我虛不受補,喝了那晚湯藥後,便覺得有些不舒服。今晚怕是不能伺候王爺了。”
從黎玉帛角度看,要想避免原主的悲慘結局,無非有兩條路,一是逃出王府亡命天涯,二是擺脫細作身份,讓梁王相信他不是太子那邊的人。
如今他在王府,身邊圍着伺候的人動辄數位,逃跑的機會渺之又渺,所以第一條路目前來看很不好走。
那麽就得做二手準備。只要他不去做原主做過的事,比如色.誘梁王,偷偷進出梁王的書房,遞消息給太子等等,那梁王就沒有理由認定黎玉帛是細作。
因此黎玉帛決定對外立賢妻人設,對梁王口中堅稱“我就是你的人”,實則非必要不獻身。
霍曜一眼看出黎玉帛裝病,還裝得不像,嘴角還殘留棗花酥的碎屑。他平時基本不吃零嘴,不懂為什麽會有人這麽好吃?
總之霍曜看出來,黎玉帛不想伺候他。其實他也并非真的要行周公之禮,這人世間能讓他梁王動心的人還沒出生。
只不過,霍曜覺得戲弄一下這個假細作頗有意思,他喜歡看黎玉帛有點窘迫又有點可愛的樣子。他将手伸向黎玉帛的臉蛋,落在右邊嘴角處,臉還挺軟的。
黎玉帛目瞪口呆,吓得不敢呼吸,以為霍曜要霸王硬上弓。
天皇老子吔,小爺我的貞潔今晚就要沒了嗚嗚!
誰知霍曜只是蜻蜓點水地摸了一下他的嘴角,又将手縮了回去。
吓死了吓死了,小心髒都要爆炸了!
卻不知其實霍曜只是幫他捏走嘴角的棗花酥碎屑。霍曜聲音沉沉:“既然你今晚不便伺候本王,那本王來伺候你。”
??還來?非要來!這麽饑.渴嗎?
明明書裏一再強調,梁王一心向權,沒有任何世俗的想法。
黎玉帛慌張地縮手縮腳,唯恐王爺像惡狼猛虎一般撲了過來。他小心翼翼道:“不敢不敢。我命賤如泥,怎敢勞動王爺?但請王爺今夜先回榮春堂安置,等我身體好了,再伺候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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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不伺候,還敢下逐客令!
霍曜在床沿坐了下來,抓住黎玉帛瘦削白皙的腳腕,惡魔低語般:“愛妃病了,本王豈能棄愛妃不顧?往裏面躺一些。”
黎玉帛的腳腕在霍曜手裏微微一抽,像受驚的小兔子。
霍曜抓着黎玉帛的腳腕放進被子裏,才松開手,又掖好被子,眼神如冰,盯得黎玉帛頭皮發麻,妥妥地以大欺小,恃強淩弱。
黎玉帛只能放棄計劃,乖乖往裏面躺,給霍曜騰出位置。
梁王果然疑心很重又腹黑,既不讓黎玉帛睡榻上,又不肯自個去睡榮春堂,一個人睡一張大床不香嗎?非要兩個人擠在……
呃,這床也很大,不擠,還很軟和。
原來王爺說的伺候就是躺在一張床上而已,虛驚一場。
霍曜躺下後,明知故問:“今天你和吳嬷嬷學什麽了?”
黎玉帛一百個無語,還好意思提這個?
吳嬷嬷那方面的知識簡直就是空白,黎玉帛怎麽暗戳戳地問,都問不出所以然。但他不能這麽和霍曜對質,便講些空而大的話:“學了怎麽照顧王爺,知道王爺的作息時間。有了吳嬷嬷的指導,我相信以後可以将王爺照顧得舒舒服服。”
霍曜側起身子,用手撐着腦袋,看着黎玉帛,嘴角似笑非笑:“你有這份心,那再好不過。”
黎玉帛對上霍曜的視線,立馬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威壓,便胸口悶喘不上氣。他垂下眼皮,心道:請你轉過去,不要盯着我看!
“本王長得很吓人嗎?”霍曜的餘音仿佛充滿整個房間,在黎玉帛耳邊蕩來蕩去。
這人太恐怖了,非要人看着他。
黎玉帛只好重新擡起眼皮,看着霍曜。霍曜不說話的時候,目光深邃似海,薄唇抿成一條線,神色肅穆,令人心生敬畏。
黎玉帛悄悄将目光轉到霍曜的鼻子上嘴唇上,只要不和他對視,就能稍微緩解緊張感。他拍馬屁道:“王爺俊美風流,是我素來膽子小,不敢和人對視。”社恐心裏的苦誰懂?
霍曜不置可否,問道:“今天是你嫁進梁王府的第一天,和你家裏有什麽不一樣?”
黎玉帛突然穿書,在黎府只呆了一個多時辰,沒什麽體驗,這可怎麽比較?他回憶今天在王府的生活,還挺滋潤的,脫口道:“王府今天中午做的東坡肘子可好吃了!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炖肘子!炖得又爛又香,肥而不膩,咬一口,肉就滑了下去。”
他咽了咽口水,意猶未盡,巴不得這會兒再吃一盤。
黎玉帛又興致勃勃道:“還有下午吃的西瓜好甜!夏天都不覺得熱了!還有還有棗花酥好吃!”
談起吃的,他眼放星星,分明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年。霍曜都被他的情緒感染,嘴角帶了一點笑意,道:“這些東西不足貴,想吃多少有多少。”
別看黎玉帛這麽愛吃能吃,人卻依舊長得清瘦,行動處輕盈似風,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今天我還和吳嬷嬷商量好了,明天我們幾個打馬吊,我還不太會玩呢,要他們幾個教我。”
既來之,則安之。暫時是逃不走的了,那就想辦法每天都過得開心些。
霍曜突然腦海裏有了一幅畫面,他在尚書省當值,黎玉帛在家打馬吊,等他回到家,黎玉帛站在院門口迎接,然後兩個人一起回屋用晚膳。
可惜天不遂人願。
次日他下值回來的時候,別說在王府門口,就是在飲翠軒門口都沒看到黎玉帛的身影。走進房間,才看見黎玉帛正和吳嬷嬷、采香她們玩葉子戲。
黎玉帛出一張四十萬貫,采香是他下家,吃了這張牌,攤開一副麒麟種,贏了。
黎玉帛哭喪着臉:“我又輸了!”又菜又愛玩。
吳嬷嬷最先看到梁王,先起身跪下行禮,慌張道:“王爺。”
黎玉帛剛好背對着王爺,沉迷在馬吊游戲中,道:“這個時辰還早呢,王爺沒那麽早回來,我們接着玩。”
采香和另一名丫鬟也看到了王爺,紛紛起身跪下,吓得不敢說話,以為必定會受罰,輕則挨板子,重則趕出王府。
黎玉帛見三人神色慌亂,這才感受到有一道黑影罩住了自己。他轉過身,果然看見霍曜沉着臉,好像誰欠他十萬兩銀子似的。
拜托,在這輸錢一下午的是黎玉帛,該沉着臉的是他好嘛。
玩葉子戲這件事昨夜和王爺報備過,所以黎玉帛也不驚慌。他站起來,拉着霍曜的衣袖,道:“王爺!你回來啦!快為我報仇!我在這一下午,一局都沒贏過,已經輸了一下午!”
輸了三錢銀子呢!肉疼!
他黴運體質真不是蓋的,一下午就沒一副好牌。當然這和他打了一下午,還對規則不是很熟也有關。
吳嬷嬷心裏奇怪,按理說王爺到了王府門口,就該有人來飲翠軒禀告側王妃,但今天怎麽沒人通傳?
眼下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吳嬷嬷慌張失措地磕頭道:“王爺恕罪,老奴玩起葉子戲來,失了分寸。”
王爺雖然一向冷淡如冰,但眼神裏這樣濃重的寒氣,伺候二十餘年的吳嬷嬷也很少見,不由得吓着了。
豈料霍曜被黎玉帛一拉一撒嬌,眼神裏的寒氣就像碰到陽光似的,漸漸散了。他道:“既然側王妃喜歡玩葉子戲,你們多陪他打,打到盡興為止。”
黎玉帛不讓霍曜走,軟聲道:“不盡興,我輸錢啦!王爺你幫我打兩局,幫我贏回來,好不好?”
霍曜:……
他小時候在宮裏玩過,長大後便再沒碰過。
“王爺,求求你啦。我運氣不好,王爺的手這麽大這麽好看,一定運氣好!”
這馬屁拍得牛頭不對馬嘴。
但霍曜似乎很受用,還是選擇坐下來,道:“你們打兩局本王看看。”雖然他還是冷着臉,但在場的人都覺得氣氛緩和了許多,至少命是保住了。
吳嬷嬷一臉震驚,王爺小時候玩葉子戲贏遍宮中無敵手,多年不打,如今為了側王妃又要重出江湖了嘛!天下奇聞!
吳嬷嬷、采香等人戰戰兢兢地坐下,又陪黎玉帛打了兩局葉子戲,結果不出意料,還是黎玉帛輸了。
黎玉帛掰着指頭數自己統共輸了多少錢,氣呼呼地下場,拉着霍曜替他上。
霍曜上桌摸牌,舉止沉穩,氣度淡泊。
在黎玉帛看來,玩葉子戲的人懶散,甚至目光呆滞,精神渙散,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但霍曜端坐于此,卻有種君臨天下的感覺,仿佛面前是一張大周朝的地圖。
晚霞的璀璨金光斜斜地灑進來,落在霍曜身上,給他鍍了一層金光。
他目光敏銳,手上動作快而準,不出錯一張牌,不拖泥帶水。
坐陪的另外三個人不敢喘氣說話,只是輕輕地摸牌出牌,唯恐一個不經意的噪音驚醒了身邊這頭猛獅。
在霍曜的掌控下,玩葉子戲立刻從一種普通的娛樂游戲變成了高端項目,只不過只有霍曜是高端玩家,另外三個都成了路人甲乙丙。
天底下真的有人能把不好看的動作做得潇灑自如!
這一刻,黎玉帛覺得霍曜好帥!
當霍曜第一局就幫他贏了錢的時候,黎玉帛覺得他更帥了!帥得無與倫比。
他收了錢,笑呵呵地吃着柿餅、豌豆黃、果幹、瓜子等十來樣零嘴,還有銀耳湯、西瓜汁等多種飲品。這些都是今天廚房送來的,說是王爺一早就吩咐,要做些好吃的送來飲翠軒。
葉子戲玩着,零嘴吃着,小錢贏着,又是幸福的一天!
黎玉帛高興得想要轉圈圈。
霍曜玩起葉子戲,仿佛玩弄權術,運籌帷幄,不停地贏不停地贏,不僅将黎玉帛輸掉的錢都贏了回來,還幫他多贏了五錢銀子。
黎玉帛揚起的嘴角就沒下來過。又贏了一局大的,一時激動,他将手裏吃了一半的豌豆黃往霍曜嘴邊送去。
霍曜垂眉看了一眼,豌豆黃淺黃細膩,看起來清涼爽口,只是已經被咬了一口,捏着豌豆黃的那只手纖瘦修潔,十分好看。
吳嬷嬷再次震驚,梁王五歲以後,就再沒有和人共飲過一杯水、共吃過一碗飯,側王妃這次肯定得觸礁挨罵。
氣氛焦灼停滞,無人不屏氣凝神。
黎玉帛突然意識到自己逾矩越界了!這個行為太過親密,絕對不适合他們這樣的迷之關系!
他想縮回手,免得這只手被王爺折斷。
下一刻,霍曜微微低頭,咬住黎玉帛手裏的豌豆黃,吃了進去,細嚼慢咽起來。
不知是不是黎玉帛的錯覺,他的手指似乎被霍曜的嘴唇碰到了,那是比豌豆黃還涼的觸感,卻激起一陣酥癢。
吳嬷嬷想看又不敢看,眼珠子轉得都快成鬥雞眼,突然覺得這一幕很像自己深更半夜偷偷看的春.宮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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