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也不知孟谌和嚴玉郎要議事到幾時,萬紅庵自卧房出來後,便先遣退了随侍,兀自往停雲軒一間偏房裏待着。
嚴玉郎是地府裏的惡鬼羅剎,萬紅庵只要一見了他,便似被放在油鍋裏炸,架烈火上烤。他手腕還痛着,眼前也淨是那張猙獰的面孔,一時在屋內踅來折去,立又立不住,坐也坐不穩。好容易安歇下來,伏到案上想小憩片刻,卻又被夢魇住。
夢裏的嚴玉郎竟一如往昔般溫柔親厚,長身玉立在芙蓉池前,撷了兩朵花苞匿在身後,殷切切喚他:“阿丹過來,我有好物送你”。他不由喜上眉梢,赧赧飛身過去,傍到嚴玉郎身側。卻見嚴玉郎興高采烈地笑着,從背後掏出的兩朵芙蓉花苞,竟在一剎間化作了兩顆血淋淋的人頭,一顆是父親,一顆是母親。
萬紅庵發出一聲極凄厲的恸叫,猛然驚醒。環目四望,見着眼前窗明幾淨,尚是人間的屋宇擺設,才漸漸回過神來,只是前胸後背俱已汗濕一片。
有人聽見聲響,推門進來,萬紅庵背着身子沒瞧見,只當是尋常小厮,便支使道:“去拿條汗巾過來與我。”說着将手支到一旁,攤開等着巾兒落下。
久久不見動靜,萬紅庵疑惑着轉過身去,不由悚然一顫。竟是那催命的惡鬼嚴玉郎不知何時從夢裏尋來,端端立在了屋內,正笑望着他。
萬紅庵腿腳利落,趨身幾步沖過去就欲奪門而出,卻哪料嚴玉郎先他一步,早落了闩子,老神在在地看他忙亂:“往哪跑去,見你漢子來了,也不曉得迎承?”
拿手狠扪了幾下門板,眼看跑不掉,萬紅庵便也不再枉費功夫,與嚴玉郎拉開幾步距離,嗔目切齒道:“豬狗不如的東西,也不知你那爛镢頭都埋土裏幾時了,還自亂嚼蛆,認作誰個漢子?只怕有陰溝頭的蚊蠅要應你。”
嚴玉郎步步逼近,面上笑意盈盈,眼底卻一片深沉:“不認我作你漢子,又待認哪個去?”旋即似是心下明了,連連點頭道,“孟谌麽?他昨夜可肏得你爽利,是把你梳弄服帖了,連自個姓甚名誰都弄不清?小浪貨,該不是有根麈柄就能來幹你,在那間張開個腿子任人造弄罷。”
他一面說着,一面貼到萬紅庵跟前,忽然伸手将人衣襟扯開,只見那白生生的胸`脯間一片赤紫青紅的歡愛痕跡,好不煽情。萬紅庵慌忙攬了衣襟,卻又被嚴玉郎一把阻住,将兩手扳到背後。
看着眼前這具遍布他人齧痕掐印的軀體,嚴玉郎喉結滑動,眸中眼色益深,不由也騰出只手,附上去捏揉撫弄,勢頭一路向下直要滑到裆裏。
萬紅庵急紅了眼,使出掙命的力氣擺脫,兜頭就對着嚴玉郎一陣啐:“滾罷,我就是任狗肏驢入,也橫豎輪不到你這天殘閹奸,連舔我腚眼都沒得份!”
“恬不知恥!”嚴玉郎似是再莊持不住,陡然發怒,一把将萬紅庵抵到案上,兩手扳住他的肩胛骨,幾乎将指頭嵌進肉裏,“你怕是不記得了我倆怎個在菩薩面前發下的誓願,也不記得以往是怎個巧言令色,央着我憐你愛你!”
萬紅庵冷笑道:“我只記得自個在菩薩面前發下誓願,要把你抽筋扒皮,敲開骨頭吸髓汁子喝。”
嚴玉郎發上指冠,猛地揮手,就要将個巴掌在萬紅庵臉上落下,忽而又想到什麽,身形一僵,掌風生生在空中頓住。只見他把頭抵在萬紅庵額前,鼻對着鼻,眼瞪着眼道:“好冤家,不過是自以為傍到了高枝,看我不敢發落你,才在那裏跳乍。你道這高枝還栖得了多久?便是再得意些時辰,過不多久,只怕又該翹臀擺尾地來求我。”說罷一摔兩袖,撣衣要走。
萬紅庵厭憎歸厭憎,卻還是敏銳地捕到了嚴玉郎話中機鋒,牽住他一只衣角:“你這話甚麽意思?”
嚴玉郎乜他一眼,眸中竟泛着與豺狼捕獵時肖似的亢奮神采,陰森森笑道:“你以為我這綠毛龜是好當的?且看着罷,屆時該歸我的,我一樣不落都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