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為什麽這五個月他不回京,可是,問不出口。
“你已嫁給皇兄,是大晉皇後,是本王皇嫂。”司馬穎面無表情地說道,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坐吧。”
我坐下來,他沒有戴銀色面具,仍然是那個美得令人屏息的公子,俊美得傾國傾城,眉宇間卻有似是而非的傷色,我看不懂。
他側首看我,目光深深,“容兒,為什麽不等本王?”
作者題外話:司馬穎找來了,又是為什麽呢?當真對她有情嗎?
可為你弑兄奪位
我淡淡道:“此話怎講?”
“本王說過,本王會再找你。”他加重了語氣,聲音飽含怒氣。
“那又如何?”我面色如常地反問。
“你說什麽?”司馬穎雙眸怒睜,握着我的手腕。
“王爺息怒。”我清冷道,他的手勁越來越大,手腕有點痛,“王爺為何動怒?”
“那次在金谷園,本王追随你去涼臺,為你吹奏《越人歌》,難道你不知本王對你有意?”他恨恨道,臉頰因為飲酒與動怒而染了薄薄的紅暈。
我笑了,終于逼他說出這話。
他更氣了,甩開我的手,“你還笑?”
我斂容道:“王爺,孫羊兩家将後冠戴在我頭上,我只是一介女流,無力抗拒。再者,我實在不知王爺錯愛容兒……”
司馬穎一杯杯地灌酒,想必心有不甘吧。
Advertisement
心中奇怪,為什麽初次相見他就對我有意?劉聰是這樣,他也是這樣,難道我真有什麽與衆不同之處,讓他們一見難忘?
“王爺已有妻妾,我已是皇後,事已至此,無法改變,還請王爺勿以容兒為念。”
“你心甘情願一輩子當皇兄的皇後?”他皺眉問道。
“我還能如何?”我凄然道。
“容兒……”司馬穎的雙掌握着我的肩,俊眸纏繞着縷縷柔情,“本王不願失去你。”
“王爺,我是你皇嫂。”我鄭重提醒。
“那又如何?本王不介意。”
我看着他,暗自思忖着他究竟想如何。
他那雙眸子深黑如淵,仿佛有一股旋風,會卷走人的身心與魂靈。
司馬穎握着我雙臂,迫使我站起來,“皇兄可當你的父親,蠢鈍無能,你怎會喜歡他?”
我輕淡地笑,“陛下畢竟是九五之尊……”
他眸光深深,“以你的才貌,皇兄并非你的良配。”
“縱使我出身高門,但皇室畢竟是皇室,任何高門都無法比拟。”
“容兒!”司馬穎重聲道,眉宇間流露出慌急之色。
我仍然在笑,因為我想看看,他對我到底有多少情意。
他冷峻地看我,眼中交織複雜的情緒,如 冰如 火,冷熱交織,“本王手握強兵,本王可為你做任何事。若你心中有本王,本王可為你弑兄奪位!”
我劇烈一震。
他的語氣極其鄭重,如有千斤重,不似說笑;他的雙眸少了幾分俊色,多了三分血色。
若你心中有本王,本王可你弑兄奪位!
成都王司馬穎竟然為了我願意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他對我的情當真這般深沉、刻骨?
“容兒,你是否……”他握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如本王一般……将本王放在心中,時刻牽記。”
“我……”看着他情意綿綿的眸,我不知怎麽說。
曾經心動過,曾經失望過,而今,他方才那句話,令我無法不感動,無法不再次心動。
看着這張俊美得無可挑剔的臉,這個身份地位、才智氣度皆優的成都王,我自慚形穢。
我不夠好、不夠完美,配不上他,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就會發現我并非他想象的那樣。
怎麽辦?
作者題外話:容兒會接受司馬穎嗎?
一生只奏《越人歌》
拒絕他的情意,還是順從內心的意願?
司馬穎慢慢俯首,目光灼熱,輕觸我的唇角。
我像是被燙了一下,別開臉,避開他,雙腮火辣辣的。
他見我一副嬌羞的樣子,許是當我接受了他的情,笑道:“容兒,本王備了秦琵琶,本王為你奏一曲,如何?”
“好。”劇烈跳動的心慢慢平複下來。
“想聽什麽曲子?”司馬穎取來一把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鸾的秦琵琶,坐下來,擺好姿勢,“《越人歌》?”
我颔首,心慢慢地沉了。
樂聲奏響,憂傷的秦琵琶聲緩緩流淌,漸成凄殇。
他專注地彈奏着,面色平靜,十指撫彈,看着我,幽深的眼眸流淌着款款柔情。
垂落的廣袖如雲皎潔,一襲白袍襯得他愈發美如冠玉、皎如秋月。
好像聽見母親在輕輕地哼唱: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歌聲凄楚嗚咽,飽含深情,又充滿了濃濃的無望,氣息似斷未斷,令人心痛如割。
仿佛看見披頭散發、狼狽不堪的母親,看見忍辱負重、備受虐打的母親……
母親沾染了血的手撫着我的臉,雙眸含淚,卻極力擠出微笑,“容兒,笑一個給母親看。”
我笑不出來,可是母親就要走了,我只能努力地笑,讓她安心離去。
母親吩咐表哥,讓他不要将父親虐打母親致死這件事說出去,要他發下重誓,并要他照顧我。
表哥一一應了,泣不成聲。
“容兒,乖,不哭……”母親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眸也越來越無神,“縱然母親不在你身邊,母親也會在天上看着你……你要勇敢地活下去,不讓母親失望,知道嗎……你是羊家和孫家的女兒,從小就聰明,但你要勇敢、堅強,還要有膽識……容兒,記住,身為女兒家,美貌和才智不能決定你的一生……勇敢,堅強,膽識,才是最寶貴的……”
“容兒記住了。”突然,母親阖上雙眼,我驚叫,“母親……母親……母親……”
“容兒……容兒……”
有人喚我,我愣愣地回神,司馬穎焦急地問:“怎麽了?”
淚水模糊了雙眼,但我看得清楚,他的關心發自肺腑。
他摟着我,輕拍着我的背,“莫傷心。”
母親過世三個月後,我未曾再哭過,直至近來陳年往事被勾起,才數度飲泣。
此時此刻,我難抑心中傷痛,哭倒在他懷裏,嗚咽不成聲。
十九年來,未曾有過這樣寬厚的肩膀讓我依靠、讓我盡情地哭,司馬穎是第一人。
良久,我止了哭,他為我拭淚,溫柔問道:“為什麽你每次聽《越人歌》,都哭得這麽悲傷?”
我不語,默默抽噎。
“是否因為……你母親?”
“嗯。”我啞聲道,“母親擅彈秦琵琶,一生只奏《越人歌》。”
“你母親……”司馬穎頓了片刻,嘆氣道,“其實,本王十歲那年,見過你,也見過你母親。”
我不解地看他,他見過我和母親?
他十歲,我八歲,還沒回泰山南城。
作者題外話:司馬穎在哪裏見過容兒?
母女一樣賤
他娓娓道來:“本王十歲封王,必須離開洛陽前往封地。那是太康十年(公元289年),本王行至洛陽城郊,忽然腹痛,就停了馬車跑到樹林裏方便。忽然,本王聽見女子的慘叫聲,就趕緊整好衣袍過去瞧瞧發生了什麽事。”
那些記憶埋在深處,只是被埋葬了,并沒有忘記。
他說的那件事,我想起來了。
“本王躲在一棵樹後,看見一個身穿錦衣的公子虐打一個女子,口中不停地罵着‘賤人’。那女子跪在地上求饒,一邊哭一邊解釋,那公子根本不聽,扇她耳光,踹她身子,毫不憐香惜玉,禽獸不如。本王猜想,這一男一女許是一對夫妻,本想上前勸阻,卻被下屬拉住了。”
“那公子太可惡,把那女子虐打得鼻青臉腫,還不解氣,竟然将她推進樹林的糞坑裏。那女子死死地抓着公子的衣袍,他就使勁地踹她,把她踹進糞坑。這時,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奔過來,手中握着一把野草野花,她看見母親在糞坑浮沉着,扔掉了野花,焦急地奔過來救母親。看着母親在糞坑裏撲騰着,吃了好些屎尿,小姑娘哭叫着,可是,她一個孩子,如何救母親?于是,她懇求父親救母親上來,苦苦地哀求。那公子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無動于衷,任憑女兒怎麽哀求也不救,反而笑眯眯地欣賞着妻子吃屎尿、聞惡臭的樣子。”
那惡臭缭繞在鼻端,那屎尿卡在咽喉,我透不過氣……哭得眼睛快瞎了……叫得嗓子快啞了……父親冷酷地笑,惡魔般的樣子令我記憶猶新。
恨,充滿了全身,變成熊熊的怒火,在心中燃燒。
司馬穎接着道:“本王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