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下屬去喊人來救人,然而,下屬勸本王不要多管閑事,還強拉着本王離開。本王不走,抱着樹才沒有被下屬拉走,接着本王命下屬去叫人,他才不情不願地去了。小姑娘哀求那公子,拼命地磕頭,哭得肝腸寸斷。那公子想走,卻被女兒拉住袍角,走不了,踢了她幾腳,最後索性拽着她,把她也扔進糞坑。臨走前,他嫌惡地罵道:‘母女一樣賤!’然後,他揚長而去。小姑娘個子小,掉進糞坑吃了不少屎尿,所幸她母親抱着她,她才沒淹死。”
多年前的事,镌刻在心中,想忘也忘不了。
痛徹心扉。
母親,時隔多年,我仍然無法忘記,父親那樣待你,這輩子我不會原諒他!
父親不止一次将母親推進糞坑,每一次,父親都惡狠狠地罵道:“母女一樣賤!賤人只配吃屎尿!你們比屎尿更髒!”
肝腸寸斷。
淚水滑落,我道:“王爺吩咐下屬救那母女上來,還給她們兩身衣袍,讓她們去溪邊洗洗。臨行前,王爺還給那母女兩塊面餅。”
“啓程後,本王問下屬,下屬說那公子是羊家長子,羊玄之。因此,本王記住了,那可憐的小姑娘是羊玄之的女兒,羊獻容。”司馬穎為我拭淚,又心疼又憐惜。
“謝王爺救命之恩。”我記得那個長得俊俏的男孩,卻不知他就是以才智聞名洛陽的成都王。
“當年,本王也為你拭淚。”他的眼眸閃着淚光,顯然動情了。
已有十一年
是啊,雖然我從頭至腳都是屎尿,臭不可聞,他卻不怕,以手指拭去我眼睑下的那滴淚。
他輕嘆一聲,道:“你父親出身士族高門,想不到是這樣的人,人面獸心。對了,當年你和你母親為什麽在郊外?你父親為什麽那麽待你們?”
我搖頭苦笑,“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想知道答案,但無人告訴我。”
司馬穎奇異道:“你母親不告訴你?”
我颔首,淚落如雨,“那日,母親說城郊風光秀麗,就帶我出城。我摘了很多野花,沒想到父親追來,待我去找母親,就看見了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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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攬過我,将我的頭按靠在他的肩頭,輕拍我的肩。
過了半晌,他沉沉道:“容兒,縱使本王早有王妃、侍妾,卻從未忘記當年那個倔強的小姑娘。元康九年(公元299年),也就是去年,本王回京,派人打聽過,你不在洛陽,羊府下人說你在泰山南城。本王只好作罷,今歲,本王聽聞孫秀要為孫老夫人做壽,想着也許你會回京,就戴了面具混進壽宴,希望能見你一面。”
我看着他,心中翻滾如沸。
司馬穎又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深情入骨地說道:“容兒,從十歲那年到今日,你在本王心中,已有十一年。”
他的眸光太深邃,他的俊顏太惑人,我垂了眸,心中如飲甘蜜,臉腮微熱。
下颌被他擡起,他的眼眸流光溢彩,迷惑人心,“只需再忍耐一陣子,本王會帶你離開洛陽。容兒,等本王,可好?”
我輕輕颔首,他開心地抱緊我,我靠在他肩頭,聞着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潤熏香,十九年來第一次覺得這麽心安、幸福。
原來,被一個自己喜歡的男子愛着、呵護着,是這般幸福、甜蜜。
過了半晌,司馬穎松開我,“本王秘密回京已有數日,今晚子時便回邺城。”
“這麽快?”我訝然。
“嗯,已安排好了,你一人在宮中,千萬當心。”他囑咐道,“本王回邺城後會跟你聯絡。”
“王爺如何與我聯絡?”
“屆時便知。”他神秘一笑,再次抱緊我,“容兒,真希望與你多待片刻。”
然而,時辰不早了,再不回去,宮裏的人會起疑。
叮囑又叮囑,惜別又惜別,我終究與他揮手告別。
——
回到昭陽殿,所幸沒有人發現我秘密出宮。
正要就寝,忽然聽見殿外有喧嘩聲,有女子嬌笑聲,也有男子說話聲。
好像是司馬衷。
碧淺去而複返,禀道:“皇後,陛下與幾個宮娥原先在偏殿玩鬧,眼下在大殿外玩耍。”
這般吵鬧,還讓不讓睡覺了?
心頭隐怒,我披了大氅出去,站在大殿門檻處,看着一男四女在胡鬧。
檐下挂着幾盞宮燈,寒風凜冽,燈影飄搖,殿廊影影綽綽。
司馬衷以紅綢蒙着眼,尋找、追捉四個宮娥,四個宮娥敏捷地左閃右避,一邊咯咯嬌笑,一邊逗耍着他,讓他過來追、過來抱。
其中一個宮娥是碧涵。
碧涵何時也這麽不分輕重、這般輕 佻?
讓朕親一個
司馬衷總在抓住她們的袍角時被她們逃脫,一邊笑嘻嘻地叫着“抓到了抓到了”,一邊辯着方向,玩得滿頭大汗,流露出一股傻勁,讓人忍俊不禁,更讓人想欺負他。
四女一男玩得不亦樂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在一旁看着。
突然,司馬衷朝我這邊走來,冷不防一把抱住我,開心地大叫:“抓到了,朕抓到你了……讓朕親一個……”
笑聲戛然而止,四個宮娥斂聲靜氣地站着,深深垂首。
碧涵偷偷地擡眸,觑我一眼。
我板着臉,推開他,他卻不依不饒道:“朕抓到你了,朕要親你,不許耍賴。”
“陛下,這是皇後。”碧淺連忙道。
“皇後?”司馬衷驚愕道,立即拿下紅綢,更開心了,“朕抱到了容姐姐,容姐姐要陪朕玩。”
“胡鬧!”我怒道,瞪向四個宮娥,“都什麽時辰了,還不服侍陛下就寝?”
“還早嘛,容姐姐陪朕玩,好不好?好不好嘛……”他竟撒嬌起來,搖着我的手臂。
我甩開手,“碧涵,服侍陛下就寝。”
司馬衷又想撒嬌求我,被我冷冽的目光吓到了似的,懼怕地垂首,看着雙足。
其實,他還是孩子心性。
我一時心軟,溫和道:“改日再陪陛下玩,陛下快去歇着吧。”
聞言,他開心地笑起來,樂呵呵地回顯陽殿了。
這夜,雖然有點累,但興奮得睡不着,因為,司馬穎那張俊顏、那雙俊眸總是盤旋在腦中,他說的話總是回響在耳畔,揮之不去,他的深情與溫柔讓我忘記了身在一個華麗的牢籠,不自覺地笑起來。
過了三日,果真收到他的來信。
他所說的聯絡,是以一只信鴿送來一張小紙,娟秀小字,寥寥數語,或道心中念想,或道邺城近況。
我回信給他,道盡情思與盼念。
有了念想與牽挂,這無所事事的日子便過得快了。
為了迎接新年,宮人打掃了寝殿裏裏外外,宮城裝飾一新,大紅綢帶挂得到處都是。
趙王司馬倫命宮人準備新年正月初一的國宴,宴請文武大臣。
舊歲的最後一日,每家每戶備宴用膳,阖家團圓,平平安安。
身在宮城,只能與司馬衷一起過年。
這日午時,忽然有宮人來禀,趙王在顯陽殿設宴,宴請司馬衷、我和心腹大臣,一起過年。
顯陽殿是天子寝殿,只有天子才有資格在那設宴,司馬倫這麽做,無疑是向朝臣與諸王宣告:他執掌朝政,雖非天子,卻有天子之尊、之權、之勢。
宮人為司馬衷穿上帝王冠冕,以示隆重,我也要穿上皇後冠服出席酒宴。
顯陽殿燈火通明,茜紗宮燈置放四角,巨燭燃燒,輝彩流光。
踏入大殿,我看見司馬衷孤單地坐在宴席主位上,一手撐着額角打盹兒,趙王與大臣都還沒到,只有垂地的帷幔随風飄揚。
這是故意的吧,讓所有人看他的笑話,鄙視這個無能、窩囊的傀儡皇帝。
“扶陛下入寝殿歇着。”我吩咐內侍。
“陛下,皇後,方才有同僚上奏要事,本王來遲,該罰,該罰。”
殿外傳來一道聲音,伴随着洪亮的笑聲。
作者題外話:這個酒宴會發生什麽事呢?
沒人可以傷害她
我轉身,但見一個身穿親王袍服的中年男子踏入大殿,昂首闊步,氣焰嚣張,仿佛他才是九五之尊,才是這座宮闕的主宰。
随着他進來的是那幫心腹大臣,孫秀和羊玄之皆在。
他們虛虛一禮,算是拜見了陛下與皇後,接着入座,我也落座。
寒暄虛言之後,宴席開始。
進宮一月餘,這是第一次近距離地打量趙王。
趙王司馬倫是司馬懿第九子,先帝司馬炎的皇叔,是司馬衷的皇叔爺,我也需喊他“皇叔爺”。
雖然他比司馬衷年長十餘歲,卻不顯老,孔武有力,雙目炯炯,志得意滿,恣意狂放,權欲熏心。的确,他有資格得意洋洋,手握朝政大權,操縱陛下的生死,整個宮城,甚至整個洛陽城,都是他的。
司馬衷是陛下,司馬倫是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