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問你,如果有個人從沒對你說過‘我愛你’,那是愛嗎?我記得你當即就說,傻丫頭,那肯定不是愛。”馮程程再靠近,又一次曝露在月光之下,她白淨的臉越發蒼白,黑瞳如潭,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不一會兒,她側頭撅唇一笑,又說:“後來我仔細想了想,你說的沒什麽不對,如果真愛,也不會吝啬那一句。”
沒等韓子非回話,馮程程直直地往前,撞開了他,緩緩邁着步子回了宅裏。
她的走姿很奇怪,像是蹒跚的醉漢,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變得纖弱,在忽然刮起的飓風中,顯得是那麽的無助。
他很想上前撫慰,卻僅局限于幻想,只緊了緊拳,才緩步跟上。
又是許維的生日,他們卻不如以往那般甜蜜,他醉得不省人事,馮程程把他安置好,已是大汗淋漓,正待她轉身去浴室,卻被他死死箍住了手,口中喃喃:“別走,別走……”
如果不是親眼見着他喝下兩瓶伏特加,她肯定會以為他在借酒裝瘋,然而,他就這麽靜靜地躺着,偶爾呓語,模糊地說些什麽,她聽不清,也不想聽,剝開他的手,她徑直去了浴室。
馮程程躺在浴池中,把帕子搭在臉上,想與他說的話隔絕,然而過去卻清晰地浮現腦海。
她不止一次問他:你愛不愛我。
韓子非的話讓她惶恐,她很怕他不愛她,于是像強迫症病患那樣,她在電話裏或者是在MSN,又或是郵件,一遍遍地問他,愛不愛。
他總是嬉笑着說她傻,還讓她別想太多,但就是不肯說‘我愛你’。
或許是她太過計較,或許是她真的太傻,但不計較了,不傻了,是不是就是不愛了?
現在看來,她已經得到了答案,不再計較那些情情愛愛,她好像就輕松了許多。所以,那時候他才會輕松地說她傻,原來是真的不愛。
他或許只是習慣了她的守候,才會計較那些逝去的東西,而這些根本沒法稱之為‘愛’。
管他呢,反正她不再計較了。
而這些回憶,不過是一段戀情結束後的後遺症,她相信,很快就能擺脫了,只要沒有他來打擾,一定能擺脫的。
水微涼,馮程程扯下帕子起身,裹好浴巾回到卧室一頭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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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他不安份地扯着遮擋物,憑着最原始之感尋到她的園地,挺進。無奈甬道幹澀難行,他苦苦往裏擠,低低嗚咽,像沒得到糖吃的孩子。
她被疼痛磨醒,未免兩人都痛苦,她反勾住他綿長一吻,而有了她的引導,他越發熟稔,一路撩撥,小徑終于變得濕滑,他又再挺入,直搗黃龍。
馮程程在鬧鐘聲中醒來,許維照例不在身旁,她轉了轉眼珠,無力地撐起,輕輕嘆了一聲,他每次都是這樣,害得她渾身酸軟,而他卻像個沒事人似的。
搖了搖頭,她大口呼氣,拍拍臉讓自己精神一些,又坐了片刻,她圍好浴巾下床,從衣櫃裏拿出許維送的果肩荷葉邊長裙換上,洗漱完畢,她畫了個精致的妝,因為面色不好,她重重揉了揉雙頰,又施重重的腮紅,才下樓。
今天許宅裏出乎意料的安靜,她一路上沒遇上甄容,倒在門口撞見了保姆,便随口問她,“珍姐,容姨呢?”
珍姐是這宅子裏最顯真性情的人,她不大喜歡馮程程,于是愛理不理道:“本來呢,張董事是要來屋裏的,但是你在嘛,夫人覺得不大好,就約她在傾城酒店見咯,少爺也一起的。”
她表達得很清楚,馮程程稍嫌尴尬,正不知該怎麽和她交涉,她悶哼一聲,調頭走了。
不過,還真諷刺,他公然把情人養在家裏,在外接見丈母娘,若青城的人都知道,他一定會聲名狼藉。
更何況,他的情人還是她。
馮程程輕搖了搖頭,走出許宅,馮叔已把她的小賓開到了門口,馮程程跟他道謝,幫他攔到了出租車才自行開車離開,湊巧的是,她也在傾城約了人。
她找到夏洛河的時候,他正在酒店天臺用餐,排場不小,見馮程程來,他急忙起身招呼,為她挪椅,“程程來了,快嘗嘗酒店剛到的雙頭鮑,可新鮮了。”
馮程程撩起裙子坐下,滿口諷刺,“姑父真是客氣,這些小事讓侍應做就好了。”
夏洛河狠狠撓了撓頭,憨厚地笑,“既然程程都叫我姑父了,又何須說這些,噢,對了,你姑姑最近還好吧?”
他快五十歲的人了,但保養得還是很好,皮膚沒有明顯的松弛,除卻額上幾條淺淺的皺紋,他五官深刻,可算是一老美男。
馮程程未動桌上的美食,直直逼視他,又借桌布的掩護撫着自己的胃,這脆弱的東西,從她上樓之前就開始發作了。頃刻間,她額上已是密密的細汗,愣了愣神,她韻了口熱茶,又道:“還好吧,除了一直在擔心夏妍。”
“妍妍怎麽了?”果然,一提起他的寶貝女兒,他就撐了起來,滿面着急的神色。雖然夏寧遠也是他的親兒,但他離家出走這麽久,馮程程也沒見他找過,為此,她更加替夏寧遠抱不平,眼底漸變出惡毒的神色。
馮程程眯眼哼笑,說:“姑父請我來不會就是說這些你已經知道了的廢話吧。”
夏洛河收斂起所有的表情,起身來到馮程程跟前,與她附耳輕聲說:“這些菜肯定不和程程的胃口,你一點沒動,要不我們下去再談?”
馮程程艱難地扯出一絲笑容,說好,無奈腹痛加劇,胃液在腹中翻滾,她幾欲作嘔,硬生生地将這讨厭的感覺壓下,再站直,她虛汗涔涔,面如死灰。
而從頂樓到十八樓幾秒的時間,于她來說無疑是個漫長的等待。
十八樓是傾城酒店的綜合商場,放眼望去都是各色的國際品牌服飾與精品,馮程程明白夏洛河的用意,他清楚她喜歡服裝設計,所以想投其所好,但他未免太小看她的野心,又或者還當她是多年前天真的小姑娘。
“如果程程喜歡,姑父可以把這層全送給你,包括商場使用權。”他在馮程程跟前展開臂膀,說着他自以為偉大的言詞,惹得她不禁冷哼,而要不胃已不堪負重,她的‘哼’恐怕是笑。
他就這麽篤定她更愛商場,恐怕是馮沛玉的功勞,真是夫妻同心,着實讓人感動,但他們似乎都會錯意了。
久久得不到馮程程的回答,夏洛河猛然轉身,才發覺馮程程不适,忙扶住她,關切問道:“程程你怎麽了?”
“放開!”馮程程無力地甩開夏洛河的手,但聲由丹田發出,生生震得他松開,被他碰到,她越覺得惡心。兩人僵持許久,夏洛河移開視線,終于又打破了沉靜,“張董事。”
馮程程回首,一眼睹見許維一行人,眼底稍有驚訝,但很快就明白,這恐怕都是老狐貍一手安排的,或許他早知道張蘭珠他們逛到了這一層,所以才打着幌子騙她下來,是要給她難堪麽。
再者,張蘭珠不會不知道許維屋裏藏了她馮程程。
狠狠瞪了夏洛河一眼,馮程程匆匆告辭,她的胃已到極限,背對着衆人,她捂着嘴幹嘔了幾下,匆匆地跑走,而走前她還聽到夏洛河洋裝關切惡心的話,“程程恐怕是吃壞東西了,從上電梯就不舒服呢。”
為此,她加快了步子,旋身躲進了洗漱間,終于把對他的惡心全數吐了出來,吐得個酣暢淋漓。
洗手池裏的水嘩嘩作響,她扶着臺面緩緩擡起頭,眼見鏡子裏狼狽不堪的自己,不禁自嘲一笑,汗和水花了她的妝,這俨然是輸家才有的面目。而當眼角就快逼出淚,鏡子裏猛然顯現許維陰沉的臉,她心間一緊,忘了呼吸。
她以為這只是她的臆想,不想,他問:“好點了嗎?”
馮程程關了水,強笑,“好多了。”他沒在說話,從後擁住了她,十指不停在她腹間摩挲,低頭在她耳邊軟語,“你最近胖了。”
她有些莫名,但還是剝開了他的手,說:“你快出去吧,別讓張董事誤會。”
聞訊,許維頓時變了臉,他冰瞳驟然一縮,眼神更加淩厲,在鏡裏,只見他一半冷沉的面,張揚着不知名的氣勢,将她包圍。
馮程程烏黑的瞳仁染上一層懼色,匆匆撇開臉,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軟弱,又恨不得她能堅強些脫離他的控制,可心之所向,更依賴他懷裏稍有的溫暖。
“你又不想要它嗎?”他将指尖伸入她的腹間,冰涼的指甲刮過她腹部的皮膚,引得她泛起陣陣寒顫,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回首,推搡着他說:“不可能的,我沒有,我只是胃不舒服……”
她越說越沒底氣,緩緩低下了頭,又斜眼偷看敞開着的包,心裏默默,千萬別被他發現。
“不可能?”許維遠沒有馮程程預想的平靜,他一把揪起了她的手,又一次拉近了兩人距離,他捏着她手的指節泛青,唇緊抿成了一條線,帶着冰寒的鼻息噴灑在她臉上,又啓齒,問:“為什麽不可能?”
“因為……”
“因為什麽!”許維徹底暴怒,他低吼着一把掃下洗手臺上馮程程的包,霎時,包裏的物件悉數倒出,那些小小的藥片散了一地,有的在地面跳躍,發出清脆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