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暑的天,馮程程斜躺在沙發上吃冰,她換到本地經濟臺,赫然睹見張氏找到張小姐的新聞發布會,她看的時間剛剛好,相關人員正在進場。
片刻,她嚼着冰渣的腮幫動作緩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視屏幕,生怕漏看了什麽……
會不會太巧了點,許維剛到天安花園,屁股還沒坐熱就走了,難道是去參加這新聞發布會。
那是誰找到的張小姐,何英奇?還是許維?抑或是她自己找回去的?
發布會的開場繁瑣而枯燥,馮程程碗裏的冰化成了一灘水,藍莓果醬和牛奶混合,表層泛有白色的泡沫,這物賣相已經不好狼藉一片,就和開場沒什麽區別。她險惡地瞥了一眼,把碗甩在了茶幾上,兩條腿在沙發上放平,認真觀看發布會。
張蘭珠作秀般的發表慷慨陳詞,馮程程對她的好感瞬間掉了一大半,聽馮沛英說張蘭珠的老公完全就是被她逼走的,這都什麽年代了,她還死硬要女兒掌管家業,所以那男人就帶着女兒逃了。
其實張藝涵也不差。
馮程程不是全信馮沛英的話,而以張蘭珠現在的作派,也不是沒可能的,她太強勢,強勢到求人還女兒,還一副傲然的模樣,活該別人一直不還給她。
所以,張小姐是被別人找的可能很大。
果然,許維出現了,他安靜地坐在張蘭珠身旁,等她說到‘有請我失散多年的女兒’,他站了起來徑直去到會議室的大門前,攝像機鏡頭一路跟蹤,他總是那麽搶眼,不管是在哪裏,不僅是因為那張俊美的臉,還有他舉手投足之間投射出的人格魅力,總是讓人移不開眼。
他從門後牽出一個人,目前最讓馮程程好奇的人,她不覺屏住了呼吸,前傾着身子想要看得更清楚,攝像師最終給了張小姐一個特寫,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臉孔映入眼簾,馮程程僵直的背部頓時飕飕的涼。
是小張,張小姐就是小張。
怎麽會是她。
馮程程騰的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她顫抖着手從包裏拿出手機給小張打電話,她的號碼已成空號,她再打給許維,電話雖然通着,他卻從容地靜坐。
馮程程不時地望着電視,嘴裏咬着食指指甲,在屋中來回踱步。
不可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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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可能是她,為什麽是她。
她回首看着電視上小張如沐春風的笑容,杏目瞪圓,眼裏幽黑的瞳仁鑽出了怨毒,它混雜着透亮的水色在蒼白的臉上滑出兩道黑色的淚,她擡手抹去,花了妝容,胸中悲恸不已,還在一遍遍地自問:為什麽要是她。
馮程程倒回沙發上,用手臂擋住了時刻流露懦弱的眼,電視裏還在報道有關張小姐的一切,她的電話終于響了,是馮管家。
“小姐,對不起。我管教無方……我……”
“張雨蘭其實是你女兒吧。”
“小姐,我馬上就去把這個不孝女找回來!”
“不必了馮叔,這一切都與你無關。”
挂了電話,馮程程冷靜了許多,她眼周的紅延伸到鼻尖,雖還是苦悶的神色,但至少淚不會在掉。
如行屍走肉那般,她搖搖晃晃來到洗手間,怔怔地望着鏡子裏的小醜,狠狠地咬住了嘴皮,直到口腔有了血腥的味道,她才稍稍松開,猛的擰開水龍頭,埋下頭讓水沖去那些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情誼。
什麽都是假的,誰都不能信。
涼爽的水漸漸祛除了馮程程體內的燥熱,她猛一擡頭,雙手撐着水池邊緣,大口大口地喘着,水打濕了她的領口,她斜眼死死地盯着狼狽不堪的鏡中人,一手抓過毛巾發洩般胡亂地揉發,最終抑制不住地哭出聲來……
淚水抽幹了她的靈魂,她犯|賤地想起過去的種種,在她最苦最難的時候,是這個女人在她身旁扶持,這一扶就是五年,而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她根本沒有爬起來,沒了她的,自己就和殘廢無異。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她就快失去所有了。
馮程程靠倒在浴缸旁,眼神空洞,她把自己封閉與外界隔絕,就連有人進來也沒察覺。
夏寧遠站在她跟前,滿眼疼惜,他将她抱起,她愣愣地看了看他,片刻又垂下頭,目光鎖定她手腕上閃着微光的紫水晶手鏈。
“馮程程,你別吓我。”他把她安置在床上,雙手環住她,予以溫暖的體溫。
她仍是一動不動,濃密的羽睫半掩着黯淡的瞳,眼下肌膚一片黛色的暗影。他一遍遍地喚着她的名字,紅唇在她臉頰烙下炙熱的吻,耳鬓厮磨,難以割舍。
“夏寧遠,你在幹什麽!”張雨蘭的怒吼震天,夏寧遠并未中斷與馮程程的親昵,斜眼睨了門口的兩個人影,冷冷道:“我幹什麽好像不需要你管。”
張雨蘭的聲音驚醒了意識游離的馮程程,她抖了抖身子,看清身旁的人,虛弱地笑:“你來看我啊,我今天做了刨冰……”
她不顧夏寧遠的糾纏,掙紮着摸下床,走到門口時,受到阻擋始終低着頭,輕聲道:“麻煩讓讓。”
“如果你真為她好就趕緊走吧,我已經通知你媽媽——”張雨蘭徑自來到夏寧遠跟前,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的耳光截住了,耳光很響亮,馮程程随之顫了顫,稍稍側頭看向兩人。
張雨蘭捂着臉,怨恨地看着夏寧遠,她比她堅強,眼裏沒有一絲淚光,接着,她又說:“夏夫人現在可能已經到樓下了。”
哐——
“媽|的!”夏寧遠一腳踹倒了床頭櫃,砸了房裏所有能砸的東西,末了,他揚着下巴,怒指張雨蘭,惡狠狠地說:“別讓我再看到你!”
他拉着馮程程闖出了卧室,雙手緊箍着她的肩頭,柔聲說:“等我,等我回來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馮程程怔怔地看着他,幹裂的唇張張合合,愣是沒發出半點音,外面嘈雜的人聲将近,夏寧遠再等不得,焦急凝眉,惋嘆一聲松開她,自個兒沖了出去,他這一走,再沒有回來,外面吵得很厲害,但只一會兒就消散了。
溫馨的小家突然變得狼藉,馮程程終于擡眸,只見張雨蘭緩緩向她走來,她又恢複了往日毫不在乎的樣子,馮程程端起桌上充分融合的殘渣剩湯遞到她跟前,冷笑:“吃冰。”
張雨蘭異常平靜,冷眼看她,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如果你真為他好,就別再見他了。”之後,她轉身潇灑地走了。
此時,屋內只剩下許維和馮程程。
馮程程一松手,碗摔在了茶幾上,搖搖晃晃轉了幾下,安靜地撲着,污水撒了一桌。她旋即躺倒在沙發上,按了按太陽穴,舒了口氣問:“都走了光,你怎麽還不走。”
很明顯的逐客令,許維的腳卻像是生了根,他一動不動,黑眸半斂,陰寒的光在內洶湧,随後他薄唇掀了掀,沉聲問:“他都做了什麽。”
“如你所見。”馮程程懶懶的答,下一秒,一個黑影籠罩着她,她微張着眼,彎起嘴角輕笑,“恭喜你,終于得償所願了。”
張蘭珠在發布會上公布了他和張雨蘭訂婚的消息,黃金單身漢配足智多謀的張家小姐,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死死箍住了她的下巴,但絕不是想吻她,而因為近距離的關系,她終于看清他緊繃冷毅的面部出現了一絲裂紋,他在怒,冷氣流從他嘴裏噴出,“別笑。你……”一笑,我就恨不得掐死你。
後話因為他的俯下,全數吐進了她的嘴裏,他指間的力道加大,磨得她下巴生疼,好像快要脫臼那般,她在他嘴裏嗚咽,他瘋狂地索取,試圖清除別人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跡。他的唇游離在她的頸項之間,烙下一個個暧昧的紅痕。
她既沒拒絕也沒迎合,任由他撕扯薄薄的衣衫,不一會兒,兩人既赤誠相待。
他鎖住她的腰部,一把将她反轉跪着,以最屈辱的姿勢,攻占。
沒有太多的前戲,小徑幹澀難行,他不管不顧橫沖直撞,她甚至可以聽到皮肉摩擦的聲響,死死咬着牙關,不發出半點聲響。
就像一場戰役,一旦打響,弱的那方沒有喊停的資格,她意識漸逝,恍惚中只覺她如戰車上飄搖的旗,在他放出箭雨那刻,她終于痛得昏死過去。
漫山遍野的紅,紅色的天,紅色的雨,紅色的小襖,紅色的小鞋……
有人在哭,弱弱的,像貓的嗚咽。
是誰?
馮程程只這麽輕聲一問,整個世界瞬間暗了下來,什麽也看不見,惟有那哭聲在耳旁萦繞。
哭聲太揪心,她下意識抓緊了心房的位置,無措地朝着四周喊:別哭了,求求你,別哭了……
哭聲化為回音,漸漸消失,她眼前突的大亮,還是那個懸崖邊,白亮的天邊什麽都沒有,她沿途尋找,到底要找什麽。
白霧籠罩,模糊了視線,她加快腳步跑了起來,迷霧重重,像無頭的蒼蠅她看不清前方的路,四處亂闖。
程程……
有人在叫她。
她終于穿過厚重的迷霧,卻被撞倒在地,周圍的景色瞬間化為暗紅的牆磚,潔白的浴池被血染成了紅色,她的父親就坐在浴池裏叫她,程程……
她驚恐地往後退,腿間有血蜿蜒流出,一陣鑽心的疼向她襲來,她下意識捂住肚子,失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