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事實上馮程程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照顧夏寧遠，她開始着手鳳凰城北區的開發案，因此把照顧他的重擔交給了小張。鳳凰城也分南北，北方馮家蘭百貨占地較廣，許維交托給馮程程，一來她熟悉本地，也是蘭百貨領導者，工作開展迅速即可事半功倍。
那晚還真要謝他，要不是他說出他們的關系，何英奇肯定不會放過夏寧遠。不過，那之後她很少再見到許維，她每夜都會宿在傾城酒店，有時他半夜來，只靜靜地抱着她，天不亮就會離開。
月例會，馮程程照例到美新報道，奇跡般的見到許維，他沒有與她做眼神的交流，只公式化地說了些鼓舞人心的話，他眼周有深重的黑影，看上去很憔悴，她本想會議結束問候一下他，哪知他還沒等散會就走了。
“你們知道嗎，咱們許總最近可忙死了。”
“都忙些什麽呢？”
“還不就是為了找張氏千金。”
馮程程正疑惑着，才到茶水間就得到了答案。他們還有後話，馮程程因此停下了腳步，她放緩泡茶的動作，細細地聽。
“真的假的？”有人提出疑問。
“當然是真的，我表姑媽常常和馮董事逛街，馮董事不小心說出口的，不會有假。”
張氏家族自來都是女性掌權，可惜到了張藝涵這一代就只剩他一個男丁，哪裏又跑出個張氏千金來。再說了，她姑姑怎麽知道這些事……
“Cristina，麻煩你幫我倒杯咖啡。”八卦小分隊又有新成員加入，Judy是鳳凰城南部開發的帶隊人，一個爽朗的大齡女青年，見人熟，和周圍同事關系不錯，而‘Cristina’是馮程程的英文名。
馮程程應了聲，也端着自己的茶同他們坐在了一塊。有Judy的引見，先前圍着八卦的女同事馬上和馮程程熱絡起來，她們先自我介紹了一下，又繼續剛才有關于許維的八卦。
“可是我們許總為什麽要去找那個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的張小姐呢？”
“你傻啊，現在全城都知道馮氏那個小小姐爛得沒底，我們英明神武的許總怎麽可能還守着她！”
那個自稱表姑姑常和馮董事逛街的女孩這麽拍案一說，惹得周圍的同事都笑開了，聞訊，馮程程心一沉，幹幹扯了一個笑容，借口有事，逃亡般地沖出了茶水間。
她來美新工作，沒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她們說者無意，她卻聽者有心。
Advertisement
不過她們說的不無道理，她到底在奢望什麽？她不過是來求助于他，他們之間只是交易……
可，為什麽要心酸。
馮程程緊緊握着茶杯，全然忘記杯裏是才倒入的沸水，她放緩了腳步，停在一片光亮的巨大落地玻璃前，眼看腳下川流不息蜿蜒的馬路，她細數經過的車輛以轉移注意力，可腦海裏全是許維的身影。
“Cristina？”
有人叫她。
馮程程循聲望去，只見溫文儒雅的韓子非，滿面驚詫地盯着她。
她愣了愣，才綻開笑容，走向他，“嗨！真是你，韓子非。”
韓子非禮貌性地擁了擁馮程程，兩人爽朗地大笑，是久別重逢的好友，分開後又相互細細打量。
韓子非是許維在美國搞樂隊時的隊友，他是樂隊的鼓手，以前的打扮和許維無異，現在也是，同樣是西裝革履，但他還是多出了一些邪氣，耳上的鑽石耳釘還是沒拿下，頭發微卷，倒不似以前那樣誇張。
別看韓子非一副斯文相，他為人直爽，還是個暴脾氣，遇見不良風氣就會打抱不平，馮程程取笑他是不是想做‘Superman’，通常是害得他臉紅脖子粗。而他的暴脾氣，也只有許維能制住他，他倆鐵杆，許維有時和她約會，都會帶上他。
思以至此，馮程程僵住了笑容，自從再見許維，她想任何事，腦中總會不自覺地浮現和他的過往。
馮程程不着痕跡地放開韓子非，不經意睹見被燙得通紅的雙手，心驚不已，她的心又淪陷了嗎？所以即使痛，也是這樣無知無覺的。
馮程程把手藏在身後，緊緊收起掌，随意一問：“你怎麽回國了？”
而韓子非卻因為她這一問，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經道：“Cristina，我和Vincent都很擔心你，你突然一聲不吭地回國，Vincent再也無心搞樂隊，我們還……”
“韓秘書，28號文件我下個會議要用，你趕緊送去我辦公室。”許維沉悶的聲音在馮程程身後響起，她随之身一震，僵直了背部，韓子非還想說些什麽，許維又催促，“快去，會議就快開始了。”
韓子非為難地看着馮程程，念念不舍地和馮程程道別，眼看他的背影消失于視野之內，馮程程才擡腳離開，只是她才走出兩步，就被許維叫住，“你以後別來開會了。”
“為什麽？”馮程程猛的轉身，帶着情緒質問許維，一秒、兩秒……他都沒有答話，只輕擡着下颚吊着眼尾看她，盯得馮程程心裏發慌，她避開他的目光，想起韓子非的話，也不知道他剛才聽到了多少，韓子非說他為了她，沒心情搞樂隊……
是真是假？
兩人僵持了許久，馮程程終于先低頭，軟語解釋：“我的意思是，我會做得很好的，你別踢我出局……”
“我沒說過要踢你出局。”
“可是你不讓我來——”
“這裏人多嘴雜，我不希望有人影響你的情緒，從而妨礙你我之間的合作。”許維眯起狹長的眼，綻出邪魅的光，他來到馮程程跟前，在她耳旁吐氣，富有磁性的嗓音帶着蠱惑的意味，他用指順着她耳廓來回摩挲，片刻，低低一笑又說：“難道你不希望我單獨給你開會嗎？”
馮程程感到他靠着的那邊耳朵燙得不行，微微縮了縮脖子，她讓自己的嗓音盡量保持平和，又再解釋：“我，我以為……”
未等她說完，許維突的放開了馮程程，冷冷打斷她，“難道我表達得還不夠明白嗎？你說你不會成為我的困擾，可我擔心我見到你會忍不住想要愛|撫……就好像剛才那樣，現在是上班時間，可能沒人會看見，可其他時候，不難保……”
“夠了！”馮程程厲聲打斷了他，阻止他再說出那些違心的話，如果他真的那麽想要她，又怎麽會在午夜匆匆來，天不亮匆匆地走。他總能這樣，上一秒給她吃甜得膩心的糖，下一秒就用刀子撥開她的喉管，取出糖，任憑它鮮血淋漓，卻不顧。
“既然明白，就趕緊走吧，我最近很忙，你最好認真帶隊。”這是他給她最後的警告，之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馮程程咬得唇發白，後深深呼出胸中郁結，對着他的背影，大聲說：“我一定不會讓許總失望的！”
馮程程驅車回蘭百貨辦公室，盯着日歷上被紅筆圈起的日子發怔，日子過得真快，馮老爺子離世快一個月了。
他從來沒喜歡過她，卻在死後給她留下了這麽多財産，他是愛屋及烏吧。
馮家要月祭，她必須回去，可是她早前得罪了馮沛英……馮程程揉了揉太陽穴，很是頭痛。小憩片刻，她撥通了馮紹楠的電話，還沒等她開口，馮紹楠先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全是廢話，什麽想不想他，怎麽不來看他雲雲。
“大哥，姑姑在家嗎？”
“在呀，程程，你要來看我們啊，那我叫湯姐做你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啊。”
馮紹楠說就做，他興奮地忘記挂了電話，馮程程還在電話裏，聽他唱起《常回家看看》。
馮程程無力地挂了電話，輕聲嘆息，她從不懷疑馮紹楠是真心對她好，可往往是這樣，她就越難做，也想不通，惡毒的馮沛英怎麽會生出這麽一個心底善良的孩子。
馮程程又在辦公室裏磨蹭了許久，才拿起抽屜裏小錦盒出了門，那是她在她們要的貨品裏選的一對镯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平了她們怒火。馮程程掂量了一下盒子，輕搖頭鑽入了她的小賓。
一路上，馮紹楠又打了不少的電話催馮程程，她煩得不行，正準備把電話調成靜音，小張的電話又來了。
“馮經理，今天夏寧遠出院，你看……”
“你先幫我把他接回家，我這會有點事。”馮程程挂了電話後，踩緊了油門，只想快點到家宅，她沒有把電話調成靜音，因為想起夏寧遠出事那天，就是因為她把電話靜音，誤了事。
馮程程拿着錦盒匆匆進了門，一眼就看到馮沛英和許維一同下樓，她正狐疑他怎麽也來了，馮紹楠迎了上來，他一雙眼眯成了條縫兒，殷勤地拿拖鞋給她換，又說：“我媽知道你今天要回來吃飯，特地叫我打電話給維維讓他一起來，高興吧？”
聽罷，馮程程抽了抽嘴角，悶哼：“高興。”才怪。也不知道馮沛英安的什麽司馬昭之心。
見馮程程來，馮沛英連忙來招呼，比起那天來蘭百貨兇神惡煞的樣兒，簡直一個天一個地，“程程來了，累了吧，湯姐快過來給小姐捏捏……”
馮沛英扯着嗓子喊湯姐，馮程程雞皮疙瘩都起了，她忙制止，又遞上錦盒給馮沛英，配合她演出一場家人相親相愛的戲碼：“姑姑，不麻煩了，這是您上次看中的镯子，我用工資買的。”
馮沛英不自然地笑了笑，她接過盒子，讓湯姐上菜，許維婉拒馮沛英的邀請，她見實在挽留不住，便叫馮程程送許維，未免她看出什麽端倪，馮程程硬着頭皮跟上許維。
走出園子之前，許維都很安靜，這正合馮程程的意，也就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待她送他上了車，他忽的搖下車窗，疑問：“你就是這樣不讓我失望的？手段是不錯，可下次別讓我等太久，我對老太太不感興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