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塵

第69章 無法離開

兩人身形一晃，竟直接瞬移到了無極主峰之頂的內殿深處。饒是易曉蘇從未涉足此地，也從林林種種的牌位上看出，此地乃是無極宗的宗廟所在。

經過無盡的走廊，一排排肅穆的名牌一晃而過，一個時空漩渦出現在易曉蘇的眼前。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竟是無極山與一處用大神通者骨血所化的鏡像之地的通道入口。

難道……易曉蘇迅速在腦海中思考着，不禁喜從中來。

眼見梵音拉着她就要重進那時空漩渦之中，卻有一聲怒喝傳來。

“站住——”

兩人頓住，轉過身來發現竟是墨玄瞬移而來，見梵音即将和易曉蘇一起通過入口，舉手就向梵音拍去。

雖然，墨玄剛為易曉蘇渡了一些仙力，臉色并不好看，可強大如他，僅三成功力，已經逼退二人前進的步伐。而梵音好歹乃是墨玄師妹，雲長曦的師姐，修行已逾兩千年，氣急攻心之際，反手便與墨玄打了起來。

只見，幽暗的宗廟之內，瞬間仙氣缭繞，仙法所化的五彩華光，四射而出。

“梵音，禁地所在，反噬之力重重，你不可以帶她進去。”

“她即便不去禁地，也活不過三個月，還要累得你替她耗費仙力，不如就此送還給長曦。”

“梵音……”

兩人仙力來來往往，招數瞬息萬變，卻各持己見。從只言片語中，易曉蘇大喜過望，果然正如她所料，長曦……長曦并沒有離開，他就在這禁地之內。

趁兩人對峙得無暇多顧，易曉蘇撲進時空漩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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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墨玄所說，一進入時空隧道，易曉蘇便頓感撲面而來的重重壓力。盡管只是分秒之間，她便從時空隧道中穿出，來到一片霧海之內，可渾身四面而來的反噬之力不減反增，她幾乎全然沒有站直身體的力氣。

此地，濃霧重重，擡頭望不見飛禽，低頭看不見走獸，唯有無盡的冰原，刺骨的寒冷，俨然一片混沌虛無之地。

冰原之上，靈力全無，空氣稀薄的連呼吸都不順暢，仿佛五髒六腑都被大力擠壓着。

可易曉蘇卻更加激動，因為在這無盡的荒蕪之中，有她最熟悉的感覺，每一寸土地，每一方稀薄的空氣裏，都彌漫着他的味道。

“長曦，我知道你在這裏，我來找你了。長曦——”

易曉蘇滿眼星星點點，幾乎攢出淚來。

回想當日，雲長曦替她将最後一絲魔髓洗淨，便耗盡仙力，仙身潰散。他曾與她說過，仙身複來，元神歸位，最少還須五百年。他要她等他，要她好好珍惜當下得來不易的仙身。她答應了，可是她實在做不到啊。

如今，就在這裏，到處都充滿了他的氣息，她怎麽可能還想在去苦守空房，她不要再等了，因為他就在這裏。

“長曦，你在哪兒？你出來——”

易曉蘇拼盡全力向冰原呼喚着，一步步艱難的朝前邁步。

卻在這時候，天空中浮現出一行金色的大字——

【無極禁地，閑人免進，速速離開】

随後，便有一股溫和而巨大的仙力，将她輕輕推了推。那仙力綿軟輕柔，仿佛怕要傷到她一般，卻又蘊含着巨大的能量，不容抗拒的将易曉蘇的身體徐徐托起，一徑将她推到時空隧道的入口之處。

眼見就要被推出去，易曉蘇心中焦急，一咬牙立刻咬破食指，迅速在周身畫了一個禁制，那竟是魔修所用的“坐地為牢”。禁制一出，易曉蘇頓時猶如被一個牢籠扣在冰原之上。

那仙力似是一頓，卻不過片刻再次将易曉蘇向外推去。

易曉蘇哪裏肯就此離開？小手一番，再次畫出數個禁制和法陣。

她此前雖然記憶全部恢複，可魔髓已經不在，半幅仙身的功力不過築基，如今此番催動高階法術，且和她自身仙身又有所抵觸，拼盡全力之際，早已經瀕臨崩潰。仙力再次推來，一大口鮮血便從易曉蘇口中噴湧而出。

仙力頓消……

易曉蘇渾身脫力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空氣中那行金色大字，再次徐徐變換——

【禁地之內，無靈氣無生氣，耗仙力損壽元，久留無益，速速離開】

易曉蘇望着那行金色大字，噗嗤笑出聲來。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與我說話。難道你一點都不想我？”

她低低的笑着，卻有兩行淚珠滑落臉龐。全身已經沒了力氣，竟還一點點向前爬去。

“你以為不讓我看見，不讓我聽見，便不知道你就在這裏了嗎？長曦，我知道你就在這裏，這裏到處都是你的氣息，你的味道。我一進來就發現了。你在這裏修補仙身和元神，對不對？這裏沒有靈力，浩瀚的冰原，還會吸食壽元，你怕我在這裏會早夭，是不是？可是，長曦你知道嗎？我試過了，我努力過了，沒有你的地方就沒有了生氣，沒有了你，我一天也過不下去。兆南給我喝了那麽多仙露，墨玄師兄給我續了那麽多次命，我還是活不下去。莫說是五百年，三個月我也撐不住了。長曦，求你讓我留下來陪你，讓我見見你。長曦，我好想你……“

似是陷入了漫長的思索，荒蕪的冰原上一片寂靜。

而易曉蘇仍是邊哭邊向前攀爬，一遍遍的念着雲長曦的名字，低低切切，戚戚哀哀……

忽然，清風習習，濃霧飄散，冰原依舊清冷，卻是一望無垠，空曠通達。

易曉蘇驀然一愣，擡眼四望，便發現冰原的正中，有一個模糊的身影。

荒原如此浩瀚，縱是易曉蘇目力極佳，也只能遙遙的看出一個小黑點。可她已經無法控制得顫抖起來，捂着小嘴，就要努力站起身。卻還是那股溫柔而不可抗拒的仙力，輕輕托了她一把，似是一雙大手，柔柔的捧着她，朝那冰原大陸的中心飄去……

易曉蘇滿心激蕩，一顆心髒噗噗亂跳。她從未想過，這麽短時間，就能與雲長曦重逢。當初雲長曦耗盡仙力，仙身當着她的面崩潰消散。即便強大如雲長曦，要重新凝聚元神，重塑仙身又是談何容易。

如今分離不過月餘，便能再與雲長曦重逢，易曉蘇既意外又驚喜。而也就是這短短的一個多月的時間，便已叫易曉蘇嘗遍相思之苦，就算再見只是虛無缥缈的一團神識，她也無怨無悔，只願呆在他的身邊。

那黑點越來越大，逐漸可以分辨出一個瘦肖的身影是一名男子。

那男子黑發如瀑，清冷出塵，雖盤膝而坐，卻飄飄若仙，殘缺的雙眼和翻飛在側的空衣袖，更增添了幾分蒼涼與神秘感。

易曉蘇渾然等不及飛奔而去，那仙力依然牢牢包裹着她，柔柔護着她，竟讓她步伐輕快……

“長曦——”她遠遠便呼喚出聲。

雲長曦白皙的俊臉微側，嘴角邊亦柔和出一絲微笑，右手徐徐向易曉蘇擡起，一如從前那般，低聲回了句。

“曉蘇……”

易曉蘇幾乎是飛撲過去，一把摟住雲長曦的頸項。

“長曦，你竟在這裏，你竟是好端端的。你的元神還在，你的仙身也都還在，我以為只能感受到你的神識，我以為只能看到你的幻影。但是，其實你的仙身還在，現在的我還能摸到你，還能像這樣抱着你。長曦，我好害怕沒有你的日子，求你不要再離開我了……”

易曉蘇邊哭邊笑，無法抑制的顫抖，字字衷腸，不過幾句話便把雲長曦的肩頭打濕。

雲長曦怔愣了片刻，大手輕輕攬着易曉蘇那纖弱的背脊，卻是悠悠一嘆，苦笑不語。

“可是……”易曉蘇終于從驚喜中略微緩和過來，抹着雙頰的淚花，睨了一眼雲長曦。“既然你都還活着，卻為什麽不來找我”

雲長曦蒼白的嘴角飄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大手一點一點攀上來，撫摸着那梨花帶雨的小臉。

“曉蘇，此處乃是我師父用畢生功力和骨血開辟而成的混沌禁地，經過一千年的修補，又與我的骨血相容。當初，我的芬身未及潰散之時，我尚能離開數日，如今我大半的仙力耗竭，已經無法再離開此處了。”

易曉蘇聽得一知半解，并不十分明白，卻喜出望外。

“芬身？長曦，你的意思是說，當初崩潰的是你的芬身？所以，你并不會死，對不對？”

雲長曦卻搖頭，表情肅然。而不等他解釋，易曉蘇又窩回他那寬厚的胸膛。

“我知道，你為我耗盡仙力，一時半會功力無法恢複。那我就在此處陪你好了。一年兩年，十年，百年，我都陪着你。”

“曉蘇你還是不明白。”

雲長曦卻抓着易曉蘇的肩膀，輕輕把她推開。

“此地，無靈力無魔力無生氣，根本不适合生存。為了維系這混沌禁地，我的骨血每時每刻都會吸食你的精元，到時你的壽元消損……曉蘇，你根本不能留在這裏。”

易曉蘇卻無賴的拼命搖頭。

“你不走，我也不走。當初，你本尊救我離開白國，與我共度整整兩日，那時不是也能自由出入這裏，憑什麽現在不行？”

雲長曦驀然一愣。“原來你都猜到了。”

易曉蘇微微颔首。“之前只是懷疑，剛才你一說芬身，我便全明白了。長曦，依然和從前一樣，什麽都不肯放下。”

說到此處，易曉蘇竟滿眼幽怨，一如從前的鳳羽幽岚。嗤笑一聲，似是既苦且甜，她又繼續說道。

“幸好，芬身也好，本尊也罷，那統統都是你。只要我和你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求你不要趕我走，要走，也和我一起走。”

說着，易曉蘇又開始低低切切，一雙小手緊緊的摟着雲長曦精瘦的腰腹。

而雲長曦卻只得重重一嘆。

.“曉蘇，不是我不想陪着你。且不說，此處禁锢着魔尊最後一絲殘魂，我已然無法随意抽身。就說當初，我用了一半魂血祭煉芬身，如今芬身崩潰，我其實是已經死了一半……曉蘇，我現在真的無法離開了……”

易曉蘇再次聽他說”無法離開“，這才将這四個字仔細的思索了片刻。

腦中的記憶不斷的翻湧，忽然她呼啦一下坐直身子，小手迅速朝雲長曦下袍掀去……

寬大的仙袍之下，一雙盤膝而坐的長腿的形狀猶在，可已然石化多日，冷硬的線條早就和冰原融為一體……

瞬間，心痛的天旋地轉，易曉蘇撲倒在雲長曦一雙石化的雙腿上，垂淚千行……

作者有話要說：

我貌似得了一種叫爛尾綜合症的病。。。嗚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