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塵

第70章 我的曉蘇

雲長曦攬住易曉蘇顫抖不止的身子，深深揉進懷中。

“不告訴你，就是怕你這般。”他微微輕嘆。“等下我渡些仙力給你，助你先過了元嬰境界，保住性命再說。”

大手上即刻湧現出一股雄渾的仙力，即将注入易曉蘇的體內。

“我不要。”易曉蘇卻是奮力一甩。“你這仙身都被這混沌之境吞噬石化了一半，別再替我耗費了。還是留些仙力，盡快修補仙身吧。區區元嬰境界，我還不放在眼裏。”語氣裏竟流露出一絲不多見的高傲。

雲長曦聽後彎起嘴角，微微淡笑。

“原本我也是沒将之放在眼裏，誰知某人卻是在一個月裏連築基都未達成。“

“那是之前，現如今……”

現如今，她既然都已經知道雲長曦就在身邊，便去了輕生的念頭，怎還會連元嬰這等當年鳳羽幽岚十幾歲便達到的境界也過不去？易曉蘇将後面半句吞在肚子裏，卻是一聲輕哼。

“便在半月之內，達成給你看。”

易曉蘇一邊說着一邊還不忘瞪了雲長曦一眼，秀眉輕挑間，一雙小手卻偷偷撫摸上雲長曦那一雙石化的長腿。

那冷硬的觸感，叫易曉蘇心底不助的發顫。

她知道這是功法的反噬，即便大神通者能夠以自身魂血祭煉出一具與自己同等的芬身來，當芬身潰散，也不得不接受功法反噬的荼毒。

一個月前，雲長曦為了替她洗髓，耗盡最後一絲仙力而潰散。卻也同時，将潰散的反噬之力統統傾注在雲長曦的本尊體內。而他恰巧又與這混沌之境骨血相連，便累得半個身子與這冰原大地融為一體，不得動彈。

“疼嗎？”易曉蘇低問。

雲長曦一愣，石化的雙腿早已沒有只覺，可是他強大的神識早已經探查到易曉蘇細小的動作，瞬即苦笑。“已經石化了，并不會疼。”

易曉蘇吸了吸鼻子。“長曦，你果真是哪裏也去不了了。”

雲長曦微微颔首，笑得釋然。“我雙目失明已逾千年，早已經看不見萬事萬物，能去哪裏、或者不能去哪裏，對我來說，其實都是一樣。”

易曉蘇心中疼痛，再次緊摟住雲長曦的脖子，如一只柔軟的小貓，匍匐在他的胸前。

“長曦，無論你能去哪裏，不能去哪裏，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因為，我決計不會離開你。我只想在你身邊，守着你，陪着你，只要有你在就好。”

“曉蘇……”聽得易曉蘇語氣中的果決，淡定猶如雲長曦也有些急。“你要聽話。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根本無法離開此處，便要明白事情輕重。先速速出去，将功力提升到元嬰境地……”

不等雲長曦說完，易曉蘇那傲慢的神情再次浮現。

“我就不信，憑我的能力，在此處便不能修煉到區區元嬰之境？”

“曉蘇，你要講道理。”雲長曦很是無奈。“此處不過是我和師父用骨血創造出來的混沌之境，全無靈力，并不适宜修行。同時這混沌之境會将所有除了我之外的仙修魔修的精元慢慢吸食殆盡。你留下來，只會耗損壽元，并無半點好處。乖，且在無極忍耐些時日，我會想法盡快再修一個芬身出去陪你。”

雲長曦語氣深長，幾乎苦口婆心，易曉蘇卻半個字也聽不進去。

“你當我還是半年前什麽也不懂的傻丫頭嗎？原本祭煉芬身就極為兇險，芬身在外的仙力只出不進，全靠本尊接續，你卻又是耗盡了一半魂血才祭煉成功。如今，芬身潰散，且不說你現在成了這幅樣子，就算能再祭煉出一個芬身來，又要用去多少魂血？又要耗去多少修為和歲月？你卻說還要渡仙力給我，你……你……”

易曉蘇氣急攻心，說到最後竟也說不下去了，拼命咬着嘴角，雙眼通紅。

聽她說到最後氣結，雲長曦先是一怔，随後便出乎意料的笑開。大手徐徐伸來，似從前那般在她小臉上仔細摸索。

這一次，他仿佛摸的更細，溫涼的指尖滑過她飽滿的額頭、嬌俏的鼻梁、豐潤的櫻唇、細嫩的下颚……甚至連她嬌嫩的耳垂都不放過。

他那麽認真的摸索，以至于一張俊臉也不由自主的貼得離易曉蘇很近。幹淨而清爽的呼吸，輕輕吹在易曉蘇的臉頰上。竟像是要親眼看上易曉蘇一番似的，那一雙失去眼球的眼睑，不自覺抽動着，而他卻根本不自知。

易曉蘇心裏有些疼，他卻在這時開口了……

“這竟是我的曉蘇嗎？”

他居然用“我的曉蘇”這四個字來反問，忽然之間把易曉蘇問得一陣小臉發燙。

繼而他又笑。“我的曉蘇，如今……既有半年前初來乍到的溫婉可愛，又有從前岚兒那般霸道犀利，真是內外兼修，剛柔相濟，一時間讓為夫有些招架不住。”

“你個千年老妖，居然也會油嘴滑舌，是在揶揄我嗎？”

到了這個時候，雲長曦倒還有精力玩笑，易曉蘇雙頰緋紅，但仍有些忿忿。

“我豈會揶揄你？”雲長曦卻一本正經。“我剛才所說，實事求是，不摻半點虛假。”略微頓了頓，忽的又道。“讓我想起曾經你問我的問題——到底喜歡現在的你多一些，還是從前的岚兒多一些。”

“那你現在改答案了？”

“并沒有。”

易曉蘇忍不住白了雲長曦一眼。“我就知道。”

雲長曦再笑，大手依舊在她溫度略高的小臉上停留。

“兩個都是你，你叫我如何比較？就如同我的芬身和本尊，同樣是我的骨血所化，擁有相同的思想和感情，對你的挂念也是一般無二，你又會偏愛哪一個？”

“又和人家打太極。”

易曉蘇臭了下鼻子，心中卻早已歡喜，偷偷咬着唇忍着笑。

他說的沒錯，無論是從前的還是現在的，內在的還是表象的，愛的始終都是那一個，喜歡的不過是一個你……

無論是雲長曦強大的本尊，還是已經崩潰的芬身，對于易曉蘇來說，都是一直深愛着她，時時刻刻護着她的那個人……

而相反，不論是從前的犀利玲珑的鳳羽幽岚，或是轉世複蘇、不經世事的易曉蘇，甚或是現如今已經融入兩世記憶，仿佛新生、又似成長了的她，對于雲長曦而言，不過都是他至始至終最心愛的人罷了……

從前的易曉蘇，糾結在這個問題上，白白和自己吃了一場幹醋，還真是……

正在易曉蘇兀自自嘲的時候，雲長曦那纖長的五指包裹住了易曉蘇的小手，溫良的氣息傳遞出濃濃的不舍。

“不過……現在的你，更完美，更讓人舍不得放手。”

猝不及防的表白，讓易曉蘇渾身一顫，卻并未發現雲長曦的臉色正慢慢變得難看，蒼白中帶着青。而他那只大手再次攀上她的小臉，一寸一寸的細細摸索開來。

“曉蘇，你即是我的曉蘇，卻又是我的岚兒，如今的你變得我有點不敢相認。曉蘇，我真的好想再看你一眼，哪怕一眼。”

“啪——”易曉蘇聽到自己的一顆心碎裂的聲音，晶瑩的淚花瞬間打在雲長曦那溫涼的指尖，無奈的滑落臉頰。

“長曦，如果可以，我願意把我的眼睛給你。”

“不……”

此話一出，換做雲長曦微微輕顫，似是被一記重拳，雲長曦有些喘不過氣來，竟放下手來，揪住胸口。

“曉蘇，萬萬不要存這樣的想法。我此生別無他求，只願你好好的。只要你能平安順遂，我怎麽樣都無妨。”

又似是不放心，雲長曦長眉緊蹙，蒼白而殘缺的俊臉，在易曉蘇面前來回輾轉，似是想看卻看不見，似是想聽又聽不清，他牢牢的抓住易曉蘇的小手。

“曉蘇，你曾答應過我，會珍惜如今這半幅仙骨，會好好修煉，直到等我回去找你。你答應過我，是不是？曉蘇，你告訴我，你之前答應我的話，還作不作數？”

“長曦……”

易曉蘇見他情緒突然轉變，臉色也愈加蒼白，似乎是胸口吃痛了片刻，竟然開始語無倫次，頓時吃驚不小。

卻在此時，似是更加痛楚難當，雲長曦渾身輕顫，整個人都深深佝偻，黑色的長發與左肩下的空袖管一同垂墜下來，只一只右手緊緊的揪着胸口大力的喘息。

“長曦，你怎麽了？”

易曉蘇吓得花容失色，一手扶着雲長曦發顫的肩頭驚叫着，另一只手則在他緊攢着的胸口摸索。這一摸之下頓時全然變色……

雲長曦胸口之處，竟有七七四十九個血咒封印，而那血咒封印之中的兩掌位置，竟也如同他的雙腿一般早已石化多日，但不似是被冰原吞噬，卻是由人封印而成的，其中更是詭異的透出醇厚的絲絲魔氣，且這魔氣正隐隐不斷的強大起來，透着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之勢。

“長曦，你竟把鸠魔宮所有人的魔髓都封到了自己的體內。你……"

易曉蘇吓得聲音也顫抖起來，而雲長曦卻正忍受着極大的疼痛，勉強吸了一口氣，強自坐直一點身子。

“有魔修……進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明這結局部分已經在腦子裏過了好多遍，可怎麽寫着寫着就卡得不要不要的呢?

結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