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塵

第55章 相思之吻

易曉蘇怎麽會不想哭，她拼命咬着牙，還是不争氣的淚如雨下，不一會兒便将那只替她擦淚的大手滴得淚水淋淋。

雲長曦攢着滿手滾燙的熱淚，終是不忍，舉起手便掐訣要往雙眼拍去，卻在當空被易曉蘇牢牢抱住。

“長曦，不用了，別再為我損耗仙力了。”

雲長曦怔愣，失去眼珠的盲眼抽搐了下，竟不多見的慌亂，卻被一把嬌骨抱個滿懷，耳邊傳來易曉蘇濃重的鼻音。

“我實在太傻，為什麽現在才發現？你的眼睛，你的手，這些其實都是假的，不過是用法術變出來，騙我開心的吧？”

“曉蘇，你……”雲長曦語塞，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易曉蘇哭得更傷心。

“都怪我，要不是因為我，你就不會受這麽多苦。前一世的岚兒如此，這一世的我也是這般。實在是我沒用，要是能在北海多撐一會兒，不被人皇他們綁去和人交.>媾，你就不用千裏迢迢飛過來找我。我知道，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仙力大損，連之前變出來的手和眼睛都維系不了吧。”

“不是……”再次，雲長曦不知如何開口，指尖微微泛着涼。

易曉蘇卻心下更痛，小手在他身上到處亂摸起來。

“快給我看看，還有沒有受傷？還有哪裏不舒服？”

她一寸一寸的查驗，出乎意料的是雲長曦身子上都是完好的，只是有些髒，并無大礙，心下略安的同時，喉間卻愈發酸澀梗阻，難過的不知該怎麽形容，眼看小手又要摸到喪失左臂的肩頭，卻被雲長曦那只大手牢牢握在掌心，不能再動。

雲長曦輕嘆。

“曉蘇，我真的沒事，只是過來的倉促，未來得及……便有些醜。若你在意……我立刻便恢複原來的樣貌，并不會耗損多少仙力。”

說着，就想放開易曉蘇的小手，再次掐訣，卻又被易曉蘇搶了回來。

易曉蘇哽咽搖頭。

“我怎麽會在意？長曦，無論你是什麽樣子，我都不在意。只要你能在我身邊，我便心滿意足了。”

“無論是什麽樣，你都不在意嗎？”他輕喃。

易曉蘇搖了搖頭，忽的一下又坐起來，咬牙說道。

“就算變成一顆石頭，我也生生世世守着你。”

聽到“石頭”二字，雲長曦不由得渾身一顫，久久說不出一個字來。

而易曉蘇卻重新窩進他懷中，哭得不能自已……

不知過了多久，易曉蘇的呼吸聲終于平和下來。那一只溫涼的大手，始終有一下沒一下的替她拭着淚花，直到淚水不在，那大手仍戀戀不舍的在她眉眼之上游走，一點一點，仿佛是要将她的容貌刻在掌心。

易曉蘇吸了一下鼻子，輕笑。

“長曦，你今天怎的這般喜歡摸我的臉。”

“就是想看看你。”

他的聲音低沉，一如以往般動聽。

易曉蘇心裏暖暖的，忽的覺得自己剛才那般流涕又好像回到剛來這世界那時的慌亂，便有些微微的臉紅，偷偷用袖子把臉上的淚痕抹幹，又朝自己吐了吐舌頭。

雲長曦雖然渾然看不見，卻早已心知肚明。

“不哭了？”

“嗯。”

易曉蘇應了一聲，擡起頭卻見他側着耳朵，正朝自己仔細的聽，那只剩細縫的盲眼不自覺的抽了抽。

朝陽射來的霞光，映在他那雙沒有眼珠的眼眶裏，讓他的殘缺一覽無餘。

曾經在鳳羽幽岚的記憶力，那是一雙多麽美輪美奂的一雙眼睛，即便是後來他幻化出來的透明眼珠，也比現在這般要好上太多。

易曉蘇心中一陣抽痛，眼眶又要充血，卻狠咬了下嘴唇，硬生生咽下苦澀，拉過雲長曦的大手，笑道。

“別光顧着摸我的臉，快探探我的丹田，有驚喜給你。”

見雲長曦還未及碰到自己的肚子，唇角便挂起溫暖的笑意，易曉蘇這才醒悟，恐怕他早已知曉自己在北海祭煉了水靈珠。

見他但笑不語，易曉蘇撅起小嘴撒嬌。

“快誇誇我。”

他笑意更勝。“曉蘇，你做得很好。”

說完，修長的手指便在她小腹上輕輕一劃，一道藍光就在指尖綻現。

易曉蘇卻急了，連忙團團包住他的大手。

“不要再幫我化去反噬之力，這點痛你承受得，我便也能。你已經為我承受了金木土三個靈珠的反噬之力，剩下的兩個，我便要自己來。無論如何，我再也不要看你為我難受。”

易曉蘇語氣果決，雲長曦卻是無奈。

“曉蘇，你并不能和我比，我已經兩千多歲，你不過修仙區區半載……”

易曉蘇見他還要再說，食指在他胸口輕輕一戳，鼻音哼道。

“你個千年老妖，竟然還看不起我。好吧，反正現在我好的很，你要是敢把反噬之力吸走，我便和你沒完。”

雲長曦被她戳得一愣，好半晌才挑眉輕笑。

“怎麽個沒完法？”

易曉蘇笑。“如果你把反噬之力吸在自己身上，我便不跟着你再去祭煉火靈珠，幹脆化魔急死你。”

雲長曦終也低笑出聲。

“果真是個好主意。”

他的大手抽離，慢慢從易曉蘇頸項穿過，攬住她柔軟的身子。懷中的易曉蘇乖巧得猶如一直無骨的小貓。她嘻嘻輕笑着，但覺他胸口起伏，長長緩緩的舒了一口氣。

易曉蘇并沒有動，她怎麽會不知道他的心思。雖然他現下沒有動手替她緩解反噬之力的疼痛，心裏卻總也放不下，一定愧疚難當吧。他心裏始終想着她，她又豈非如此。她不管，反正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起疼着，也是幸福……

如是想着，易曉蘇又昂起頭，朝他那張俊臉上望了望。

雲長曦依然背脊筆直，挺拔猶如蒼松，卻不知怎的，光團退去之後，竟是一身塵埃，滿面灰土。

易曉蘇忍不住“噗嗤”一聲笑。

“真難看！”

雲長曦卻是一怔，還未及說什麽，卻感到懷中一輕，連忙伸手去抓。

“曉蘇，你要去哪兒？”那語調急切，竟像是怕她丢了一般。

易曉蘇回過頭來，竟拍了拍他的臉頰，輕笑。

“放心，再難看，我也不嫌棄你。”

說着，就又要走，這下雲長曦卻全然不肯放手，緊跟着也站了起來，臉色陰沉間，竟像個孩童般拉着她的衣袖一步一戳。

“你到底要去哪兒？”

易曉蘇卻笑得更歡，幹脆拉着他朝前走了幾步，腳下傳來湖水的波蕩聲，這才拉着雲長曦一同蹲下身子，小手在湖裏輕掬，一揚手就潑在他身上。

雲長曦擡手去擋，順手便在她額頭輕敲。

“調皮。”

“我哪裏是調皮，只是想給你用水擦擦。這麽好看的哥哥，可別總被泥巴污了。”這竟是當初他們首次重逢時易曉蘇說的話。

雲長曦一怔，仿佛回憶了片刻，這才低笑。

“總是在與你重逢之時，如此狼狽嗎？”

“可不是。第一次見你，還以為你是掉在河裏淹死的水鬼。”

回想當初兩人那極為困窘的相遇，易曉蘇也是禁不住要笑出聲來。

“這次又是怎麽搞的？這一身的土，難看死了。人家只道仙尊雲長曦有多麽了不起，現在看來倒像是個乞丐公公。”

她繼續呵呵輕笑，雲長曦也微微含笑。

“大概我飛得不夠高，天上仍有許多山巒擋路。我怕耽擱去找你，便沒探路，順手把它們劈了。”

易曉蘇吓了一跳。

“你竟然是一路劈着山過來的？”

易曉蘇她完全想象不出雲長曦一路排山倒海的氣勢，卻在心裏攪着疼。

雲長曦卻笑得雲淡風輕，似是終于也放松了下來，右手探到身下，在水中輕捏。

他如今只有一只手了，洗手這樣簡單的動作，恐怕也是無法做了吧。

易曉蘇心底發酸，掬起一捧湖水清潑在他那只瑩白的大手上，指尖輕輕在他掌心劃過，柔柔的打着圈。

她甚至有些想念從前那只蜷縮在左側的手掌，縱然那只手絲沒有溫度……

易曉蘇邊替他洗手，邊擡頭去望。

此刻的雲長曦，唇畔抿着一絲笑，卻含着若有似無的苦。那失去雙目的俊臉上，許多表情都讀不出……

易曉蘇咬了咬唇，伸手在湖水中沾濕袖管，輕輕捧着他那張俊臉，慢慢擦拭。

塵垢拭去，露出內裏白瓷一般的晶瑩肌膚，他依然是這般俊美出塵，只那一雙殘缺乃至駭人的盲眼，還是讓易曉蘇有些無所适從。

她不自覺的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卻覺身下人觸電般瑟縮了一下。

“曉蘇……”他微微的躲。

易曉蘇卻更靠近，抿着顫抖的唇畔，小心翼翼的為他擦去眼窩內的泥垢。

冰涼柔軟的眼睑下，隐隐露出內裏的一絲粉紅色的軟肉，真的什麽也沒有了……

仿佛能聽到易曉蘇狂亂的心跳聲，雲長曦又要再躲，卻被她緊緊捧着臉龐，不讓他再動分毫。

他有些為難，想要緊閉雙眼讓她不看，卻又無能為力。

正躊躇間，輕吻猶如淅瀝的小雨從額間點落，竟落在他深陷的眼窩中，一下一下一下……

那點點的輕吻，有些顫抖，有些不确定，更有着揮之不去的心疼，卻灼熱而真摯。

雲長曦被她吻得股間燥熱，大手不自覺便攏進她柔軟的發，徐徐昂起頭，讓她的朱唇滑落，終與自己冰涼的唇瓣相碰。

唇齒交融，訴說彼此的珍愛……

良久過後，易曉蘇才從嬌喘中，吸了一口氣。

“長曦，這五日來，你到底去了哪裏？有沒有想我？”

卻聽他語調帶笑。

“只有五日嗎？我怎的覺得和你分開已有千年。”

這一下便羞紅小臉，恐怕全身都燒了起來。

而雲長曦卻并還不打算就此放過她，他低下頭，像是能看見一般，便又找到了她的唇……

再次被吻得渾身顫抖，易曉蘇好不易才将他推開，舔着唇角，嬌喘着問。

“兆南呢？我記得你上次說，他和你在祝融山。”

“他還在那兒，我着急先來找你。”

語調低沉而魅惑，男性的氣息就在耳畔，貼着皮膚上的絨毛，讓易曉蘇的呼吸根本無法平穩。

而他的唇仿佛是一條溫潤的小蛇，不住的、輕柔的、憐愛的，在她額間、臉頰，唇畔游走。

易曉蘇卻在嘻嘻輕笑間，仍繼續問道。

“那我們什麽時候去找他，被你一個人孤零零丢在那山頭上，也怪可憐的。”

此話一出，雲長曦終是氣惱了。

他重重一嘆，呼啦一下坐直了身子，幹脆不再吻她，長眉輕蹙間，一副冷嗔模樣。

“我恐怕才最可憐，五日未見，卻又急着找其他男人。”

“哈？”易曉蘇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呀呀，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打翻醋壇子嗎？易曉蘇樂得小嘴都裂到耳根。想這千年老妖說起情話來，居然都面不改色心不跳。易曉蘇且喜且羞，更是扭捏，鼻尖都冒出汗來，半晌才冒出一句……

“讨厭啦！”

羞答答的嬌嗔，小拳頭一陣風似的砸了下去。

卻見雲長曦臉色頓變，狀似虛弱，立刻便掩嘴輕咳了起來。

易曉蘇吓得花容失色，這一下便慌了神，連忙要坐起來替他順氣。

小手才攀上他胸口，卻再一次被他牢牢抓住，一把拎到跟前，只一擡頭便被他再次妥妥的含住，又一輪深吻再次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