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铮然破空之聲來得突兀詭異,淩涯子尚未來得及細看,就下意識地拍了對方一掌,待到回頭一看方發現背後出現之人竟然是葉輕,一時愕然。
淩涯子脫口而之後,方發覺不好,他那一聲突然叫出,未控制好聲量,想必已經驚醒山莊之人了。
葉輕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不動聲色地望着淩涯子,逐漸靠近,兩人身子湊得很近,淩涯子率先移開了視線,輕咳一聲:“你怎麽來了?”
葉輕笑意中透出一絲絲失落,待要開口時,遠處黑暗中突然有人大喝一聲:“什麽人?!”
山莊裏随即驚起一聲尖銳嘯聲,接着是無數燭光被點起,成千上百的人朝着後院密集湧來。
“有人擅闖山莊!快來抓人!”
“快點!人在後院!”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大事不好”四個字,淩涯子當機立斷,緊抓住葉輕的手,低聲道:“随我來!”而後把人帶着朝人群反方向掠去。
葉輕手中忽然傳來溫熱觸感,不由得一怔,然後被帶得一個措不及防,差點摔倒,他神色古怪地看了身前之人一眼,不待多思,便随着淩涯子飛身望西苑奔去。
火把高高亮起,無數山莊護衛從四面八方奔走趕來,欲追拿擅闖山莊之人,誰知趕到後院,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馬廄前明光爍亮,空無一人。
“他們一定還在莊裏!快給我搜!”
“是!”
護衛來了又去,去了又來,透過窗棱看見火把漸漸遠去,直至消失,淩涯子以手抵着房門,輕籲一口氣,回頭一看,又陡然倒吸了一口氣:“呃……葉……葉公子……”
廂房布局精美,內室以玉帶珠簾隔開,正對着房門的是一張黃梨漆木桌,桌邊跷着腿坐了一個人——葉輕坐在那裏,右手撐在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淩涯子有些舉手無措起來,眼前場景真是說尴尬要有多尴尬。
葉輕薄唇微啓,眼中深意沉沉:“你剛才——”
“我沒有——”淩涯子立馬打斷葉輕未說完的話,不自然地走了過去,語氣中帶着歉意,“方才情急之下,我一時慌亂才……希望葉公子不要怪我逾矩。”
葉輕先是錯愕,然後又是一個了然,輕笑出聲,他只是想問對方方才為何知道要往西苑奔來,不料對方卻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想問剛才拉他手的事。他越想越是開心,連平日裏寒霜似的眉眼都生動了起來——對方心虛的樣子,怎麽看怎麽可愛。
淩涯子呆了半刻方冷靜下來,忍不住向葉輕問道:“你怎麽也來了?”
葉輕掀起嘴角,慣常地哼了一聲:“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雖是哼聲,只是那聲音不似往日一般冷淡,反而透着一股輕快靈動之氣,“我是跟着你來的。”
淩涯子心裏霎時好奇不已,既想問葉輕是怎麽知道他來了柳色山莊,又怕葉輕問起為什麽要獨自一人前來。在定下三日後的夜探之日後,不顧契約,抛下“主人”獨自深入險境的舉動,實在是不好解釋,皆因這都是他一時想得太多而起,說出來實在難為情。
與這人相處多年,他早已懂得一個道理,說多錯多,只要他不說,對方便不問,只要對方不問,那他就不必解釋,甚好,甚好。
“哦。”淩涯子點頭應道。
葉輕本想讓姓沈的先開口詢問,他再借着機會發聲诘問,非誘得對方說出那番正中他下懷的答案不可,孰料對方竟像是悶葫蘆一般,嘴巴開了又合,支吾半天才蹦出一個“哦”字,教他萬般手段皆無用武之地。
葉輕微愠,瞬間又回到冷如霜雪的氣場中:“你倒是好不客氣!白日裏才說好要寸步不離地守在我身邊,轉眼到了晚上就一個人偷偷跑了,你心裏還有我這個主人的存在嗎?!”
淩涯子再度裝聾作啞,直接忽視葉輕有意的責難,顧左右而言他:“我曾聽聞這處山莊神秘莫測,莊內養了諸多高手,殺機四伏,可如今卻覺得,唔,好像有些言過其實了。”
葉輕沒好氣道:“既有江湖傳言,未必空穴來風,說不定只是我們沒遇上而已。”
淩涯子陪着笑臉道:“那倒是。”
葉輕:“……”好想打人怎麽辦!
眼見氣氛總算融洽了一些,淩涯子按耐不住心下一片好奇:“額……敢問世子是如何能在深夜出城的?”
葉輕皮笑肉不笑:“不過出個城而已,于我而言,又有何難?”
“喔,那也是,”淩涯子恭維着道,“世子天潢貴胄,身份尊貴,自然是神通廣大,來去自如,想必小小的一個駱城也不在話下。”
“我倒不這麽認為。”
“嗯?世子此言何意?”
“進了我葉家門,就是我葉家人,跟着我有無上尊榮可享,從此平步青雲,萬世榮耀,” 葉輕語帶深意,嘴角笑意愈冷,“你說,要有多蠢的人才會将我堂堂世子拒之門外?哼,偏偏有些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瞎了眼了!”
淩涯子:“……”這人确實瞎……
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持續了大半個時辰,兩人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遠方天際逐漸泛白,山莊鬧哄哄吵了一夜,這會兒寂寥無人,此時要走應是最好時機,葉輕忽然似想起什麽似的,擰着眉問:“方才那馬車上有人?”
淩涯子頓時明了葉輕的言下之意:“莊中應有密室。”
“現在走恐怕不妥,” 淩涯子沉吟道,“辛勞連夜送出的,對他們而言必定是十分重要之人,不料恰好被我們撞破,想必山莊之人不會如此輕易放過我們。”
“是被‘你’撞破,不是我們。”葉輕糾正。
淩涯子笑了一下,接下去道:“說不定此時外面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就等着我們自投羅網,此時不宜走人,看來我們還要繼續等下去。”
葉輕随口一問:“那要等到幾時?我話先說在前面,我那些屬下若是長時間不見我回去,必定會在駱城掘地三尺鬧一場,甚至還會驚動到我父王那邊,到時風波一起,事情被鬧大,可就不好收拾了。”
葉輕意氣驕縱,語氣流轉間總在有意無意對着眼前人昭顯自己的“與衆不同”。
“嗯,世子放心,應該不會很久。”
淩涯子一邊想着心事一邊在屋內來回踱步,不覺間就走到內室。內室十分寬闊,南面擺着一張半人高的書桌,一側牆上立着一方書架,書架對面鋪着一張坐榻。
“奇怪……嗯……《浔陽舊事》、《蘭汀品茶記》,《六藝琴譜》……這家主人看上去倒是個頗為風雅之人……”
葉輕坐不住,索性也随着走了進去,看着對方不斷搬弄房中物件的舉動,心裏突然升起了一種異樣感:“你剛才為什麽會帶我來到西苑躲避莊內護衛,是因為這裏有什麽特殊嗎?”
淩涯子正全神貫注低頭擺弄着書櫥上枯黃發灰的書冊,頭也沒回:“我只是知道,這裏不一樣。”他長得挺拔高大,即使蹲下身來也是存在感十足,偌大一個身體縮在那裏,葉輕就像被他蠱惑一般,越走越近。
“這裏不一樣?哪裏不一樣?”
淩涯子背對着葉輕笑了一下:“神棍不都是這樣的嗎,蔔測占卦,能掐會算,趨吉避兇,信口——”他言笑晏晏轉過身,陡然對上一張放大的白玉俊臉,霎時收住聲,氣息來不及收回,噴在葉輕臉上。。
“你的警覺性好差,方才也是,我都走到你身後了你才發現,”葉輕伸出手在淩涯子臉上輕飄飄地摸了一下,又很快收了回去。看到對方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他湊得更近,在淩涯子耳邊吐出濕熱氣息,“你是對所有人都不設防嗎,還是只有我呀……”
淩涯子手中書冊“啪啦”一聲掉落在地,雙腿發軟,差點就站不起來。
葉輕扳回一城,心情大好,便不再計較對方裝瘋賣傻的行為,手臂一使力,把對方一把拉了起來。
“謝……謝謝。”淩涯子有些羞赧地道。
葉輕轉過臉去,在房中快步回來走動,臉上帶着不易察覺的微微笑意,“咦——”他突然停下身,盯着角落裏一面牆壁愣愣出神,淩涯子見狀湊了過來,微微一愣,接着也露出好奇臉色——
“這面牆的顏色,好像有些不一樣……”
兩人同時對望一眼,随後各自散開,站定在牆壁兩側,接着是極有默契的出掌,葉輕雙手緊貼在牆上,運起丹田真氣,一個砰然爆發,随即真氣快速流走,灌注入厚厚的石灰牆上,反觀淩涯子卻是輕飄飄地一拍,真氣若泥牛入海,不起波瀾,只有修煉過內家功夫的人才知道,他這一招運化真氣,如潤物無聲,化若無形,明顯是已臻化境。
沉重的機括之聲自石灰牆壁彼端低低傳來,接着是“轟隆”一聲,牆壁中間陡然出現一道縫隙,随着機括運轉緩緩向兩邊移動——
一處隐形密室,轟然開啓,橫亘在二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