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鬥棋
在過往的日子裏，中央電腦很少給她提供上帝視角的信息，除非是為了降低任務難度。
至于如果唐九淵死了怎麽辦——中央電腦的解決方法很簡單，死了再來，一堆數據而已。
顯然唐何必在附近算不上什麽重要信息，唐九淵雖然不理解為什麽中央電腦突然變得好說話了，但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錯過這次機會。
于是她眼神更加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叔父兄長們，“剛剛怎麽了？你們為什麽都這樣看着我？”
顧書棋微笑着看着她，目光溫和清澈，“洛姑娘貌美如仙，心地善良，顧某知道自己配不上洛家女兒，有幸結為眷侶，甚是惶恐。”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會看錯了。
黑衣管家在唐九淵的腦袋裏啧啧兩聲，“你看你，這樣明目張膽地作弊真的好嗎——哦不，公報私仇，啧啧啧啧……”
“閉嘴，我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
“你也不想想你是誰——唐九淵要是看誰一眼，誰還記不住她，那才是真正的失敗。”
“你閉嘴。”
洛青青用力地抓住手裏的酒杯，別過頭去，不想讓人看到自己臉上的失落。洛明流面色鐵青，洛明清臉上照樣挂着江湖人特有的粗豪笑容。
唐九淵的目光從這些人身上滑過，最後停在顧書棋身上，狹長的眸子裏冷靜至極，半點喝醉的樣子也沒有。顧書棋笑得清疏俊朗，風流之意盡顯。
“我拒絕。”
洛青青霍然轉頭，死死盯着她。
那是京城顧侍郎的兒子、宰相面前的大紅人啊，而且顧書棋生的又好看，多少女孩子想嫁給他都不行，洛葦她、她憑什麽敢就這樣拒絕，半點情面都不給？
顧書棋的家教很好，自然不會做出摔碎酒杯之類的失禮之舉，面上的微笑卻已經很勉強。
唐九淵微微偏頭，看着顧書棋，“你喜歡我？”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洛家雖然不是書香門第，卻也是有些底蘊的武林世家，過往這些年裏，還沒有哪個洛家弟子敢當着客人的面說出如此無禮而露骨的話。
洛明流喝道：“放肆！”
唐九淵輕輕搖頭。她本就是極放肆的人，做的自然是極放肆的事。
顧書棋的面色有些潮紅，仿佛喝了太多的酒，“我……”
他還沒說完，唐九淵的下一句話已如晴天霹靂般到來：“你想娶我？”
這一次連洛明清都忍不住了，“洛葦！”
“好呀，”唐九淵自己接了下去，全然不顧顧書棋一走自己便要領教洛家家法，“聽說京城顧公子擅長棋道，那我們下一盤吧。你贏了，我就嫁給你。”她微微仰起頭，“顧公子總不至于不敢接吧？”
顧書棋微澀道：“我接。”
“地點我定，就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時間顧公子定吧。”
“明日卯時。”
“很好，”唐九淵笑了起來，看了看面前的酒杯，發現已經被她喝完了，于是探身把鄰座的酒杯拿來一口飲盡，“顧公子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說完這句，她便醉倒在桌上。
洛家的人從大莊主洛明清到洛葦最小的弟弟洛英華，全部面色鐵青。顧書棋在一旁摸着鼻子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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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何必是唐門年輕一代最出色的輕功高手、暗器高手以及陰謀高手，唐老太太最寵愛的孫兒。
至于這樣的人物為什麽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洛家莊附近，原因其實很簡單。
早在洛家想要絞盡腦汁地抱住宰相大人的大腿之前，唐家就已經是宰相手下最得力的江湖勢力。甚至有說法道，十年前那次變故之中便有唐家的身影。
中央電腦知道唐何必已經來了洛家莊附近，然而洛家莊上下卻沒有一個人知曉此事。不過以唐何必平日裏的行事風格，偷偷跟着顧書棋過來，似乎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
蜀中唐門大約是想提前觀察一下這位日後的盟友。
由此看來，宰相這條賊船，洛家莊是上定了。
參與朝堂鬥争的武林世家不會有好下場，尤其當那鬥争牽扯到皇位歸屬時。如今的女皇陛下是個極有手腕的人，還能暫時壓下這些，等到日後、日後——
日後關她唐九淵什麽事呢？
唐九淵搖了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趕了出去。她每一次穿越都會接到一個帶領某某勢力走上人生巅峰的任務，思考這些已經成了條件反射。
她在晚宴上的表現極為張狂，唐何必若是在附近，必然已經注意到她。等到一個時辰之後她與顧書棋下完那一局棋——那時的唐何必必将無法拒絕。
唐九淵縮在椅子裏，仔細地描着眼線，梳理着自己來到洛家莊之後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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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的風清新怡人，拂過竹林，竟隐隐有了幾分江南水鄉的味道。
唐九淵是踩着點到的，她到的時候，顧書棋已經在等她了。洛家莊的人提前擺好了棋案，請了幾位懂棋的先生來做公證。
那幾位先生看到了施然而來的唐九淵，目光從她妖冶的容貌上掃過，然後搖了搖頭，輕蔑而憐憫。
誰都知道，顧書棋的棋力在京城是公認的頂尖，除了少數幾人，沒有人能穩勝他。而洛家莊的洛葦小姐雖然因為不适宜習武而學了許多偏門的東西，卻沒有人認為她有一絲一毫勝過顧書棋的可能。
想來洛家小姐若不是真的喝多了，就是想用這等無聊法子吸引顧書棋的興趣——然而顧書棋何等人物，而且先前已經表示了對洛葦的傾慕，洛葦的這等手段未免太下賤了些。
洛家衆人看了眼溫文有禮的顧書棋，愈發覺得此女不可理喻。
顧書棋自己倒是仿佛沒有察覺一般，看着面前的唐九淵，“洛姑娘請。”
唐九淵施禮道：“冒昧了。”說完之後，也不客氣，拈起面前的黑子直接開局。
于是周圍又是一片尴尬的嘆息聲。
洛葦性格本就孤僻，如今更是行事出人意料了。洛家莊的人想到此節，連連搖頭。
唐九淵原本不會下棋，無奈在任務的過程中總是要陪人下棋，只好硬着頭皮學了。她慣用黑棋，落子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一件怎樣無禮的事情，于是笑了笑。
笑完之後她便把這事扔到了腦後，專心棋局。
洛青青比她還要專心。
數十子之後，洛葦敗象已現，連洛青青這種不會下棋的人都看得出來。洛葦在晚宴上意氣風發、好生嚣張，現在卻輸的如此徹底，只怕會被人嘲笑一輩子。
洛青青想着洛葦一會的下場，覺得好生快意。
然而……按照洛葦和顧書棋的約定，如果洛葦輸了，顧書棋便要娶她，顧家的親事自然輪不到自己。
洛青青站在原地，一時竟不知道洛葦是輸好還是贏好，腦子裏一團亂麻。
不過就算洛青青改了主意希望洛葦贏，現在的洛葦也贏不了了。
洛家莊原本的教書先生第一個看不下去，搖頭道：“葦小姐，棋力不夠就不要強撐。”
黑棋的棋風殺伐淩厲，原本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只不過洛葦眼看就要輸的一塌糊塗，這樣的棋風便顯得極其可笑。
唐九淵仿佛沒有聽到，繼續落子。
又過了一會，外面請來的兩位先生也看不下去了，“我說姑娘，顧公子的棋力老夫也是極為敬佩的，姑娘何必勉強自己。”
顧書棋和唐九淵落子的速度越來越慢，顧書棋面上有些不解，卻不見分毫凝重之色。
“丫頭，”洛明清終于唠唠叨叨地開口，“你爹是打架的，人家爹是讀書的，你下不過人家那是正常的，下得過反而讓人覺得爹教的有問題——洛家莊好好的刀不練，跑去跟人讀書人比什麽下棋！顧公子有哪裏不好的，人品好、相貌好、家室好，跟着他總不至于虧待了你……”
此時的黑棋已經被逼的只剩下一邊一角，唐九淵看着棋盤，聽着那人的絮絮叨叨，終于無奈開口：“爹，我曉得的。”
洛明清還想繼續絮叨，卻被未來的女婿搶在了前面，“葦姑娘，這局棋要麽就這樣吧。”
唐九淵低聲道：“還沒有下完。”
洛家莊的先生搖了搖頭，似乎是在嘲諷她不識時務。
嘲諷唐九淵的人不止先生一個。
洛明流看着唐九淵的背影，嘲諷道：“練武時怎麽不見你如此堅持？”
唐九淵頭也不回，“武功我怎麽練都是練不出來的，何必白費時間？倒是這局棋，雖然你們好像都覺得我會輸，但是确實沒有下完。”
洛明流挑眉，“難道你不會輸？”
唐九淵平靜道：“結局未定之前，不要妄下結論，二叔，這是你以前教我的。”說着又走了一步棋。
顧書棋拈着手中白子，沉思良久，終于擡頭看着對面的唐九淵，溫言道：“葦姑娘，這局棋你恐怕真的扳不回來，不如就這樣算了？”
唐九淵正想回答，忽聽竹林裏一道清冷聲音道：“你們為何都認為她必輸？”
洛明清和洛明流霍然變色，嗖嗖數聲，洛家莊的暗衛盡數啓用，三息之間，數百支弩-箭已經對準了發聲之處。
洛青青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向唐九淵氣急敗壞道：“你！”
唐九淵放下手中的棋子，擡起頭來，目光正對上從竹林裏現出身來的白衣青年。
那青年眉眼清冽，有些冷，有些豔，讓人一望之下便挪不開目光。晨間的陽光清淡，勾勒得他的輪廓有些恍惚。
作者有話要說： 9.10捉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