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煞鬼(4)
姜家算不上名門望族,祖上傳下來的基業在姜華的爺爺手中發展興盛。姜父不是經商的料子,到了他手裏,姜家已經有頹敗之勢。
再下面的兩個兒子,一個性情軟弱不成氣候,另一個天真莽撞,整日想着往外面跑。沒有一個能讓人放心。
秀娘嫁過來之後,看清了丈夫的為人,不住嫌棄他懦弱無能。
她說,“看看你沒出息的樣子,沒了你爹,你能把家裏打理好才怪!我看啊,你娘這麽疼你弟弟,等他回來了,這個家就是他說了算了,哪裏輪的上你!”
她說,“我嫁給你不是為了吃苦找氣受的!你娘天天板着張臭臉,你是她親生的嗎?哪裏有親娘這麽對懷孕的兒媳婦的!你看看她對你弟弟那殷切的樣,小白眼狼一回來,笑得跟朵花兒似的。”
她說,“你家小白眼狼回來的真是時候。看看,看看,你爹好好的時候不來,非得這時候來。一來就把他氣死了,說不是成心的,誰信啊?不過他瞎了眼,倒是沒法跟你搶家主之位了。”
她又說,“你娘怎麽回事兒啊?天天上趕着找小瞎子獻殷勤!怎麽不見她對我好?我還懷着孕呢,我懷的可是你們姜家的種!姜華,你必須得想想辦法,就小瞎子這麽一副死樣,你娘肯定會把家産都分給他的!你就算不在乎我,也得替咱們孩子想想,過幾個月寶寶生下來,你拿什麽養他?小瞎子在外頭得罪了人,萬一那個什麽蝙蝠島的人找過來,咱們一家人都得受他連累!可憐我未出世的孩子……你怎麽有這麽個窩囊爹?”
是啊,他氣死了爹,還得罪了蝙蝠島。再留在家裏,他尚有身孕的妻子,還未出世的孩子,還有雖然與他不親近,但仍有感情的母親,都會受到姜穎的牽連。
姜華被她說動了。
“秀娘,你說我該怎麽辦?我都聽你的。”
“還能怎麽辦?你能做得了什麽?除非你把他殺了,否則家財早晚要分出去!”
“混賬東西!你個沒有主見的混賬東西!我就知道那個女人沒有好心思,娶她回來就是個禍害!”姜夫人氣得不停捶打他的後背,“從小到大,你弟弟哪裏對不起你?”
姜華窩囊了一輩子,最終将矛頭指向了最信任自己的人。
殺死姜穎之後,他首先覺得痛快。
他被妻子罵了太久,在妻子面前一直擡不起頭來。現在終于鼓起勇氣,拿出了血性來,滿足了她的心願。他迫不急的地想回去告訴她:“我做到了,你說的我都做到了。沒有人跟我搶,姜家都是我的,我都聽你的。”
可是當他殺完人,銷毀掉證據,保持着興奮緊張的心情回到家裏,将此事告訴秀娘之後,秀娘卻怕了,她說,“我可沒有叫你去殺他!是你自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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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了一會兒,問,“沒人看到吧?”
姜華搖頭。
秀娘暫且與姜華和好如初,只是秀娘剛知道時,急着撇清關系,刺痛了姜華的心。
他開始覺得後悔,姜穎的武功比他好,只要姜穎有一絲反抗,他都無法把他殺死。姜華利用了弟弟的信任,一路順利把弟弟殺死了。
這種愧疚在楚留香說到“禍不及家人”時,達到了極致。
可是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知道錯了,娘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想死,你求求二弟,別殺我,不要殺我,我不想死……”姜華哭着抱住姜夫人的小腿,狼狽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姜夫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大兒子,心裏對他更加失望,怒氣過後,又覺得他有幾分可憐。
“穎兒,你真的要殺了他嗎?”姜夫人問顧安寧,眼中滿是疲憊與哀求。
縱使她表現的有多冷漠,也不可能在面對孩子的死亡無動于衷。
顧安寧用凹陷的眼睛對着姜夫人的方向,他恢複了些神志,可以短暫地與人溝通。
他道:“我也不想死。”
姜穎甚至沒有說出懇求的話,他疑惑不解,臨死之前都在想哥哥這麽做的理由。
他想不通。
在成為煞鬼後的今日,他才明白,原來自己死亡的原因竟這麽可笑。
眼前的人已經不是記憶中膽小卻溫柔的兄長,他早已變成惡魔,抛棄了良知。
顧安寧不打算原諒他。
人是複雜的生物,一個突破底線的人,在面臨死亡威脅時的忏悔或許是真心的,可誰又能保證,當威脅離開後,他是否會陷入濃烈的負面情緒中?況且他做下的事就是事實,每一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楚留香。”顧安寧用腐爛殘破的喉嚨擠出模糊的聲音,“他認罪了。”
楚留香愣了一下。
就在此刻之前,他還想去尋找證據證明姜華的罪行,沒想到對方竟如此輕易地認罪了。
理會到顧安寧的意思,楚留香問:“你希望我來負責?”
顧安寧沉默地點了點頭。
做貓的日子裏,他已經大致了解楚留香這個人。顧安寧不想沾上因果,受到姜穎的影響,也不想讓姜夫人難過。既然難以選擇,不如把權利交給一個公正的外人。
昨天夜裏楚留香已經分析到了兩種結果,除卻顧安寧這只煞鬼,與他預想中的區別并不大。
“好。”楚留香看着姜夫人,“我會帶姜華去官府,給姜穎一個公道。”
姜夫人張了張嘴,看的顧安寧緊閉的雙眼,還有腹部成片的血水後,終究什麽都沒能說出口。
顧安寧使用的是姜穎的□□,不是魂魄。得到答複之後,他雙腳着地,搖搖晃晃地朝外面走去,流了一地血水。
周圍拿着刀的護院恐懼地後退,他們雖然警惕,卻沒有一個敢上前來阻攔。
沒了白布遮擋,少了眼球的眼眶凹陷地厲害,而且泛着不正常的青黑。他雙目緊閉,血水流成一條線,順着臉頰不停滴落,像是在流淚一般。
姜府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姜穎已經死去。因為今日就是他的葬禮,暴斃後很匆忙的葬禮。
他們見過姜穎的容貌,所以在姜府中看到顧安寧之後,立刻便意識到了他不是活人。
活着的人避讓開,顧安寧的行動十分順利。
他來到姜華的院子裏,動手敲了敲屋門。
“誰……誰?”屬于年輕女孩的聲音響起,顧安寧聽出了她的身份。
她是秀娘身邊的丫鬟,想來秀娘恐懼極了,不敢一個人呆在屋裏。
顧安寧心念一動,恢複了喉嚨,像生前那般,“是我啊,大嫂。”
姜穎今年十七歲,他的聲音清朗,比起姜華的懦弱畏縮,更加自信,也更有魅力。
可是屋子裏的人卻因為這句話吓得不敢動彈,顧安寧聽到了她們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他又敲門,道,“大嫂你開一下門,我有話想和你說。”
秀娘顫抖的聲音嗚咽不清,即使沒有見到她的臉,顧安寧也能想象到她有多恐懼。
“你別進來!有、有什麽話,在外面說就好……”她道,“姜華做的事跟我沒有關系,我什麽都不知道!”
顧安寧嘆了口氣,“嫂嫂,如果我沒有記錯,你的身孕該有六個月了吧?”
“你想做什麽?他是你的侄子,他是無辜的!”秀娘聲音徒然尖銳,她身體動了動,發出窸窸窣窣的摩擦聲。
顧安寧低低地笑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孕婦不論對人來說,還是對鬼來說都十分重要。
她肚子裏的血脈,是生命的延續,也是鬼得以成人,重新擁有身體,體味人生百态的開始。
除了特定的鬼,沒有鬼會去傷害孕婦。投胎鬼甚至會主動保護她們,在合适的時候進入她們的肚子裏,為新生兒注入靈魂。
六個月的胎兒,該是有魂魄在內的。可是秀娘腹中的孩子,只有一團血肉,它只是一副人類的軀殼,甚至連軀殼也是不完整的。
秀娘的孩子是個智能不足且身有殘疾的畸形兒。
除了教唆姜華殺死姜穎之外,她應當還做過其他事,沾染了因果。
因果報應,不僅僅會出現在她的身上,她身邊的人,她的後代,也會受到影響。
顧安寧想去她的肚子裏,成為她的孩子,重新投身姜府。
準确來說,這不是顧安寧的想法,而是姜穎的。
姜穎為蝙蝠島效力時,同樣做了許多不義之事。就算回到地府,未必能投個好胎。不如就用這具殘缺的身體陪伴姜夫人度過餘生,也算是為母親盡孝。
顧安寧站在屋門前面,結束了任務。
他離開後,姜穎的魂魄穿透牆壁,鑽入了秀娘腹中。
房間裏傳來婢女的尖叫,“少夫人!來人啊,快來人啊!少夫人流血了!”
心中無正義,怎能責怪鬼怪找上門呢?
楚留香帶姜華去了官府,姜夫人全程沒有為姜華辯駁一句。姜華吓慘了,沒有半句謊話,問什麽便招什麽,審訊之後直接被投入大牢,擇日處斬。
姜穎的屍體立在秀娘門前,沒有人願意去觸碰一具詐過屍的屍體,楚留香只好上前,費了些力氣才将它挪開,重新封入棺中。
秀娘受驚過度,幾碗安胎藥灌下之後,脈象才變得穩妥。
楚留香陪了姜夫人一會兒,見她情緒恢複的差不多,便想起身告辭了。
不過在走之前,他得先拿一樣東西,“夫人可曾見過那只黑貓?洗屍入棺之前,在下把貓交給了府上的姜德,可是姜德說,貓兒頑劣,自己跑掉了。”
他剛想摸鼻子,又下意識的放下了手。緊接着想了起來,懷裏已經沒有貓,而且衣服也已經處理幹淨,不必擔心貓毛瘙癢。
楚留香還是沒有摸鼻子。
姜夫人哀愁道,“實不相瞞,那只貓兒,正是穎兒。”
楚留香愣住了,“夫人莫要說笑,它不過是只普通的貓,怎麽可能會是貴公子?”
“楚公子大概沒有聽說過。坊間流傳着一些傳聞,我出嫁以前,曾聽奶娘講起。”姜夫人道,“人死之後頭七回魂,離開後便是去地府投胎。若是心中有煞,便會成為煞鬼,在二七那日回來。即便是下了葬,也會附到肉身,從棺中出來,故而又叫做回煞。在回到肉身之前,魂魄便是巨大的鳥,又或者是只黑貓。”
楚留香道:“竟有這種說法,我确實未曾聽說。”
姜夫人說,“今日,那只貓兒來到了靈堂,跳進棺材中,穎兒便醒來了。”
回應她的,是楚留香長久的沉默。
他一直都覺得,黑貓在案子裏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只是怎麽都沒想到,它竟然就是苦主本人。
怪不得,那日在城隍廟中,它不停地向屍體靠近。
想來那天便是姜二少死去的第十四天,回煞之日。
姜家的命案水落石出,楚留香洗刷清白,蝙蝠島的人也不再追殺,但前方依然有許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姜家也會有新的開始,起碼少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保住了。
五年後,楚留香再次途徑小鎮,他沒有進來拜訪姜家,只是躲在屋頂上看了一眼。
姜府沒有了少夫人,只剩下老夫人和一個小少爺。
小少爺雙眼緊閉,已經五歲的孩子,走路依然搖搖晃晃。
他走了幾步路,便趴在姜夫人懷中耍賴,不想再動了,他向姜夫人伸出雙手,口齒不清道:“娘,娘,抱抱!”
“是奶奶,小寶,奶~奶~”姜夫人抱起他,放慢了語□□他講話。
“奶~奶~”小少爺奶聲奶氣地跟着讀。
姜夫人溫柔地摸了摸他的眼睛,小少爺依然沒有睜開雙目,他扭過頭去,又喚了一聲,“娘?”
姜夫人眼角濕潤,“眼睛還痛嗎?”
姜小少爺露出乖巧的笑容,“不疼不疼,痛痛飛飛!”
楚留香自屋頂離開,心中五味雜陳。
或許,冥冥中真的有天意。
·這次任務顧安寧做了三天,拿到了十個真元。
闵道長臨行前給了符篆,顧大公子和伺候顧安寧的下人們心中都輕松了不少,卻沒想到顧安寧還是昏迷了。
顧安寧陷入昏睡之後,顧大公子便派遣了府中的守衛出門四處尋找,年紀在六七歲,穿着藍色衣服,性格膽怯怕生的小孩。
孩子找到了許多,但無一例外,都不是顧安寧。
三天後,顧安寧醒來,顧大公子也沒有将派出去的人手招回,而是駐紮在了各地,時刻準備着迎接顧安寧的到來。
心智與身體全都如同孩童,顧大公子怎麽放心他一個人在外面行走?
顧安寧醒來後,顧大公子面色如常,半點都沒有提起自己做下的部署。
“安寧這次可有做夢?”
“沒有。”顧安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自從在花家醒來之後,你就在問我這個問題。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一直這麽問?”
自從闵道長來過之後,顧大公子也覺得瞞着顧安寧的意義不大。而且顧安寧曾與他講過,昏迷見到了藍衣瘧疾鬼,說不準還能再找到些線索。
他直言道,“其實,你昏迷的那兩日,花澤耑帶回來了一個孩子,與你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顧安寧親自參與了這件事,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他還得裝出一副什麽都不清楚的樣子,盡力撇清自己的嫌疑,“為什麽我沒有見……是那個瘧疾鬼?”
“是他。”顧大公子點頭,“他當着我的面消失,消失後你便醒來了。”
顧安寧扮演瘧疾鬼的時候,被吓得幾乎沒有理智,也忘記了自己在做任務。能完成任務就是誤打誤撞,瘧疾鬼年紀小,他的執念也很簡單。
他是疫鬼,總是被人驅趕,得不到供奉。如果想吃了,就去棺材鋪裏偷一點,或者去哪家墳前悄悄拿一些,東躲西藏從來沒有吃飽過。
沒想到他的執念與顧安寧重合,顧安寧點了一大堆平日裏吃不到的東西,正好進了瘧疾鬼的口中。執念完成後,顧安寧自然就離開了。
顧安寧依然表現的一無所知,“大哥認為瘧疾鬼就是我?”
顧大公子道:“不論樣貌還是性情,他都與你一模一樣。”
“大哥……”顧安寧無奈地笑了一聲,“瘧疾鬼是個孩子,你是如何看出他的性情?”
顧大公子慢悠悠道,“不知是誰,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吃忌口,剛至主人家便身體難受,尋了大夫。”
顧安寧自知理虧,讨好地朝他笑了一下,懇求道,“我知錯了,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顧大公子沒有緊咬不放,顧安寧都這樣服軟,他怎好不答應。
顧安寧在床上睜眼躺了一會兒,覺得精神好極了,一點都不覺得困倦。
他不由思緒飄遠,回憶起了任務中經歷的事情,然後問顧大公子,“為什麽會有兄弟相殘這種事情呢?”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顧大公子問。
顧安寧不能說是在昏迷時夢到的,否則顧大公子能把他扒個底朝天。
他老老實實回答,“就忽然想到了。哥哥一直對我很好,就算是陸小鳳把我偷走之前,我們交談不多,不像現在這般親密,哥哥也一直在保護我。所以我才想不通,為什麽話本裏常有寫到,兄弟閡牆同胞相憚。”
顧大公子淡淡道,“大約是因為不知感恩,心胸狹隘。父母言傳身教,讀書明辨是非,心中善惡分明,又不為利益所惑,自然會堅守本性,堂堂正正。”
顧安寧正經讀的書不多,很少聽這種大道理。顧大公子說完,他似懂非懂,但依然将這句話記了在了心裏。
顧大公子很享受弟弟崇敬的眼神,忍不住柔和下表情,很想摸摸顧安寧的腦袋。
還未等他有所動作,顧安寧直視他的雙眼,跳到了下一個話題,“哥,我記得你以前有個未婚妻,她現在怎麽樣了?為什麽忽然沒有來往了?”
顧大公子柔和的眉眼重新嚴肅起來,他淡淡道,“退婚了。”
“為什麽忽然退婚呢?”顧安寧不解,他揉了揉腦袋,“我竟一點都記不起來她是誰,完全沒有印象。”
顧大公子:“此事說來話長。頭疼嗎?可是疼的厲害?”
“是有些疼,大概睡多了,一會兒起來走走就好。”顧安寧點頭,“大哥你講一講她嘛,她是個什麽樣的人?是哪家姑娘?我見過她嗎?”
顧大公子:“你還是不要問的好。”
顧安寧看得出來,他哥并不想提這個話題。顧安寧起初提起,是因為任務中性情不善的“嫂子”給他留下了太大陰影。他上頭恰好有個哥哥,而且到了适婚年紀。就算顧大公子現在沒有成親,早晚都會娶個姑娘回來,成為顧家莊的女主人。
顧安寧想着,便記起了先前那位未婚妻。他對曾經的準嫂子沒有一點印象,聽到顧大公子這麽說,心裏更加覺得好奇。
“為什麽不能問?”顧安寧問道。
顧大公子食指彎曲,在床沿敲了敲,他眼中閃過一抹暗芒,聲音依然冷靜克制,“因為這件事,跟父母的死有關。”
顧安寧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愣愣的看着他,“……父母的死?”
“不錯。”顧大公子見不得顧安寧這般表情,終于伸手摸了他的腦袋,動作輕巧溫柔,仿佛面對的依然是那個年僅十二歲便失去雙親的孩子,而不是已經十八歲的青年,“安寧,交給我來做就好。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為什麽……為什麽我記不起來?”顧安寧反手握住他的胳膊,“爹娘是怎麽死的?為什麽我到現在才發現,我什麽都不知道?哥哥,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不清楚。”顧大公子握住他的手,“我也不清楚。當時除了爹娘之外,只有你和她在。”
“是那個未婚妻?”顧安寧問。
“嗯。”顧大公子輕輕應了一聲,“已經過去很久了,你完全可以像以前一般,開開心心的,忘記這些事吧。”
“哥!”顧安寧甩開他的手,不滿地喊道,“我也是爹娘的孩子,你憑什麽不讓我知道?”
顧大公子嘆了口氣,“你已經忘記了,又何必再強迫自己記起來呢?”
顧安寧覺得不可思議,他從來沒有認為,自己丢失過記憶:“我忘記了?”
“爹娘死後,你昏迷五日,醒來後完全忘記了當時發生了什麽。大夫說,你可能親眼看到了死亡,故而選擇遺忘。”顧大公子平靜的聲音讓顧安寧感覺到了溫和與包容,“安寧,忘記不是壞事,現在這樣就很好。把一切交給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