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煞鬼(3)
楚留香的嫌疑尚不能排除,姜夫人沒有松口讓他離開,而是安排好了住處,留他在姜府上過夜。
于是楚留香帶着貓,跟随下人一起來到房間,總算能安穩睡一覺。
楚留香把貓丢在床腳,警告它不準上床。
顧安寧眯了眯金色的眼睛,後腿用力,跳了上來,它拱起後背,四只腳踏在柔軟的床褥上,背對着楚留香,用尾巴對着他的臉,“啪啪”抽了兩下。
“脾氣倒是不小。”楚留香無奈地側了側臉,躲開顧安寧的尾巴,“睡吧睡吧,不趕你下去了。”
楚留香身上早就沾滿了貓,根本不怕與黑貓再親近些。只是可憐了這張床,被髒兮兮的一人一貓睡過之後,恐怕需要從頭到尾收拾一遍。
顧安寧爬到楚留香胸膛上——除了腹部之外,這個位置最舒服。在這裏他能感受到楚留香的心跳,生命的氣息總能令人覺得安心,仿佛他也還活着,而不是一只二七回魂的煞鬼。
楚留香沒有閉上眼睛,他将手臂站在脖子下面,靜靜地望着屋頂,“貓兒,你說,姜華為什麽要殺死他的兄弟呢?”
顧安寧甩了下尾巴,擡頭看他,“喵?”
他知道兇手是姜華,是因為擁有了姜穎死前的記憶,楚留香又是因何而知?
“不知能否從姜二少的房間裏找到一點線索。”楚留香道。
顧安寧回憶着為數不多的記憶。
世界一片黑暗,眼睛是疼痛的,時常有黏膩的液體自眼眶中流出。他進了屋子之後,一直躺在床上,下人們進來送飯,他就乖乖張口,任由着仆從來喂。他尚未從恐懼中回過神來,就算聽到消息說,蝙蝠島被剿滅,原随雲墜落懸崖生死不知,也覺得像假的。
他的眼睛其實沒有被挖出,父親也沒有死。現在的痛苦是假的,一覺醒來,他依然被蝙蝠島追殺,還得繼續逃亡。
姜穎無法接受現實,姜夫人素來寵愛他,就算剛剛經歷了喪夫之痛,也能将悲傷掩藏,好好安慰這個孩子。
兩日後,姜華敲開了他的屋門,走過來拉住他的手,對姜穎道,“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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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穎眼上蒙着白布,傷口在漸漸愈合,但依然無法感知光線,分不清白天與黑夜。
他問,“什麽事情?”
姜華道,“跟我來。”
姜穎雖然疑惑,但從未懷疑過自己的兄長。
他的兄長怯懦膽小,沒有一點哥哥的樣子,從小到大姜穎才是受歡迎的那個。姜華讀書,他就習武,年紀漸長之後,兄弟兩個的交流就變少了。
因為姜華是嫡長子,父母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他身上。姜穎不想靠家裏,主動離開家去外面闖蕩。後來姜華娶了妻子,那位大嫂性格乖戾,把姜華管的很嚴,兄弟兩個之間的感情更加生疏。
姜穎以為哥哥是要安慰自己,或者詢問蝙蝠島的事情。他沒有反抗,抓着姜華溫暖的手掌,随他走了出去。
他失明沒多久,武功也不算太高,黑暗的世界陌生極了,能從外面回到姜家,已經是他的極限。現在跟着姜華出去,更覺得無措,除了信任哥哥,他沒有其他辦法。
走了許久之後,姜穎終于覺得不對勁。
他問:“周圍很安靜,大哥,這不是去前堂的路?”
姜華壓着聲音,“不是。”
姜穎歪了歪頭,“我們要去哪裏?”
姜華道,“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姜穎無法看到兄長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們遠離了姜府,朝着城外走去。
許久之後,姜華道,“上馬車吧,小心臺階。”
他将姜穎的手放到了車廂門框上,姜穎更加疑惑,但還是摸索着鑽進了馬車。
馬車跑的很快,姜穎心裏覺得不安,他喊了幾聲姜華,姜華都冷淡地敷衍過去,只告訴他,“到了之後你就知道了”。
下車之後,姜穎無措地站在地上,完全不清楚身在何處。
一把劍捅穿了他的腹部,溫熱的液體不斷流出,與眼睛裏流淌出來的極為相似。他扯掉眼上覆着的白布,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失去了眼球支撐,怎麽用力都睜不開,反而令傷口再次破裂。姜穎無助地叫喊,沒人來救他。
他能感覺到姜華沒有離開,可是姜華安靜極了,能聽到的,只有他急促的呼吸聲。
姜華把姜穎殺了。
覆面白布被他扔進了河裏,殺人的兵器也被他扔進了河裏。
他拖着姜穎的屍體,把人丢到不遠處的城隍廟中,又為自己換了身幹淨衣裳,燒掉染血的舊衣,若無其事回了家。
姜穎的屍體在百裏之外的城隍廟裏,他穿着生前的衣物,腹部有一處劍傷,除此之外,還有什麽線索能證明,人是姜華殺的呢?
楚留香同樣知道事情很棘手。
他查過不少這種鬧出人命的家庭糾紛,也很清楚,就算拿得出證據證明姜華就是兇手,姜夫人未必會選擇繼續查下去。
她只有這麽兩個兒子,已經有一個兒子死去,難道還要将另一個兒子也送入大牢嗎?
楚留香從不殺人,因為他認為,沒有人能決定其他人的生死。
他尊重生命,也尊重法律。
很難想象,他一個小偷,竟然會尊重法律。
可事實就是如此,即使法律并不完善——只要姜夫人不報官,不追究,兇手就不會受到制裁。甚至可以用金錢收買官府中法律的代言人,讓此事不透露半點風聲,維護姜華的名譽。
他嘆了口氣,越發熟練地摸着貓的下巴,“貓兒,你說姜夫人會如何選擇呢?”
“喵?”顧安寧疑惑地回應了一聲。
楚留香低低地笑了,躺在床上笑的時候,他的胸膛發出震動,顧安寧覺得整只貓都被低沉的笑聲包圍了。
楚留香道:“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能聽懂我的話。”
顧安寧伸出粉嫩嫩的舌頭舔了舔嘴巴。
楚留香用兩只手托着小貓的前爪,把它抱在半空中對視。
顧安寧不安地抖了抖耳朵,拖長了調子,不滿道:“喵~”楚留香認真看着它,“你在這件事裏,究竟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呢?”
小貓眯了眯眼,沒吭聲。
楚留香把它放下,開始半開玩笑地推測,“你對姜華和少夫人都表現出了敵意,但是面對姜夫人時,卻很乖順。暫且認為你是姜二少偷偷喂養的貓——難不成你在姜府附近流浪,被姜二少喂養,記下恩情。又看到姜二少被殺,默默跟在後面,去了城隍廟?”
顧安寧繼續躺在他的胸口,尾巴在後面抽來抽去。
“如果真是這樣,難不成少夫人與此事也有關系?”他開始回憶,見到少夫人時,少夫人的言行舉止。
顧安寧不在意這些。
他還沒有接收到姜穎完整的執念,已經得知基本過程,細節什麽的就不重要了。
不論還有多少謎題,明日屍體送到,在封棺前附到上面。姜華那種膽小的性子,還不得吓破了膽,問什麽招什麽?
夜色漸深,顧安寧尾巴甩的越來越慢,最後耷拉在楚留香身側,身體也軟成了一灘水,輕輕打起了小呼嚕。
小貓睡的很香,楚留香竟舍不得将它吵到。
他沒有再跟貓講話,也跟着閉上了眼睛,慢慢陷入睡眠。
·午時剛過,棺材便到了姜府。
府上一片愁雲慘淡,顧安寧被楚留香摁在懷裏,跟姜夫人說了一聲之後,開始搜查姜二少的房間。
白符與白色的燈籠到處都是,姜父的葬禮過去沒多久,府上的“奠”字還沒來得及拆下。沒有記憶與執念的顧安寧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也沒有再把這一幕聯想到自己的死亡。他只是安安靜靜地趴在楚留香懷裏,思索一會兒要做的事情。
楚留香很警覺,不讓他碰屍體。所以必須要找一個合适的時機,實在不行就得等到晚上,趁人睡着之後溜出來。
貓的身體很靈活,相對而言,力氣小了很多。如果姜穎的棺材被棺釘封住,他很難再把棺材打開。
姜穎并非正常死亡,入殓的步驟少了很多,也多了很多忌諱。顧安寧這只小貓被請了出去,楚留香怕小貓亂跑,又想看一眼,清理好之後的姜穎的模樣,于是擺脫下人照看顧安寧,自己則是留在了正堂。
姜家的親友悉數到來,鄰居也過來幫忙。幹系不大的人全都留在了院子裏,正堂這邊只有寥寥十幾個人在,沒有一個人講話,全部表情凝重。
姜穎躺在黑色棺木中,身上換了衣服,臉上也稍作整理,看起來終于有了人的模樣。
姜夫人拿着手帕神情肅穆地為姜穎擦拭了臉頰與雙手,将他的手擺放整齊。
楚留香看了半晌,只覺得姜穎眼眶的凹陷更加明顯,除此之外,沒有看到與先前不同的地方。儀式正進行着,楚留香不好中途退出,便同樣嚴肅了表情,靜靜地感受這一室哀傷。
顧安寧逃出楚留香的手心,心裏高興極了。
他不知道姜家仆從要把自己抱去哪裏,但是事不宜遲,等一會兒楚留香回來,再跑就來不及了。
顧安寧從肉墊裏擠出漸漸的指甲,忽然四肢用力,朝着抱着他的下人撓了一下。
他不是普通的貓,身上充滿了陰氣。為了不背上因果,顧安寧算計的很仔細,保證沒有挨到仆從的皮膚,只是将他的衣服劃破了一條縫。
仆從受驚,抱着他的手一松,顧安寧抓住機會跳了出來,鑽進草叢幾下就消失不見了。
擺脫人類的追擊之後,顧安寧蹑手蹑腳回到擺放屍體的正堂。
有柔軟的肉墊,他可以輕易地收斂起聲音,不被下面的人發現。
顧安寧身子一歪,躺在瓦片上面。
除了楚留香之外,其他人的武功都不好,根本奈何不了他。只要等楚留香離開,他就可以趁機下去,一口氣沖進棺材裏,回到姜穎身上。
儀式完畢,顧安寧聽到了絲毫沒有遮掩的悲痛哭聲,除了姜夫人、姜華和少夫人之外,還有其他人的哭聲,顧安寧沒有記憶,一個也不認得。
他半眯着眼睛看着下方,看到地上一條動來動去的長長陰影後,心裏一驚,猛然轉頭,結果看到了自己的尾巴。
顧安寧:“……”
往後退了退,顧安寧努力用爪子抱住尾巴,不讓它亂動。
哭聲結束之後,陸續有人從屋裏出來,楚留香也走了出來。
他意外來到姜府,除了姜家的幾個主人之外,對其他人都不熟悉。而此刻,姜家的主人們還留在前堂。
楚留香在門口站了站,看到忙碌的一群下人走過,主動走了上前,嘴角含笑,行禮道:“見過各位姑娘。在下想問一下,有一位叫姜德的小哥,抱走了在下的貓兒,姑娘們可知道,姜德去了哪裏?”
小姑娘們紅了臉,其中一人道,“我見過!原來那只貓兒是您的,長得可真好看。姜德大哥應當去了廚房,或許是為貓找吃的去了。”
楚留香拱手,“多謝。”
他沿着小路走去,那群姑娘也離開。
顧安寧看着自己不安分的動來動去的尾巴尖兒,終于松了口氣。
他輕飄飄從屋檐上跳下來,一溜煙跑進了正堂。
還未到合棺的時辰,棺材裏的屍體應該經過了處理,屍臭味變得很淡,如果顧安寧此刻不是一只貓,應該是聞不出來的。
他進來之後,在場的三位主人,立馬看到了。
少夫人扶着腰,用腳踢了下姜華,“怎麽能讓畜生進來,快把它轟出去!”
“好好好,我去叫人把它攆出去。”姜華還記得這只黑貓的異常,對它有些發憷。他不敢看貓,而是走到門口,喊外面的護院進來趕貓。
少夫人冷哼一聲,罵道,“窩囊廢,我怎麽嫁給了你這個窩囊廢?連只貓都怕,你還能做得了什麽?”
顧安寧看了一眼姜夫人,發現她的神色已經變得不悅,倒是沒有開口呵止。
顧安寧踩着貓步,來到棺材跟前。
姜夫人變了變臉色,連忙走過來,想将他抱起,“你這貓兒想做什麽?”
顧安寧躲過她的手,用力一跳,躍入了棺材裏,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啊!”少夫人遠遠地看到貓跳了進去,指着棺材對才到來的護院道,“貓跑進棺材裏去了!你們幾個快去把它抓出來!”
兩個身材強壯的男人來到棺材跟前,朝裏面瞧了瞧,發現除了他家身死數日的二少爺,并沒有所謂的貓。
兩人茫然地向姜夫人詢問,“夫人……當真有貓進了棺材?還是少夫人看花眼了?”
姜夫人動了動嘴,還未來得及出聲,棺材裏躺着的人,忽然動了。
他依舊閉着眼睛,撐起手臂緩緩坐了起來。
少夫人頓時發出尖叫,不顧自己懷着身孕,跑到了姜華身後,顫顫巍巍哽咽道,“他、他沒有死?”
姜華也吓呆了,他很想回答妻子的話,可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身體也在不停地顫抖。
兩個護院距離顧安寧最近,起屍後連忙抽出腰間挎着的刀,将姜夫人護在身後,只是表情同樣驚恐。
他們忘記靈堂外面人來人往,身上每一處寒毛都被突然坐起的屍體牽動,猶如與人間隔絕了一般,随時都可能被他拉入地獄。
只有姜夫人,短暫的驚訝過後,迅速回神,她剛剛才哭過一場,本應該宣洩完,遏制住悲傷,可是在看到顧安寧坐起的一剎那,眼淚又不受控制地留下了。
“穎兒……”她喚道。
顧安寧偏了偏頭,張開嘴巴,發出含混的聲音,“娘。”
“你、你不是死了嗎?”姜華終于順利講出話來,他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顧安寧,“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顧安寧從棺中站起,他身上的屍斑漸漸消失,但是腹部和眼上,卻流出了新鮮的血液。
屍體是不會流血的,這是他的死相。
他雖然閉着眼睛,卻像是能看到一般,朝着姜華走去,喉中發出的聲音幹啞沉悶,“為什麽殺我?”
“你在說什麽啊?”姜華顫抖着後退,而躲在他身後的少夫人,在短暫的意識呆滞後,迅速反應過來,悄悄溜到門口,想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姜華試圖安撫他的怒氣,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是你大哥啊,我這麽可能殺你呢?是不是你弄錯了?”
“為什麽殺我?”顧安寧好像沒聽到他的解釋一般,又重複了一遍,死後幾日,他的頭發與指甲已經長了不少,他沒有再将二者變回,陰風吹散了剛剛梳好的發髻,滿頭黑發在身後飄動,他伸出手來,露出青紫的指甲,掐住了姜華的脖子,将他整個都提了起來。
“為什麽殺我?”
姜華奮力掰着他的雙手,可是無論用力都無法逃脫。随着顧安寧力道加重,他漸漸喘不上氣,即便想要開口,也只剩下了“嗬嗬”氣音。他将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母親身上,極力克制上翻的白眼,向母親投去求救的目光。
“穎兒,放他下來吧。”姜夫人收起淚水,聲音聽起來冷靜極了,可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她竭力隐藏的無措與悲痛。
她的小兒子,竟然是被大兒子殺死的。
她不是沒有感情的木頭,即便再疼愛小兒子,對于大兒子也有親情在。
可是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大兒子生性軟弱,她的丈夫也在不久前病逝,如果連她都崩潰了,指望誰來撐起這個家?
指望姜華娶的那個白眼狼嗎?
顧安寧聽從姜夫人的話,松開了手。
姜華失去禁锢,摔倒在地上,不停地捂着喉嚨咳嗽。
姜夫人道,“二七回煞……我兒便是成了煞鬼,都知道聽娘的話。”
“娘!咳咳咳……”姜華道,“他都變成鬼了,你咳、你還向着他?”
“他是你弟弟!”姜夫人怒其不争,狠狠瞪了他一眼,她不敢去看顧安寧。只要一看到顧安寧緊閉的雙眼,還有他身上不斷流出的血,她就忍不住去想,這個孩子死前究竟經歷了什麽。顧安寧的乖巧懂事更加令她心痛,她已經相信是姜華殺死了他,對于一個母親來講,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為什麽殺我?”顧安寧表情淡淡,嘴上依然是這句話。
他重新靠近了姜華,向他伸出手來。
姜華終于意識到,顧安寧此刻神志并不清醒。縱然姜夫人在時能救得了他,卻不能守着他一輩子。
這是他的業障。
姜華連跪帶爬,躲開了顧安寧的手,窒息的感覺還未散去,他實在不想再次經歷。
他跑到姜夫人跟前,哀訴道:“娘,你救救我,他要殺我,救救我吧!我也是你的兒子……”
“他為什麽要殺你?”姜夫人語氣冰冷,“說實話!穎兒與你無冤無仇,為什麽要殺你?”
“因為……”姜華的淚水流出,哽道,“是我殺死了他。”
楚留香在這時從外面趕來,随之過來的,還有姜家的守衛。
在看到死而複生的二少之後,守衛們都露了怯,不敢上前。
楚留香雖然沒有見過生前的姜穎,卻看到過他的畫像,一下便認出了他。
他實在沒有想到,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鬼怪,還被他給親眼看到了。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上前走入靈堂,接着姜華的話問道,“為什麽要殺他?”
“是秀娘!是秀娘讓我殺了他!”生死面前,姜華哪裏有心情顧惜形象。他跪在姜夫人腿邊,試圖接着她擋住顧安寧。
話講出口後,顧安寧面對着姜華所在的方向,眼睛裏血淚不斷流出,向前移動的腳步卻停了下來。
姜華繼續道,“秀娘說我,娘從來都不喜歡我,只愛弟弟。爹死了,家中財産本該由我來繼承,弟弟卻在這時候回來,而且又瞎了眼,娘肯定心生憐惜,把錢分出去一大部分,供養弟弟娶妻生子,供養他的妻兒安度晚年。他只是個瞎了眼的廢人,争搶了我這麽多,卻要我來養活——”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姜夫人聽不下去,狠狠抽了他一巴掌,“你怎麽能這麽想?他是你兄弟!況且,他何曾與你争搶過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