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是敵是友
第二日一早,高緯便派人來請予楚和王之泓過去,謝昭已經在那裏等候。
予楚進了大營,無意間瞧見謝昭臉色不佳,仿佛沒有睡好,只是她自己又不便多問。
高緯也沒有過多寒暄,對着幾人道:“前夜王将軍帶人偷襲了敵方糧倉,放火燒了一些糧草,現下燕國大軍必定全部戒嚴,我們很難再得手。”
予楚想到自己押運來的糧草,道:“高将軍,除此之外,本宮以為,我們燒了燕國的糧草,燕國人也必定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此次運送來的糧草不可全部放在軍營中,莫不如将日前所需留下,剩下的一些押送到大軍附近的州郡糧倉,這樣有大軍在前擋着,偷襲之事,燕國人即使想如法炮制也難上加難。”
高緯對這個想法十分贊許,“到時候我派人押送。”
謝昭笑道:“又何須多費功夫,若高将軍信得過,交給本官去辦。”
王之泓此時卻道:“前夜我帶兵偷襲,卻也恰巧那兩日燕國大将軍葉臣不在軍中,只有副将守營。那副将姓魏名菽,是燕國太女慕容珑的表妹,慕容珑為了制約大将軍葉臣,特意安插此人在軍中。聽聞此人只有紙上談兵之能,因此那日我能取勝,也有一絲巧合在。糧草之事絕不可大意。”
此時卻有一白袍小将突然闖入營帳 ,跪下拱手道:“大将軍,卑職願意領命!”
高緯臉色一沉,“胡鬧!我與公主等正商議要事,誰準你擅自闖入!”
王之泓卻攔住高緯道:“高小将軍頗有領兵之能,又骁勇善戰,這個任務交給他也十分妥帖。”
予楚眼神示意王之泓,似在問詢這人是誰,王之泓輕聲道:“高将軍獨子高彥。”
予楚又将視線落在高彥身上,這高彥面容俊朗,尚且年幼,眉宇間卻有着藏不住的桀骜之色,聽聞方才王之泓對他的評價,也許倒真是英雄出少年,興許日後可堪大用。
只是許久之後,予楚無意間從王之朗的口中再聽到高彥這個名字時,卻是極盡貶損之能,将其視為心腹大患。兄弟二人對此人的态度截然相反,知曉內情之後,卻令人啼笑皆非。
朝中畢竟還有要事,予楚也不能過多停留,第二日一早便同謝昭一道出發,回去時比來時更快,不足十日便回到了長安城。
那日高緯忙于軍務,來不及為予楚送別,王之泓帶了一隊人馬送了很遠,直到不得不回。王之泓為予楚緊了緊鬥篷,輕輕地為她戴上帽子,擋住這邊境的塵沙與凜冽寒風,“我多希望你只是一個尋常公主,不陷入爾虞我詐的儲位之争。畢竟……”
予楚将他的手輕輕拉下,明白他未說出的話是何意,“畢竟我享有榮華富貴,即使不在那高位之上,也依然能過得好。”
予楚轉過身去,微微側眸道:“可我已經為了那個位置籌謀已久,三年,足以改變很多。我志在坐上九五至尊之位,去過那些逍遙自在的日子早已非我夙願。你又怎知對我而言,擁有無上權力不會給我帶來極致的愉悅呢。”
王之泓憂心道:“你知道我只是在擔心你。”
予楚道:“若是我要你,不做這南征北戰的大将軍,安心在我的公主府中做好王君本分,你又甘願?”
王之泓默默無言,予楚道:“有些話說太多次,只會讓人遺憾話不投機。”言罷獨自上了馬車。
王之泓看向不遠處騎在馬上的謝昭,回望馬車一眼,翻身上馬,朝謝昭而去。
謝昭一派淡然,看着王之泓道:“我不覺得如今你我二人的關系,還有道別的必要。有什麽話,你請直說吧。”
王之泓沉聲道:“之前糧草已經告急,聽聞皇上震怒,只是沒想這麽快便籌備好了糧草,是你做的?”
謝昭似笑非笑,答非所問,“你為何不問她?”這笑意中又有幾分洞徹人心的意味。似乎是在說,這幾日你二人同進同出,看起來恩愛無比,難道連幾句知心話都沒有說。
軍中事物甚忙,王之泓只知糧草的事已經解決,也沒時間問個底細。只是這次卻是予楚和謝昭前來,其中定有內情。他同予楚之間的隔閡還是沒有完全消除,眼下恐怕又惹得她不快。
王之泓道:“你直說便是,何必兜圈子。”
謝昭眸中一冷,“我可沒有這等本事,是沈西誠。他家財萬貫,拿出些銀子來提前購置糧草,皇上龍顏大悅。”
王之泓氣惱之餘又添了無奈,道:“他可真是陰魂不散。”
謝昭卻覺得這話可不單單是對沈西誠,恐怕自己也是那個陰魂不散之人。
王之泓往予楚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不在的時候,她若有什麽危險……”
“放心!”簡簡單單兩個字,無需多言,謝昭駕馬離去。
予楚和謝昭回到長安城,還未歸府,便進了宮。
姬妏很是滿意,賞賜了二人,只是出了宮,謝昭的臉色卻不太好,看起來憂心忡忡。
予楚欲要去景央宮給父君問安,輕飄飄一句“我還有事”便要離去。謝昭卻叫住她,予楚回頭,“何事?”
站在高高的宮階上,謝昭輕聲道:“你不覺得,此行未免太過順利了些?”
予楚難得當面誇了他一句, “難道不是你處理妥帖?”
這句話謝昭倒是很受用,“你可知,在我們所經之路,連尋常山匪都未曾得見。倒并非是以往大周太平盛世,百姓安樂。我仔細令人查看,有人早在我們所行之路提前清理了障礙。”
予楚一怔,“你為何不早告訴我?”
謝昭安撫道:“我們在明,對方在暗。是敵是友,尚不分明。當時告訴了你,也是徒增擔憂。”
這是他一貫作風,予楚倒也不奇怪。只是他的話……
予楚問道:“那是友如何,是敵又如何?”既然是有意作對,又怎會為她掃平障礙。
謝昭在她明豔動人的臉上看了一眼,悠悠道:“是友,說不定又是你惹的桃花債。”
予楚瞪他一眼,自己自從和王之泓大婚,何曾再招惹過什麽男人。先生雲起去深山養病,恐怕無暇顧及。蕭離向來獨來獨往,也早已失了音訊,況且他一人如何能處理的不漏痕跡。至于沈西誠,若真的是他,恐怕當時便要讓人報出他的大名向自己邀功了。
謝昭終于正色道:“是敵,事出反常必有妖,也許我們已經在別人的陷阱中了。”
楚公主府,予楚在暖玉池中沐浴,身子靠在一側,腦子裏卻不停在想謝昭的話,若真的是敵人,她如今該如何應對呢?
想來想去還是無解,予楚閉上了雙眼,卻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有人穿過層層紗幔,予楚以為是心英将貼身衣物取來了,便沒有出聲。
“心英”卻蹲下身來,手指輕輕觸上予楚的肩,予楚察覺有異,并未回頭,略一側身,一手擒住對方的衣領,将人翻進了湯池中。
予楚身上未着寸縷,不好出去,只等這人浮出水面,便一掌結果了他,誰知這人卻是沈西誠。
予楚心頭繃緊的弦一松,卻又忍不住惱火,飛起一腳,濺起的水花又打在沈西誠臉上,他鑽進池中,又因沒有閉氣的本領浮了上來。
心英聽到動靜連忙走了進來,待看到沈西誠也是一驚,只見他濕漉漉一身出現在公主沐浴的湯池中,倒不着急出來,心英慌了手腳,“這……這……”
予楚無奈,讓心英先出去,心英只能聽從,将手中寝衣放在一旁。這沈公子才聽聞公主回來了,便來了府上,下人報給她,她只等公主沐浴完再通禀,誰知他竟然跑到了暖玉池中。
見沈西誠呆呆的模樣,予楚輕斥道:“還不轉過身去!”
沈西誠明白過來,趕緊轉身,只聽得一陣水聲,似乎是她出浴之聲。沈西誠雖什麽都沒看見,耳朵卻不自然地紅了。
予楚穿好衣衫,長發上還瀝着水,玉面朱唇,愈發顯得美豔無匹, “沈西誠,你當本宮的公主府是你的後院嗎,肆意來去,如入無人之境?”
沈西誠還泡在水中,身上濕氣重着,“你好了嗎,我能不能先出來。”
予楚輕哼一聲,沈西誠便已得了指令,略為艱難地爬了出來,身上還滴着水。“我還不是聽說你回來了,趕緊來看你。”
予楚瞥他一眼,“那你方才又是在做什麽?”指的是他在她背後觸摸一事。
沈西誠連忙自辯,“我可不是有意要輕薄你,我只是看到了你肩頭的牡丹刺青而已。”他更是想問,你為何把我那“沈”字抹去,又這花花草草遮蓋住。可他不敢,上次他不知她身份之時,私自刺了“沈”字,令她大怒,那一巴掌的感覺他現在還記得,更別提一直冷着不見他。
予楚倒是心情尚好,糾正他,“這是芍藥。”說完便要出門去,沈西誠連忙跟上,又被予楚一個眼神釘在原地,“等天黑無人時你再走,免得本宮被你連累,有損清譽。”
沈西誠只能咬咬牙,“本公子才不聽你的!”只是步子卻不曾挪動半步。
晚間沈西誠回府,童兒瞧見他一身濕衣,驚道:“公子你難道沒有去公主府,掉進了護城河嗎?”
沈西誠吃癟,一擡胳膊,童兒連忙撇過臉去,只是這巴掌沒有落下,水倒是濺了一身,擡臉看時,沈西誠已經沒了人影,風口處冷風一吹,童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裏倒是想起話本子裏的一句,“最難消受美人恩。”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看了的童鞋們,不要潛水啊,給我一點點動力,我會更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