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張子初不理他作何反應,也不在意剛才自己說的這番話,會對未來劇情産生什麽影響。反正原文劇情他都記在腦子裏了,現在已經全程跑偏,又何必想那麽多?
他沒有上馬車,反而讓車夫等着,說是要去街市上走走。本以為車夫會阻攔,沒想到只是應聲說在原地等他。
最近沒事做,反正有齊禦風養着他,沒有俸祿也餓不死。他決定大手大腳一把,将來若身份暴露,和齊禦風分道揚镳,沒有依仗,想也不至于活活餓死。原主的字還是很好看的,賣字為生,或者拿着榜眼的名頭教書也不差。
這麽一想,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腳已經邁進一家書肆。他好奇這個書裏的世界,會不會有話本之類的,問了店家幾句,果然見滿滿三個貨架的話本。
他先買了好幾本,再拉着店家問道:“不知你這裏可有寄賣字畫?”
“客官說笑了,字畫若是極好的,自然也不會放在這裏賣。他們只要在街上擺個攤,不管好壞都能半日見底。要說好字嘛,歷代字帖都有,何需今人的字畫?”
張子初聽了也不說話,只令将話本打包起來,便回了馬車裏,一路無話。
早前他初見藺中則時反應過大,現在齊禦風幾乎把這人鎖定目标,若自己私下去找他,怕是各種不妥。
他想了一會兒,想去找吳滿求個便利,又怕上次的事情重演,害他挨打。
他決定去和齊禦風好好談談,不能這麽霸道的幹涉他交友,若一直遂齊禦風的願,那他也不用做人。
馬車到了将軍府,小厮早已接過話本和舊筆盒,卻不見齊禦風的人影。想是出去了,張子初也不在意,便要往後院走。
他走到一半,忽然聽到一陣女子的笑聲,便停了腳步。
一個穿着杏黃裙的少女,正笑吟吟的拉着齊禦風,不知道說些什麽。她嘴裏還喊着半塊桂花糕,桌上的食盒已經空了,想是來了有一會兒。
“表哥,再來一盤桂花糕嘛,人家還沒吃飽。”
“女孩子家家的,天天餓死鬼投胎一般,像什麽樣子。好了,你也該回家去,再胡鬧我可告訴姨丈了。”
“哼,不吃就不吃,真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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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初聽着他們的對話,忽然覺得心口一疼,幾乎跌倒在地。霜降跟在後面,吓了一跳,連忙來扶,卻被甩開了手。
他急急忙忙的往屋裏走去,但覺得腦海裏有很多畫面湧上來,一會兒是他嘴對嘴喂陳三月喝酒,一會兒又是他用簪子挑開身下之人中衣,想來都是原主的記憶。
但這些記憶交叉在一起,其中最為鮮明的,竟是那日齊禦風按着自己胡來的一幕。
他全身是汗,轉頭看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坐在房內,而霜降神情緊張,看起來非常擔心。
“公子,感覺如何,屬下去喚将軍前來,再找人去請郎中。”
“不用請郎中,也別告訴你們将軍,我歇一會兒就沒事。剛才我帶回來的木盒呢,你放在桌上,帶上門出去吧。”張子初只覺得一切都在失控,但不想被看出端倪,只沉聲吩咐了。
齊禦風在他走過附近的時候已經察覺到,但他不想讓人發現張子初就在自己府上,尤其不想他被表妹撞見,故而也沒有出來。
好容易把人送走,卻聽霜降說起張子初身體抱恙,不免皺了皺眉頭。京城大宅內,常有借着裝病來争寵的事,但他的少爺照理不該是這樣的人。
他想了一下,也懶得在意下人的眼光,竟是直奔屋頂而去。此時天色已晚,将近掌燈時候,齊禦風掀開瓦片,但見屋裏只有幾道餘光。不過他常年習武,眼光如炬,自然對房裏的一切瞧得一清二楚。
張子初抱着一個極舊的匣子發呆,似有千般不舍。這匣子是他當年所贈,但齊禦風回想自己幾次去找張子初,但不見此物,以為早已丢棄,沒想到在這裏見到。
少爺的手慢慢打開匣子,從夾層裏取出一卷極薄的紙,展開竟是一幅畫作。
齊禦風睜大雙眼,他萬萬沒想到,這畫中人會是原來的陳三月。
“三月,你該生我的氣了,現在少爺我和別人花前月下。你若不開心,就來找我索命好不好?我等了你三年,你不來索命,也不願來我夢裏見一見,如今你的少年成了別人嘴裏的肉。你若知道,應該會覺得是報應吧。其實這人的心思,我也看不分明,有時候我總覺得他就是你。這樣說,你會不會氣得從畫卷裏出來?”
張子初癡癡的笑了,輕撫畫卷道:“我知道,你已經死了,永遠也不會回到我的身邊。都怪我貪心,覺得娶了孫氏,有個一兒半女,再無人敢說要把你趕出府去的話。不承想反而害得你如此,早知道、早知道我就……”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未盡的話是什麽。
“本以為中了榜眼,若能進得吏部,可以好好整頓吏治。沒想到偏生遇到那麽個人,搞得現在整個京城都當我是他的娈童了。你說我一個榜眼,冤不冤枉?三月,你在九泉之下有知,是不是故意派了這麽個人來,讓我十年寒窗,枉費心機?”
齊禦風聽到這裏,已經心痛難忍,想要下去,卻不知如何勸解,只好繼續待着不動。
“剛才那個姑娘,也許是未來的将軍夫人。這樣也好,我如此待你,合該有人如此待我。三月,你的少爺累得很,想跟你一起去了。”
他的話未說話,卻見整個人忽然軟下去,直直跌倒在地,連帶木盒也摔得碎裂。
齊禦風再也顧不得許多,連忙沖進來将人抱起,卻見他眼角含淚,已經昏睡不醒。
他心急如火,探其脈息,又見并無異狀,但想到方才之言,半分不敢松懈。他輸了好些內力,卻不見醒轉,便将人抱在懷裏。
到了半夜時分,張子初慢慢睜開眼去,只覺得全身輕松了許多。他察覺到有人抱着自己,生怕醉紅樓之事重演,連忙翻身來看,但撞上齊禦風深情的眼神。
“我外祖父只有兩個女兒,我母親生了我,姨媽生了盈盈。今天你見到的就是盈盈,她已經許了人家,這回是來竄門的。你不要多想,我心裏只有你一個。若你不喜歡那些閑言碎語,我便還你一個清白名聲。再給你安置一個宅子,你好好住在那裏便是。若你想去吏部,我會設法的,這也不用操心。”
他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張子初聽得奇怪,細想方才自己打發霜降出去,神志并混沌起來。而後他聽自己的聲音說了好些話,但這些都不是出自本意,想來那是原主掌握了身體。
看來齊禦風真的在旁偷聽,此時還當了真。
“你、你別在這裏。”
張子初只覺得無比心虛,也不想再被已經開葷的齊禦風抱在懷裏,尤其現在還是深夜,這太危險了。他始終覺得前幾天那次是一時沖動,他還沒做好再來一次的心裏建設。
“好,那我睡地板,你睡床便是。”
齊禦風似乎早有準備,松開他,直直躺倒了地上。
張子初正想說地上涼,但見齊禦風卧在地鋪上,想是早已準備過的。他想勸他回房睡,又想到原主方才說要随着三月一起去的話,定是吓得齊禦風不輕,一下子倒開不了口。
“你睡就是,以後不經你許可,我定不碰你。”
齊禦風見他閉了眼,便在心裏松了一口氣,卻是一夜無眠,只靜靜看着自家少爺的睡顏。
他心中後悔至極,本是想借用盈盈試探少爺對自己的情意,沒想到弄巧成拙,差點讓少爺生出死志來。
想到這裏,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舊匣子,趁着少爺昏睡,早已令能工巧匠修補好。
這匣子在一日,少爺的心便始終不忘陳三月,這對于如今的他,到底算不算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