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二天早上,張子初醒來的時候,不見齊禦風,連帶地鋪也被收走。想起昨天夜裏的事情,一時不知如何面對他,只能盼望原主不要時不時竄出來,吓他一跳。
他穿好衣服,就見那舊匣子放在桌上。明明記得匣子昨日摔在地上,怎麽看起來完好無損,他走上前拿起細看,便知道被修補過。
外面的霜降聽到動靜,也不敢打擾,隔着門道:“公子,可要傳膳?”
“嗯,端來我房內吃吧。”
他知道昨天原主的話,定讓齊禦風極為在意,若現在自己表現過于殷勤,前後反差太大,會引人生疑。
古代人吃飯都會固定在一處,他偏偏老是讓人端來房裏,把這将軍當做客棧酒樓,也是稀奇。
齊禦風沒有在意,他自然也不會去改,反正下人心裏有什麽想法,也決計不敢說出口。
他用完早膳,便道:“霜降,我想讀書寫字,你帶去書房吧。”
他一邊說着,卻是收起匣子,找了一塊棉布将之裹好,放在床頭。
霜降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樣子,也不敢多言,只等他做完一切,便靜靜引他往書房走。
“你們将軍也在書房嗎?”
“将軍一早出去了,吩咐說不用等他。”
張子初沒有再說,來到書房以後,便按着原主的習慣,先研磨寫字。再有書童要上前幫忙,卻被趕出了書房。他想要徹底感受一下古人生活,便索性拿起墨條,在硯臺裏兌了水,便可勁的研墨。
他折騰了五分鐘,就見一硯臺的墨水,但是手上酸疼得厲害,心中暗道,怪不得原主需要小厮,這力氣活夠折騰人的。
不知道為什麽,拿起筆的一瞬間,他的心忽然靜了下來。一個人在書房埋頭寫字,寫到最後,不知不自覺的大半個時辰過去。
他看墨水已經見底,也不再練字,卻是翻找昨日買的話本。下人送了一盒點心來,他坐在桌邊,津津有味的看起了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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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敢在書房用膳,終究還是老實巴拉的去廂房,因為想繼續看話本,倒是吃得極快。
就在他要繼續回書房的時候,陳管家走了進來,手上拿着一疊圖紙。
“公子,這是各處房契,你可以選一處安住。”他見張子初臉露驚訝之色,便解釋道:“将軍說,怕你在将軍府住惹人閑話,故而給你選了幾個宅子,若是喜歡,改日就可搬過去。”
張子初忽然覺得好笑,這是在趕他走嗎?他拿過那疊紙細看,又聽陳管家一一介紹,卻是好笑。
這算是分手費?還是包養他的禮物?
他們之間,果然沒有什麽平等可言。他懶得再聽這些,卻是起身道:“我要出門一趟,這些宅子等我回來再說。”
白露跟着出來,張子初也沒有反對,他特意到了一家茶鋪,要一個臨街的位置,便點了幾壺好茶。随後,他便大喇喇的攤開話本看了起來。
這一看就是兩個時辰,他點的是上好的茶水,那店家見他衣着品貌和兩個跟班都不是普通人,自然也不敢來打擾。
他似乎終究看倦了,開始盯着人來人往的大街,又過了半個時辰,見到一輛馬車緩緩經過。
白露只聽得一句:“你留下看好書,我一會兒就回來。”
張子初已經直奔馬車而去,往裏面遞了一封信,就又回到茶鋪。
“我知道你等會兒要和你們将軍告狀,那也随你們去吧。小二,結賬。”
他丢下這句話,便又回了府,到頭就睡。想來是下午坐在茶鋪裏的時間太久,早已累極。
齊禦風進屋的時候,就看到被子有一半拖在地上,只有一角蓋在這人身上。他有些無奈,上前想要掖被子,卻被抓住了手。
“你想趕我走?”
說話的人閉着眼,沒有看他,但語氣并不是昨日那般溫和,帶着一點點質問的口氣。
他跪在床前,半摟着他:“不是,我只是覺得你既然想在仕途有所作為,也不願意被那些話看輕,不如給你找個新居所。以後我自然還是會時常去看你,但定會小心謹慎,不落人話柄。”
原來他是為了這個,才給他選宅子嗎?他沒有底氣說這我不能收,因為這是原主的願望,若強行違背,天知道會出怎樣的事情。
本以為這具身體已經完全是自己的,但原主竟還會偶而出現,若這樣的話,每日和齊禦風在一起倒未必安全。
張子初睜開了眼,對他說道:“你讓人去準備用膳,然後把所有暗衛和下人都調離後院。我要從這扇門到後院的路上,只有你和我,沒有旁人。”
他站起身來,趁着齊禦風出去吩咐的時候,找了一件從山北帶來的舊衣,那還是當初在考場穿過的一件衣服。
人人上考場都會背着新衣服,唯有這件是原主和陳三月厮混時穿過的,故而被原主穿到了考場。
他能理解原主的心情,便揀了這件衣服,鋪開放在床上,又把那舊匣子放在中間,從四個方向嚴嚴實實的裹住。
齊禦風進來的時候,見到這衣服早已認出,看形狀也知道包的是那個匣子。他有些不知所措,有那麽一會兒的功夫,甚至想要向少爺坦白,自己就是陳三月。
但他不敢,這樣做的後果太可怕了。聽了昨日少爺私下的話,他知道若自己現在是鬼,少爺當他是索命的冤魂,倒不見得會多麽害怕。可要是借他人屍體還陽,少爺未必會信他的話,就算信,也只會當他妖怪罷了。
他跟着張子初走到了後院,卻見他來到碧桃樹下。他正好奇這是要做什麽,卻見張子初蹲着身體,伸手開始刨地,這讓他吃驚不小。
“少、子初,你快住手!只要再挖一會兒嗎,指甲就會裂開,我叫人拿鏟子來吧。若你不要鏟子,那我幫你挖就是。”
“不,我要親自挖。”
到這個時候,齊禦風已經看出,他是要親自挖個坑,把那舊匣子埋了。一時之間,心中轉過無數年頭,少爺這是要徹底忘記陳三月,和自己有一個嶄新的開始嗎?
他心情複雜,但很快便幫他挖了一個坑,但見張子初小心翼翼的把匣子放了進去。
兩人都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填了土,又去了池邊洗幹淨手。
“為什麽不問我怎麽知道孫名實?為什麽不問我昨天會那個宅子見到了誰?為什麽不問我今天交出去的那封信寫了什麽?”
“不管你是什麽人,你都是我齊禦風唯一放在心上的人。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會怪你。你不想說的事情,我不會逼你。”
“你都派那麽多人跟着我,看我的一舉一動,還在說這種事不覺得可笑嗎?”
“他們只是保護你的安全,不會偷聽你的對話。今日你見的人我知道,可我不想知道你寫了什麽給他,因為你不想說。你等了他兩個半時辰,就是想親手把心給他,你不假人之手,定是十分重要的信。”
“難道你一點都不嫉妒嗎?”
“從前他們說我心胸寬闊,但遇到你我才發現原來我和後宅那些争寵的女人也沒什麽區別。如果心能釀醋的話,我已經可以倒出十二缸醋來了。”
張子初忽然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快溢出,再看齊禦風,見他一臉隐忍站在原地,便撲到他懷裏道:“我搬出去之前,你別打地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