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看不到四周,只聽得一聲極為清脆的響聲,抵在脖子上的劍已經落地。
“了了,不可胡鬧。”真是老天有眼,齊禦風在這個節骨眼上趕回來了。
“師兄,就讓我殺了他不好嗎?”江了了一改方才的沉穩,竟有一絲絲撒嬌的意味。
“他如今記憶全失,殺了也無用。這解藥你看看是真的嗎?”齊禦風一邊說着,已經把他扶着坐回椅子上。
不知是不是張子初剛才驚吓過度,齊禦風竟上前小聲安慰:“放心,我師妹不會傷害你的。”
聽他之言,張子初知道假裝失憶這招已經奏效,心中不然有些竊喜。
“師兄,你怎可聽他胡言?太醫說他失明是因為被打,我已經診出他是中毒。可見都是假話,他若是假裝失憶,你豈非被糊弄過去了?”江了了恨恨道。
“他沒有騙我,是真的失憶了。他從前最愛那些花鳥,也最讨厭吃蹄膀之類的東西。”
“這還不容易,這些都能裝得出來。”
張子初聽着這兩人對話,心裏有如打鼓一般,這簡直是法院判決現場。
“不管是不是裝的,他的眼睛已經看不到了,有什麽恩怨,也等他複明再說。好了,不要說這麽多,先讓他把藥服了。”
齊禦風遞了一顆藥丸在他手裏,又端來一碗水,眼看張子初服下,這才放心。
江了了見此情景,怫然不悅,只甩門而出,不再理會。
房間內靜悄悄的,四周蟬鳴不絕,兩個人似乎都沒有什麽話說。
張子初如坐針氈,便支支吾吾的開口:“你是從何處拿到的解藥?”他本以為齊禦風不會那麽在意他的眼睛,沒想到還會帶他來此,甚至拿到解藥。
“這你就不用問了,總之這件事說起來也是因我而起。”他的語氣帶着一絲絲愧疚,但沒有把話說下去。
Advertisement
“之前得罪過你,那這樣我們也兩清了。”張子初小心翼翼的把話抛出,心中暗自告求漫天神佛,保佑這事能就此了結。
“兩清?”齊禦風似乎有些呆住,随即又重複了幾遍這兩個字,語氣中很不甘心,半晌方道:“你的眼睛既然看不見,在那宅子裏多有不便,不如到我将軍府住一陣子。等你眼睛複明,我們再做計較。”
聽到他的話,張子初心中不免吐槽,住在将軍府才是什麽都不方便呢。縱然百般不願,但也不敢直接拒絕,只猶豫着道:“這樣打擾将軍,在下于心不安。不若我明天就寫一封信說自己得病,向吏部說明此事,随即啓程回鄉。”
“就算你什麽都記不得了,但是十年寒窗,好不容易中的榜眼,你就這麽輕易放棄了嗎?”齊禦風的語氣帶着責備,似乎很是不悅。
張子初嘴角一抽,更加不敢接話,悻悻道:“将軍所言甚至,是在下考慮不周。”
不知是他語氣太軟的緣故,齊禦風沉吟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再為難你。你在将軍府會被尊為上賓,每日都有人小心伺候,比你現在那宅子要好得多。”
“那、那……我可以帶上常春一起嗎?”
“你很喜歡他嗎?”
“不不不,我一點都不喜歡,只是覺得身邊有一個相熟之人總是不錯的。”他深怕齊禦風誤會。認為常春也和以前的他一般,在身邊是暖床的。
“你什麽都記不得了,又如何有相熟之人?”
齊禦風的話一下子戳到重點,讓張子初冷汗直冒,這人真是不好糊弄,一句話都不能說錯。
他只好繼續圓:“他、他好歹是我從老家帶回來的,雖說他只伺候了我三年,但總比新伺候的人知道我的喜好。”
他現在的喜好必定和之前的張子初大相徑庭,但眼下只能扯謊,不然一個人在将軍府,天知道會發生些什麽。
空氣又陷入沉默,張子初不敢再開口,過了許久,不見他說話,不免懷疑他抛下自己走了。
“上次說的那個陳三月,是你的什麽人?”齊禦風的口氣冷冷的,似乎滿不在意。
“額,聽常春說,這個人是從我小時候就伺候在側的書童,但不知何故三年前離開張府,而後不知去向。我也不知為何,什麽都記不得,卻偏偏記着這個名字。想來應該與他主仆情深,故而我哪怕什麽都記不得也還知道這個名字。”張子初內心拔涼拔涼的,這是什麽修羅場。
“是嗎?那我怎麽聽那常春還說,你失憶之前,不許任何人提起這個名字?”齊禦風的口氣又變得陰恻恻的,和他剛醒來時一樣。
張子初只好裝無辜:“這……我也不知道。不然等回去以後,我細問常春。”
“不必了,你既然想要他陪在旁,那也由你。我先帶你回将軍府,再傳話讓常春把東西收拾一下也過來。”
齊禦風說話間,已經把張子初背起來,直接向外而去。他竟不和江了了打招呼,這倆師兄妹也是古怪。
寬闊的背,讓人很有安全感,折騰了一天,張子初疲憊至極,很快就閉上眼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之間,他趕緊自己被放到一張床上,四周有幾個人,都是輕手輕腳的。
手掌碰到的棉被軟柔無比,材質不是自己這幾日睡的,想來已經到了将軍府。他明知道這是來了狼窩,此時也顧不得,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他這麽想着,卻覺得一只手停留在自己的臉頰之上,連忙繼續裝睡,但心中波瀾萬丈,是再也睡不着了。
忽然聽得外面有人說話,齊禦風連忙關上門走了出去。
張子初繼續躺着裝着入睡已深,卻聽得有一個人對齊禦風道:“小風,你是真的瘋了嗎?為什麽要答應空手接瑞王的暗器?”
“沒什麽大不了的,他不過是對當年的事念念不忘,想要讨回面子。他的暗器也就這樣,沒有傷到我。”齊禦風的話分明地氣不足。
“你少糊弄我,以為穿了黑衣我就看不到你小腿上的血跡嗎?”
“咳、咳……總之這事已經過去,你就不要再提。”
“不提也行,那你說說為什麽要把新科榜眼帶回将軍府?你不是和他不對付嗎?”那個人又道。
“他因為我,中了瑞王的暗算,現在雙目失明。不論如何,我總要讓他複明。”齊禦風的話很是懇切,不知來人是誰,讓他這麽冷冰冰的人也變得和顏悅色。
張子初聽到這裏,心中大驚,原來自己身上的毒是瑞王搞的鬼。仔細想想,那秦太醫敢明目張膽對自己下毒,顯然是受人指使。這京城之中,能使喚太醫還有膽子坑齊禦風這位大将軍的,當然只有身為皇子的瑞王。
他忽然覺得齊禦風并不如自己所想那麽威風,一時之間心生同情,又不免怨念原主。這麽情深義重的人,為什麽要把他渣得自尋短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