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這特麽真是很尴尬啊!
紀青盈定定神,又仔細看了幾遍,終于大概有個猜測——
梧桐萋菶,鳳凰雝喈。
葛藟累樛,桃李襛華。
庭燎昭煇,懿德繁祉。
肅雍和鳴,磬莞福穰。
這就是個類似于放在彤史第一頁的引言,大概就是表示皇室威嚴好棒棒之類的古風詩歌。
往後翻就直白多了,時間地點人物大事記,簡單明了。
只不過,紀青盈還沒在“終于看得很懂”的感覺裏找到點文化自信,就被天憲初年兇殘的彤史記錄震驚了。
粗略數了數,天憲初年的肅帝後宮真當得起“百花齊放”這四個字,光有妃嫔名分侍寝的後宮女子就有二三十人,粗粗翻一翻,還時不時會出現個某某宮某某殿宮女承恩雲雲。
一月三十日,日日不空閑。
這就是傳說中的帝後恩愛嗎?
不過看大盛的彤史記錄還是比較豐富的,幾乎相當于小半部起居注,不只是記錄皇帝如何巡幸六宮,也有一些起居記錄,還有後妃的孕期并子女等事。紀青盈注意到了栾皇後在懷淵太子出生之後一年再次懷孕,算算時間,大約是懷上長女的時候。
而同一個時期裏,肅帝後宮裏懷孕的居然還有另外三位妃嫔,分別是淑妃夏氏,蝶嫔林氏和姜貴人。而那個時候的傅貴妃還沒有入侍,宮裏最得寵的好像是一位姓柳的婕妤。
紀青盈算了算時間,這位夏淑妃應該比現在玉韶宮的主人夏賢妃大了六七歲,或許是親姐妹或者堂姐妹。
但這位夏淑妃也是個紅顏薄命的,懷孕到了五個月的時候滑了胎,而且好像自此不能生育。因此到了天憲三年,栾皇後身體不好的時候,當時只有五歲的三皇子孟懷淵,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就被送到了玉韶宮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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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那一年,後來專寵十餘年的傅貴妃以非常含糊的理由,特旨入侍。
彤史上只寫着,天憲三年秋狝第四日,帝幸吏部主事女傅氏,次日封為正六品寶林。
至于吏部主事這種五品小官到底如何能夠參與當年秋狝,那就無從得知了。
因為肅帝的彤史記錄實在很長,所以顧川夾在其他閑書之中送來的兩本分別是天憲元年和天憲三年的記錄,或許是他找到機會偷偷弄出來的,所以時間并沒有完全連上,而對比之間,就能看出來已經有一些在天憲元年恩寵尚可的妃嫔,到了天憲三年就銷聲匿跡了,例如那位與栾皇後同時懷孕的姜貴人。
當然也有人是名位尚在,卻恩寵不複。譬如那位将懷淵太子接去照顧的夏淑妃,在天憲三年的記錄之中,好像只有四次單獨見到肅帝的記錄,而且還有兩次只是肅帝白日裏去玉韶宮坐了坐。
相對來說,栾皇後雖然夭折了許多子女,卻與肅帝的恩情深厚,即便是在栾皇後懷孕期間,肅帝也有不少留宿在中宮的時間,白日探望更是不計其數。
紀青盈阖上彤史記錄,心裏有點莫名沉甸甸的。
要是夏淑妃這樣被肅帝冷落,那太子又一年能見到幾次父母?
難怪聽太子平日裏說話隐約透出的意思,肅帝和栾皇後都更偏疼二皇子元舜太子,對他的感情好像不是特別深。
父母子女之間,其實也很講究日常培養的感情,莫說肅帝栾後這樣子女衆多的父母,就算是獨生子女的父母,有些夫妻若是與孩子分開時間太長,真正的關愛與感情也未必能有多少。
【任務進度:20%】
這次都沒碰到七寶如意,系統提示就自動彈了出來。紀青盈想想便大約明白,幼時與母親分開、交由玉韶宮撫養,大約是懷淵太子很重要的一件往事。
只不過如今彤史不全,就不知道其餘的幾年是什麽情況。另一方面便是有關宮裏所存的醫藥脈案。
不知道為什麽,紀青盈總覺得除了彤史之外,翻查當年的脈案存檔、也就是當年的病歷記錄,應該也會有些收獲。
畢竟宮鬥的花樣就那些,當太子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其實他的生死禍福也是跟後妃鬥争緊密相關的。
想來想去,紀青盈還是覺得這些問題不能直接問太子。雖然調查他的往事是為了将來能夠知道怎麽幫助太子克服那些昔年陰影,但這畢竟是揭開他少年甚至童年的瘡疤。
絕大多數人其實都很難直面太過慘痛的過往,尤其是像太子這樣驕傲頑強的男人,要是真被紀青盈完全調查個清楚,只怕太子面子上過不去。
可是不跟太子說、自己偷偷查的話,那就又要找顧川了。
紀青盈想着也是為難,但想想系統提供的那10%記憶解鎖獎勵,終究還是咬牙叫人給顧川送信,隐晦地表示自己想看些跟醫藥有關的故舊書籍。
顧川這次并沒有親自到夢蝶軒回話,只是直接拿了一本千金翼方給小苜蓿帶走,說還有一本婦方的要找找,請紀昭容等等。
紀青盈會意,大約顧川也是要找機會。
她倒是不急,一則是此事還是有些風險的,翻看早年的彤史都有可能獲罪,更何況翻看早年的醫藥記錄。一個不小心,那就是窺伺君上的大罪。
另一方面,現在手裏的兩冊彤史,真的也是包含了很多的信息量。當中她最好奇的,莫過于當年的夏淑妃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夏淑妃與夏賢妃之間的親戚關系倒是好查,只是不知道實際的姐妹之情如何。
另外,夏賢妃如今只有二十六歲,似乎是九年前入侍的。那麽天憲十年之前,夏淑妃應當就已經過世了。
在這個過程中,太子又是由誰照顧呢?
帶着疑問種種,紀青盈埋頭看了兩日彤史,幾乎是足不出戶。
因着冬狩在即,肅帝即将帶着傅貴妃與夏賢妃出宮,朝政之事再次歸到東宮協理,太子終于回到了重華殿、不再出京。
只是有關太子手中政務責任之重,人人都能想得到。所以紀青盈并沒有因為沒再繼續被太子召幸而煩躁,甚至聽到薄良媛有機會再見了一次太子也沒有什麽波動。
他的忙碌,他的辛苦,還有他艱辛曲折的少年時光,樣樣都在她心上。
而他心裏也念着她,紀青盈是知道的。
因為太子雖然沒有召幸她,卻每隔一兩日便叫德海公公親自送一盒細點到夢蝶軒,還特地禀報:“殿下說,這是給昭容您一個人的。旁人誰也沒有。寶音鄉君那邊也不送了,殿下給玉韶宮撥了一千兩銀子,由鄉君自便。以後點心只供昭容一人。”
“殿下有心了。”紀青盈有點不好意思,太子這個動作讓她好像是宮裏最貪吃的人一樣——不過,她還是歡喜的。
這一點點的小甜蜜,她才不要分給別人。
寶音鄉君對此沒有提出什麽來,或者說,可能是因為夏賢妃要随駕到朝元獵場,寶音鄉君沒了姨母在身後步步指導,也就沒有那麽多機謀籌劃能夠跟梅側妃緊鑼密鼓地争個高下。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太子從朝政的方面敲打了栾家人,那就不是紀青盈能夠探知的範圍了。
而此消彼長之間,梅側妃也就顯了出來。尤其是太子在夢蝶軒半真半假的訓話,好像在梅側妃眼裏看來已經算是一個承諾,因而自從那日離開夢蝶軒之後,就力求處處都做出一個端莊賢妻的姿态來,恩澤東宮之外,甚至還給寶音鄉君也送了些禮物。
只不過随着入冬之後的天氣越發寒冷,東宮的各處事務,尤其是炭火冬衣、 年節賞賜等事忙碌起來,梅側妃也有些疲于料理,不是太有時間給紀青盈找麻煩。
這樣平靜的日子過了幾天,就到了十月十二,肅帝祭天之後就帶着傅貴妃與夏賢妃,還有皇長子恭郡王并皇四子福郡王,一同去了朝元獵場冬狩。
恭送帝妃出宮的儀式,東宮妃嫔也都随着太子一同參加。儀式完畢之後,紀青盈終于看見了幾日不見的太子,他一身慣常的素色鑲金公服,似乎整個人又瘦削了些,但精神還好,身姿也照舊挺拔削正,行動之間華貴清雅,絲毫無損。
太子也看見了紀青盈,二人目光匆匆一對,便各自轉開。
畢竟在外人眼裏,上次太子到夢蝶軒可是又發了一場脾氣,應該已經冷落了紀青盈才是。至于德海公公到夢蝶軒送點心,名義上可是“奉旨斥責”的。
或許也因如此,梅側妃也就對紀青盈沒那麽多關注了,甚至還送了些不鹹不淡的撫慰賞賜。
至于昭華殿裏陸續放出太子妃傅琳琅頭痛之疾日益嚴重的消息,梅側妃也沒有再多向夢蝶軒施壓。
紀青盈不由越發感嘆,太子到底是有多少計謀,真的當時就料到了如今的變化麽?
但看太子既然沒有什麽新的動作,那就再平靜幾日好了。
不過,她想是這麽想,所謂的平靜也不過是又延續了三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