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祭拜
清河府的知府請穆彥過去,無非就是象征性地詢問下這個前知府的兒子。
因着穆大人在清河府內的威望甚高, 他如此殷切地對待穆彥, 勢必會在清河的百姓中留下個好名聲。
清河府知府在內宅設了頓晚宴,穆彥礙于面子, 只好與他周旋了一番。
等他回到客棧時,竟發現紀柴不在。他想了想, 便知紀柴一定去府衙門口等他了。
“我怎麽沒看見你從裏面出來?”紀柴問。
“我是從後門出來的,”穆彥道,雖說現在天氣暖和了,但到底不是夏天, 晚上還冷得很,紀柴的手凍得涼涼的, 穆彥心疼地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嘴邊哈着氣。
“我不冷。”紀柴道,只要看着穆彥,他心裏比揣着個火爐還熱乎。
穆彥突然伸舌頭舔了他的手一下, 濕潤的觸感,讓紀柴下面的某處迅速地起了變化。
“小彥——”
“快走吧, 你還沒吃飯吧,我也沒吃好,咱們回去得吃點兒好的。”穆彥玩心大起,将紀柴的手松開, 愉快地朝前面走去。
紀柴無奈地笑着搖搖頭, 天大地大, 哪有媳婦餓肚子的事大。回去, 吃飯!
後半夜的時候,穆彥和紀柴就起來了。
他們拿着早已準備好的供奉的東西,先來到了城外穆大人的廟宇之處。
天還黑着,廟裏點着長明燈,整個大殿亮通通的。
供臺上供奉了很多水果,香臺上有着許多香燭灰,可以看出來祭拜的人很多。
大殿的正中間是穆大人的金身,與穆彥頗為神似。
穆彥與紀柴将供奉的果品,香燭擺上,又磕了幾個頭,便離開了。
“再往前走三裏地,便是我爹的墳了,”穆彥道,“沒有我在,清河府的人不敢擅自做主将爹的墳遷來,但那裏又不适合建廟,故此爹的墳還在那裏。”
又走了差不多兩刻鐘,終于來到了穆大人的墳前。
紀柴跟着穆彥擺好了果品,又燒了炷香。
兩人并排跪着,穆彥開口道:“爹,不孝兒看您來了。”
紀柴跟着穆彥給穆大人磕了個頭。
穆彥簡單地把穆大人去世後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他看了紀柴一眼,又對着穆大人的墳墓鄭重道:“爹,我與紀柴成親了。”
不知為何,紀柴緊張地手心裏全都是汗,那樣子就像穆大人站在他眼前一般。
“我把他帶來見您了,”穆彥握緊了紀柴的手,接着道,“他人好,對我更好。爹,您就放心吧。”
“只是,只是孩兒不能再為咱們穆家傳宗接代了,孩兒不孝,萬望爹爹莫要怪我……”
未等穆彥說完,紀柴咚咚磕了幾個響頭。直磕得腦門差兒撞出血來。
“爹——”此時千言萬語只彙成了這一個字。
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睛裏流了出來,紀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道:“我知道您疼愛小彥,您放心,我是真心喜歡他的。”
“您要是想怪,只管怪我好了,不要怪小彥。他這輩子已經夠苦的了,再也經受不了一點兒的磨難。”紀柴誠懇地道,“我不一樣,我皮糙肉厚的,就算吃再多的苦也沒事。”
紀柴說完,又開始磕頭。
他本就嘴笨,不會說那些個冠冕堂皇的話,唯有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
幾個頭磕下來,紀柴頭很快就磕破了,穆彥拉住他,不讓他再磕。
“爹同意了,你瞧那香燃得多好啊。”
紀柴朝那香爐望去,天還黑着,只看到三個小紅點燃燒得高度不相上下。
紀柴高興地看着穆彥道:“爹是同意咱們在一起了!太好了!”顧不得疼,又磕了三個頭。
“傻子。”穆彥輕笑着搖了搖頭。
穆彥倒了杯酒遞給紀柴:“給爹敬杯酒吧。”
紀柴接過酒,灑在地上,看着墓碑起誓道:“爹,小彥是我這輩子最珍視的人,我會對他好,比對自己都要好。爹,您也放心。如果,如果小彥有一天不想與我在一起了,想重新娶妻生子,我絕不會纏着他。只要他好,我便好。”
說完,又鄭重地磕了一個頭。
紀柴扶着穆彥站了起來,跪得時間有些久了,膝蓋有些疼,紀柴用溫熱的大掌輕輕地為他按摩着。
離着近了,穆彥這才看清紀柴的額頭已被磕得出了血。
他用衣袖輕輕地擦拭着紀柴傷口旁的泥土,頗有些心疼地道:“怎麽就那麽傻,磕得那麽用力幹什麽。”
紀柴抓住了他的手放在嘴邊親了一口:“不疼的。”
穆彥看着墳前燃燒的那三柱香又道:“本想着這次來要把爹的墳遷回我們祖墳裏去,但來到這裏後我改變主意了。這裏有他熱愛,和熱愛他的人們。就讓他留在這裏,陪着這清河府的人們吧。”
“爹會同意你的做法的。”
輕輕地吹來一陣風,紀柴把穆彥護在懷裏,将身體擋住了風吹來的方向。
“走吧。”穆彥道。此來心願已了,沒什麽可牽挂的了。
清河府的百姓沒有忘記他們穆家,穆大人在天有靈,也會安息吧。
紀柴摟住穆彥往回走,看着天上的星星道:“你說爹會變成神仙吧?”
“什麽?”穆彥沒有明白紀柴的意思。
“我小時候聽老人說,人要是生前做了好事,死後就會被封為神仙,”紀柴道,“爹做了那麽多的好事,又是為了救清河縣的百姓而死的,他一定會成為神仙。”
穆彥也擡起頭看了看天空,亮閃閃的星星如顆顆棋子鑲嵌在棋盤上。那星星離着他那麽遠,又仿佛那麽近。
腦袋裏又浮現起小時候爹爹抱着他在院子裏數星星的場景,那個時候只覺得歲月會永遠這般靜好。但當真是人生如棋,世事無常,誰能料想到以後會發生這些事。
穆彥又看向紀柴,天太黑,路又不好走,紀柴滿臉緊張地護着自己,那神情就如同呵護着世間上最珍貴的寶物那般。
穆彥的手也緊緊摟在紀柴的腰間,回答着他剛才的話道:“爹會成為神仙,咱們也會好好的。”
兩個人在黑暗中繼續前行着,彼此攙扶着,讓這條難走的路變得容易起來。
“小彥你剛才說的祖墳在哪?”
“在同州,”穆彥解釋道,“我們老家在同州,只是這些年陪着爹東奔西走地出來做官。”
二人沉默了許久都沒再說話,周圍靜悄悄地,只有風吹過。
紀柴突然問:“那你以後要——”話說到半截,紀柴突然就停住了。
穆彥笑笑:“自然是與你葬在一起。”
穆彥怎會不知他心中所想,自動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回到客棧的時候,天邊剛剛有了些微亮。
紀柴悄悄地把車把式叫醒,把房錢留在了櫃臺上,坐着馬車與穆彥一道出了清河府向家走去。
等清河府的人發現他們已經走了時,二人早已出了清河府的地界許久。
天大亮的時候,找了個城鎮吃了些東西,休息了一下。
回去的心境與來時大不一樣,二人也不急着趕路,遇到城鎮就進去逛逛,看到什麽稀奇的東西就買回來。
二人游山玩水地走了一路,等回到家時已經三月末了。
邱岳第一個就知道他們回來了,穆彥的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見邱岳風風火火地從外面跑了進來:“夫子,紀叔叔,你們回來啦!”
穆彥笑笑:“你倒是來得快。”
邱岳一臉求表揚的樣子:“我每天都到村口去看看,剛才看見你們的馬車回來了,也沒叫你們,就跟在後面來了。”
穆彥把包裹打開,從裏面取出來幾個小玩意,又拿出幾本書道:“這都是給你買的。”
邱岳欣喜地摸摸這個,又摸摸那個。
“可要好好讀書,不許偷懶。”
“一回來你就教訓這孩子,”紀柴一盤洗淨的水果從外面走了進來,“來嘗嘗,都是在外面買的。”
邱岳咬了一口蘋果,汁水從嘴角流到了下巴上,穆彥拿過一個手絹給他擦擦:“最近有什麽事發生嗎?”
“沒什麽事,”邱岳因嘴裏嚼着東西,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倒是秀秀姐來找過紀叔叔幾次。”
穆彥不着痕跡地看了紀柴一眼,紀柴打着哈哈道:“我和夫子還買了些小糕點,都拿給你嘗嘗。”
紀柴去擺弄拿回來的幾個包裹,邱岳一眼瞧見那裏面露出來一個紅色的小棍,覺得好奇,拿出來一看,原來是一只撥浪鼓。
邱岳拿在手裏搖晃着,撥浪鼓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奇怪地問:“買這個做什麽?是給我的嗎?”他都大了,哪還能玩兒這個?
穆彥道:“那是給你徐嬸子的孩子的。”徐虎家裏條件依舊不好,那孩子幾個月大了,連個小玩具都沒有,瞅着怪可憐的。
穆彥與紀柴逛集市時,一眼就看上了這小鼓,便買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