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封印的解除.2
“就說當年波塔湖森林的遺孤被找到了。”卡珊卓拉身子微微一抖。
那個下屬猶疑:“這種事情怎麽會讓伯格教父親自出馬?”
凱爾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照片,盯着仍舊埋着頭的卡珊卓拉将照片遞給下屬:“把這張照片給教父,他會阻止洛麗塔的瘋狂。”
“是。”說罷,下屬便飛奔離開。
卡珊卓拉揚起笑臉看着凱爾,甜甜地說道:“謝謝你。”
凱爾認真地看着她,半響他将她拉近,手指梳過卓拉的長發,語氣親昵:“卓拉,只是這一次,下不為例。她是擁有納雅王牌的平民,如果沒有人能在我動手之前清理掉她,那麽最終決鬥的依然是我跟她。所以,想清楚你到底站在哪一邊的。”
“我知道。”卡珊卓拉眼眸中閃過紫色的光,她抱住他神情低落,“凱爾如果水晶球預言……你的野心會讓你失去最重要的東西,哪怕是這樣你也不會放棄嗎?”
凱爾手指一頓:“塔拉,我從來不相信命運。”
命運,從來都只是弱者的理由。
“不,不是不相信命運。”卡珊卓拉微顫着眼睫,她将臉埋進凱爾的胸膛閉上眼睛一行淚從她的眼睑處滑落。是身體裏流淌着的鮮血讓她注定不被任何人相信,這是詛咒,亦是命運。
“卓拉,你會一直陪我的,對吧?”青年微微一笑,唇畔帶着蠱惑的意味。
卡珊卓拉抱緊他,心下蒼涼:“嗯,會的。”
不管是天堂,還是地獄,當我不可救藥地盲目愛上你,不管是哪裏都會陪着你一起。
波塔湖森林——
黑色的長袍曳地拖過帶着腐骨味道的土地,洛麗塔妖豔的臉龐上帶着嘲諷的笑容,她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等待着它升到夜空最中心的地方。
“這是哪裏?”原非野目光移過周圍的森林,淡聲問道。
Advertisement
洛麗塔看着自己曾經染上情人鮮血的手指,眼眸裏出現狠絕的光:“這座森林,曾經見證過波塔湖平民被狼人屠殺殆盡,也曾經見證過我挖出我曾愛過的人的心髒。”
原非野大半臉隐藏在自己的帽檐中,而沒有人能看得清楚他現在的神情:“那我們為什麽要來這裏?”
洛麗塔吹了吹自己纖長的手指:“艾佐以為封印了那個孩子的卡牌,我就奈何不了她!恐怕連艾佐自己都不知道,時間會這麽巧,連命運都讓我不要放過那個孩子!等到了午夜,所有的一切将會随着平民的鮮血而結束!”
狼人會因平民的鮮血而感到異常的興奮,原非野感受到了守衛在他們周圍的狼人的興奮。
但是為什麽自己感受不到那種,來自血液,來自天性的興奮呢?
難道是因為自己仍然只是狼人中的異類吧……少年這樣為自己的不安找着理由,然而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看向被縛在高大灌木上的少女,她緊緊地閉着眼睛如同被夢魇住,荊棘束縛着她鋒利的尖刺刺穿了她的皮肉,鮮血順着她的衣衫一點一點蜿蜒而下。
此時,洛麗塔冷聲說到:“非野,去挖掉那個女孩的心髒,拿出她的卡牌,成為一個真正的狼人。”
随着她的話音落,暗夜裏成群的蝙蝠嘩啦啦地從樹林深處悉悉索索地大片飛過,大片大片輕薄的翅膀遮住了天上的月亮。原非野的眼眸在黑暗中變得血紅,如同紅色的寶石,他面無表情地走過興奮的狼人隊伍,帽檐下剛好擋着他額發下的美人尖。
蝙蝠,既不是飛禽又不屬于走獸,不被任何種族接納或者收容。
它們自出生起,便背負着低賤的身份存活在黑暗中之中窺伺着帶着誘惑的鮮血。
原非野走到被綁住的少女一米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他嘴唇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他的身份與蝙蝠多麽相似,既不完全屬于狼人又不歸屬于村民,但是只要他挖出了她的心髒,他就徹底地擺脫這種令人尴尬的身份。
空氣中傳來能力的波動,似是什麽在靠近,又像是一場狂風暴雨即将到來的前奏。
原非野勾起唇角卻帶着苦澀的味道,他知道那個人已經來了。然而此刻,他卻并不想理會空氣中隐隐掀起的壓迫力,只是鼻息間有着鮮血的味道,帶着甜膩的香,讓人心悸。
“非野,你在想什麽?!快動手!”洛麗塔看着遲遲不動的少年,周圍隐隐掀起的能力波動正在一層一層地湧過來,讓她感到敏感而不安。
然而原非野恍若未聞,默背着那首古老的長詩——
……
深淵中可笑的異類,受盡人們的白眼,徒用希望去召喚神的嘲諷。
日複一日,顧盼着身影,詛咒着生辰。
但當你目不斜視地經過身旁,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屑于屈就。
……
少年血紅色的眼眸緊緊地盯着那閉眼夢魇的女孩,回憶着當她睜開眼望着自己時的目光,懵懂、憐憫、幹淨卻唯獨沒有他所熟悉的害怕與厭惡。
就像那首古老的長詩中所吟唱的那樣,原非野緩緩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俊美的輪廓與标志的美人尖,目光虔誠而平靜卻讓其他狼人感到震驚。
“非野,你在幹什麽!”洛麗塔又驚又怒,“你忘記了你的身份,忘記了你的目标了嗎?”
他從懂事起,便一直想證明自己并不像部落裏那些嘲諷的人口中的異類。
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跟眼前的少女相比起來,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再有意義。
原非野閉上眼靈敏地感知着周圍能力的波動……
就是現在!
體內的能力全部集中起來,他微微張嘴露出鋒利的牙齒,而手指靈活地比了一個漂亮的形狀——
整座森林便平地聚起了一場巨大的風沙,遮擋住所有的一切,像一個天然的屏障将少女和其他人和自己隔絕了起來。時間與空間仿佛一下子變得綿長,但是一直控制着風沙屏障的原非野卻在屏障外看得清楚,月光中恍若鬼魅的狼人沖進了屏障的薄弱口——
月光将銀發少年映襯得就像從中世紀走來的黑騎士,而他左耳上的十字架耳釘發着絕美的光,讓人心顫。
那一瞬間,恍若靜止——
贏朗擡着頭靜靜地看着被綁縛在森林的樹木上的少女,如同被釘在十字架上等待審判的人,而她身上被荊棘弄出的大大小小的傷口向外浸着血液。
銀發的少年緩緩捂住心口,就在這個地方這片森林,他曾經向赫維斯的神像發下誓言,可是現在就是那個他要用生命和鮮血來守護的女孩就那樣了無生氣地被綁縛在樹上——
蒼白的月臉,閉着的眼,失去了顏色的唇。
憤怒的火焰将葉苒身上的荊棘燃燒殆盡,而下一秒,昏迷的少女落下來被銀發少年小心地抱在懷裏。如同從黑暗中走來的中世紀騎士,贏朗眸光中帶着憤怒的光芒,而包圍在洛麗塔他們周圍的大樹上猛地升起了兩丈的火焰。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洛麗塔憤怒地尖叫着,看着原本綁着葉苒的大樹上早已空空如也——
洛麗塔憤怒地騰空而起,手中的鞭子從上而下将那棵樹生生劈成了兩半,讓人目瞪口呆:“到底是誰?!”她轉過頭眼睛瞪着站在原地的原非野,氣得銀牙緊咬,“他們一時半會出不去,給我搜,就算把這座森林的地皮重新翻一遍,也要把那個人給我搜出來!”
“是!”其他的黑袍人得了命令便四散去搜捕葉苒。
原非野站在原地,無所謂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洛麗塔狐疑地盯着他半響,哼了一聲離開。
滿月下的波塔湖漂亮得就像畫家手中披了銀色薄紗的少女,波光粼粼。
波塔湖森林有一個奇異的特點,就是進來容易,但是出去需要有村民的指引否則會受到迷障的阻撓,這也是洛麗塔肯定他們一時半會走不出去的原因。
“蠢苒,醒一醒!”贏朗低聲喚道,而懷裏的少女緊緊地皺着秀眉,眼角有淚痕不知道夢見了什麽。
贏朗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什麽地方了,仿佛是個丘陵,而下面就是波光粼粼的湖水。
狼人聞着少女身上血腥的氣味正在趕來,贏朗警惕地環視着四周,知道那些狼人正在不斷朝他們靠近,如果出不去,那麽過不了多久他們便會被洛麗塔發現。
“……贏朗?”
銀發的少年眼睛裏仿佛散落了星光,他低下頭看見臉色蒼白的少女,“蠢苒,你堅持一下,你現在能認清路嗎?就像上次一樣——”
然而,懷裏的少女像頭受傷的幼獸一樣防備地看着他:“放開我。”
贏朗一怔,無疑葉苒的話與眼神刺激到了銀狼高傲的自尊心。贏朗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不再猶豫将葉苒放下來。葉苒打了一個踉跄,幾乎是下意識地贏朗拉住她的胳膊卻被葉苒甩開。
“呀,你瘋夠了嗎?!”贏朗狹長冰冷的眼眸中噴着火,看着狼狽的少女,“就算是再讨厭我也要分一下場合吧,如果你再這樣下去,別說你會被人挖了心髒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倒黴!”
按照贏朗對葉苒的了解,就算是知道了他是狼人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任性,可是現在的葉苒就像是一只刺猬,拒絕着任何人的觸碰或者好意,“蠢苒,你到底怎麽了?!”
葉苒低着頭,渾身的傷口雖然細小但是卻是密密麻麻的疼,她咬着唇低聲說道:“你大可以不用管我。”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贏朗挑起劍眉,正是發怒的前兆。
即便是再沒有脾氣的人在好心當作驢肝肺後,也很難保持冷靜吧,何況是作為最驕傲的狼人。
葉苒擡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那樣直直地看向銀發的少年,她的眼神看得他心恍若墜入冰窖。
目光滑過少年銀色的頭發,狹長的眼睛,葉苒靜靜地看着贏朗,過了十年當初漂亮的狼孩變成了如今月光下妖精一般好看的少年,“我很清醒,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繼續演戲。”
贏朗看着葉苒的背影,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想在一個人面前丢盔棄甲,落荒而逃。
“在這座森林,從外面來的狼人燒毀了村莊,他們肆意地殺害了所有的平民,幹淨又利落地挖出他們的心髒,掏出心髒中的卡牌,而那些被挖去心髒的村民被人丢棄在地上,被一場大火統統燒成了灰燼。”
“同樣地,在這裏我失去了自己的父親,我唯一的親人,我歸屬的種族,成為了一個沒有父母沒有家族沒有記憶的背叛者。其實,莫可說的沒有錯,我是懦弱的廢物是背叛者,竟然荒謬地依賴着相信着一個狼人……”
葉苒轉過身深深地看向沉默的銀發少年,她的臉上有被荊棘刮出的傷痕,而她的語氣平靜神情中帶着天真,理所當然地問道:“一個一出現就是我厄運的開始的狼人,所以贏朗,你為什麽還要再次出現呢?”
……所以,你為什麽還要再次出現呢?
這句話在贏朗的耳旁如同平地驚雷地炸響,一遍一遍地回蕩,像是古老的鐘聲。
贏朗嘴角的弧度漸漸消失,他知道在葉苒醒過來的那一刻,在她身上關于滿月Miracle記憶的禁锢終于被打破,她記起了一切,記起了他們的初遇伴随而來的是血與火的劫掠。
少年耳朵上的十字架在月光下折射着冰冷的光芒,映襯着他蒼白到極點的臉色,而月光灑下來就像聖父的低喃。
可是很多時候,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能用十字架去審判或者救贖。
比如,業障與罪孽;
又或者,離經叛道的愛情。
空氣中的風聲越來越近,葉苒疲憊地轉身離開,而下秒卻被人拉住。葉苒回頭瞪着他:“放開我!”
“為什麽不反抗?”贏朗眼神蒼涼,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女,“既然你想起了一切,你身上對卡牌的封印也應該打破了呀,所以,一個擁有納雅王牌的平民,為什麽不反抗呢?”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贏朗諷刺地一笑,“一個連站起來都費力的平民,在這個夜晚,哪怕擁有一張讓人忌憚的王牌,在狼人眼中也不過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恍若妖精的銀發少年湊近憤怒的少女,輕聲說道,“對,你說的沒錯,我的出現是你失去一切的開始,但是命運注定,會讓我們不斷重逢,就像現在這樣——”
空氣中傳來噼裏啪啦的燒焦味,在下一秒狼人出現之前,贏朗算好時間用力地拽住葉苒縱身向下一躍——
湖面被月光浸染成銀色,而風吹動水波是粼粼的波光。在快速地向下墜落當中,葉苒震驚地看着贏朗嘴角帶着溫暖的笑意劃破他的手掌心,而他的身後就是平靜的湖面恍若一面鏡子。
風揚起少女黑色的長發,就像墜入人間的精靈。
贏朗狹長俊美的眼眸凝視着她,目光中帶着心疼與無奈,沒有人知道在身後‘鏡面’破碎之前贏朗在想些什麽,除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