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謊言或者真心.3
真的是很像吶……
艾荊領着葉苒走向斜塔最高的地方，而他神色不明地看着微笑的葉苒，有些嘆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當年真的是認錯了孩子，那麽他到底應該用怎樣的面目來面對自己的哥哥與嫂嫂。
畢竟，如果她才是那個孩子，那麽因為他的疏忽，讓她吃了那麽多的苦。
懷揣着忐忑的心思，艾荊領着葉苒推開厚重的大門，中世紀風格的房間，四方的牆壁上繪着漂亮的水彩圖案。從前至後整齊地安放着巨大的琉璃燈盞。
外面天光漸暗，而房間中只有白色的蠟燭放成一排排地幽幽發着光芒。可是就在艾荊和葉苒進入後，那些白色的蠟燭齊刷刷地熄滅，而兩邊巨大的琉璃燈盞卻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層層亮起柔白的光芒。
葉苒有些驚訝，這……是魔法嗎？
而亮光的盡頭，安靜地擺放着一盞特別的彩繪琉璃燈。
仿佛所有的驚豔開場，都是為了襯托那盞燈的存在。
那盞燈相比起兩旁純白大型的琉璃燈顯得更加精致小巧，彩繪的圖案由寶石堆砌成了面具的樣式，詭異而美麗，仿佛在召喚什麽。
艾荊一直在仔細地打量着葉苒的神色，半響，他幽幽出聲說道：“小苒，我想讓你幫我的忙，一會兒幫我去觸碰那盞燈。”
如果葉苒是哥哥的孩子，那麽她應該會被琉璃燈中的戒靈所接納。
那麽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觸碰？”葉苒擡頭看着艾荊，不解地問道。
艾荊沒有回答迷茫的少女，只是帶着葉苒緩緩走進那盞彩繪琉璃燈盞，神色恭敬而肅穆。雙手相互握着，艾荊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旁邊還不在狀态的葉苒，“準備好了嗎？”
……
啊，準備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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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苒眨了眨眼睛，看着一臉嚴肅的艾荊，點頭：“我，準備好了。”
應該就是，摸一摸那盞燈，但願她沒有猜錯的話。
艾荊放心地一笑，“那開始吧，記住要集中注意力，保持心情的平和。”
葉苒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看着面前的琉璃燈盞，猶豫地伸出手……是先摸燈籠還是先摸燈座？她看着艾荊掩藏不住的激動，想問他的話到了嘴旁又咽了回去。
她伸出兩只手輕輕捧住了琉璃燈盞，嗯，這冰涼的觸感，看得出鑲嵌在上面的寶石真的很貴啊。
半響，少女伸回手，沖一旁目瞪口呆的艾荊笑眯眯地說道：“我摸了，所以現在，可以走了嗎？”
這不可能啊？
艾荊匪夷所思地搖頭，“你重新再試一次，小苒，這一次你一定要認真地去感受它！”
他雙手合十，右手的拇指放在了左手的戒指上，默念着咒語：
每一種美終有盡頭，
或背棄于謊言，
或分離于塵世，
但守在斜塔中的靈，
吾願祭獻自己的魂，
只為守護須臾與不朽。
說完，他手指中的戒指帶着華美的光，而他牽着葉苒的手再次去觸碰那盞琉璃燈，帶着虔誠與小心翼翼。
葉苒怔怔地看着面前燈盞上的戒指，就那樣順從地任由艾荊牽着她的手往那燈盞上面具的中心摸去——
當少女的手指觸碰到燈盞上琉璃堆砌成的面具後，一種奇異的感覺從她的指間一直滑到了心底。
仿佛與生俱來，又好似血脈相溶，讓她感到驚異。
只見到下一刻，琉璃燈玲珑的燈身中仿佛有電流噼啪地經過，點亮了艾荊的眼睛。葉苒震驚地看着明明滅滅的燈盞，不明白，怎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也許，從她平民的身份被揭開之後，這樣的事情會不斷地出現吧。
葉苒下意識地想要逃避這樣瘋狂的改變，就在她心思出現波動之後，原本明明滅滅的琉璃燈一下子暗下來，仿佛被人生生抽取了生命力。
“怎麽會這樣？”艾荊失聲叫道，“這不可能啊！這——完全沒有道理啊！”
當初艾蘭也是這樣，在一瞬間發光之後又再次歸于沉寂。
所有的可能被一下子推翻，艾荊不由得有些沮喪，沒有琉璃燈承認的盜賊是無法成為盜賊世家下一任繼承者的。
葉苒被這樣的艾荊驚得怔住，她弱弱地問道：“請問，有什麽問題嗎？”
大門被砰地一聲打開，只見短發的少女氣沖沖地大踏步走進來，當她看到葉苒和艾荊以及仍舊平靜暗淡的琉璃燈，黑貓一樣的眼睛中是藏不住的怒火。
“艾蘭你——”艾荊有些失措地看着怒氣沖沖走到他們面前的艾蘭，尴尬地解釋，“叔叔只是請你同學，來家裏坐一下而已。”
來家裏做？
艾蘭緊緊攥着手，黑色的眼眸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但她是三歲的孩子嗎？來家裏做客，會瞞着她，會把葉苒帶到這個地方？！
她挑着精致的眉看着琉璃燈盞，“哦，忘記告訴叔叔，葉苒就是波塔湖森林跟我一同長大的孩子，不過一直以為她已經被狼人殺掉了，沒想到，”她轉過頭深深地盯着局促的葉苒，語氣冰冷，“很幸運地活了下來。”
葉苒看着面前如同黑貓一樣防備的艾蘭，她緊緊地握住手，明明想問這個少女關于她父母她身世的消息，但是上一次她給予她的羞辱仍然讓她記憶深刻——
一個不配擁有卡牌的廢物！
葉苒面無表情地說道：“艾蘭小姐不也是很幸運地活下來了嗎？”
艾蘭語氣中帶着嘲諷，她輕聲說道：“不要拿你跟我想比，這會讓我感到羞恥！”
一個膽小怯懦忘記了一切的廢物，讓她感到深深的不屑，“依靠狼人的庇護，活到現在，真是身為平民的奇恥大辱！”
“你！”葉苒氣結，她的臉色煞白襯得一雙眼睛尤其的黑。
感受到兩個人的争鋒相對，艾荊咳嗽了一聲，“艾蘭，不要這樣對待客人！”
艾蘭搶白：“我說的只是事實，對吧，葉苒？”
她偏過頭，手指微微輕撫過琉璃燈盞的燈面，微微一笑。她不怕艾荊用琉璃燈來測試繼承者，因為盜賊的戒指一直戴在她的手上，而她用了比生命還要沉重的代價讓戒靈歸屬于她，怎麽可能輕易就讓葉苒搶走她的一切？！
沒有命定的戒指，沒有戒靈的認同，廢物仍然是廢物！
葉苒微微眨着眼睛，她快速地朝艾荊鞠了一躬：“對不起，艾叔叔，我還有點事情先走了。”
艾荊剛想說，“讓管家送你！”
艾蘭卻一把抓着葉苒的胳膊，沖艾荊笑道：“叔叔放心好了，我會送同學出去的。”
……這兩個孩子，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艾荊納悶地看着葉苒和艾蘭離開的背影，低下頭看着琉璃盞，嘶了一聲——
是哪裏搞錯了嗎？怎麽會這樣呢？
走出大門，葉苒掙脫開艾蘭的手，回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這裏沒有其他人了，不用你這麽費心周旋！”
艾蘭嗤笑：“怎麽？惱羞成怒了嗎？沒想到我會出現，打亂你的計劃？”
葉苒一頭霧水，“計劃？什麽計劃？”
“這裏沒有其他人，葉苒，收起你那一套假惺惺的樣子吧！”艾蘭挑着眉擋在葉苒面前，語氣生硬地說道，“琉璃燈沒有認可我，你以為它會認同你這個廢物嗎？”
葉苒緊緊地握住手，眼神明滅：“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我要走了，讓開！”
艾蘭好笑：“讓開？哈，葉苒，你這是在命令我嗎？”
“我說、讓開！”葉苒冰冷地擡起眼，黝黑的瞳仁中仿佛有冰藍色的火焰在燃燒，恍若魔障讓人不由自主地臣服在她的眼神和壓力之下。
艾蘭驚懼地看着葉苒，那一瞬間從葉苒身上釋放出來的威壓讓她幾乎難以承受。
這比當初在崔家時她所感受到壓力，還要強大！
“你！”艾蘭欲言又止，她的眼神因為不能對視而向下移時，她看見了在葉苒脖子上挂着的水晶，那一刻，羞恥憤怒不甘失望以及質疑滑過她的脖子上——
艾蘭失聲尖叫道：“你怎麽可能會有白鹿水晶？！怎麽可能？！”
葉苒覺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而在那之前她要離開這裏，她推開激動的艾蘭，冷聲說到：“這不關你的事情！”
艾蘭激動地看着她，眼眶紅着凄聲說道：“你擁有了白鹿水晶，擁有了強大的能力，卻不願意為族人複仇！甚至，你還跟狼人為伍，葉苒，你一定會遭到赫維斯大人的懲罰！”
葉苒回過頭，仿佛有冰藍色的光華在她黝黑的眼瞳中明明滅滅、斷斷續續。
她一步一步逼近艾蘭，釋放着來自心髒的威壓，她激動地質問道：“你說夠了嗎？如果說夠了，那你告訴我，我到底是誰又從哪裏來，我的父母是誰現在又在哪裏？！複仇，你口中的複仇對于一個失去了記憶的人來說，根本就是一場笑話！”
“那你根本沒有資格擁有水晶！”憤怒地說着，艾蘭的十指中爆發出電流向葉苒攻去。
葉苒輕易地側過身躲過她的攻擊，等到再次睜眼的時候，雙眸已經完全變成了冰藍色，毫無感情。
“你！”艾蘭驚懼地看着她，“你、你根本不是平民，你到底是誰？！”
平民怎麽會有這麽殺氣騰騰的目光和招式，艾蘭狼狽地躲着葉苒的攻擊，跌倒在地無路可逃。
只見那個少女突然停了下來，雙眼微垂整個人便緩緩升起，只見她雙手結枷成印，兩團冰藍色的光火加印便在她的手中成形！
這不可能！
跌坐在地的艾蘭搖着頭，不敢置信，從小那個女孩就是天生的笨蛋廢物，不管能力都沒有就連最基本的魔法都不會，怎麽會擁有這樣強烈的光？！
類似于野獸的叫聲出現在葉苒的身後，只見一頭棕狼直直朝她撲來。
葉苒被這種叫聲驚擾，幾乎是本能地将手中尚未成形的光火丢出去，方向正是跌坐在地上的艾蘭。
下一秒，那頭棕狼縱身一躍便幻化成了人型護在艾蘭的身前，生生用脊背将葉苒的招式接了下來。
“金俊恩？！”少女漂亮的貓眼中閃過震驚，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金俊恩揩去嘴角的鮮血，後怕似的抱着艾蘭，他轉過頭看着垂目站立的葉苒，驚嘆于那個少女能力增長的速度。
只見葉苒沒有再攻擊，而是像一個沒有生命的娃娃一樣站在原地，只是眼神在黑與冰藍的顏色中變化，她仿佛在極力克制，又好像在自我掙紮。
“難道，葉苒不是平民？！”艾蘭再一次質疑，怎麽會有平民能在夜晚有這樣強大的攻擊力？！
金俊恩緩緩吐出一口氣，他感受到自己羅盤上的指針瘋狂地轉動着，而方向正指向葉苒：“不，她是！”而且是遠遠處于高階之上的平民！
他擡頭看着頭頂的月亮——現在是晚上，他知道，當屬于平民的能力外洩，部落裏的其他狼人會根據這種指示朝這裏趕過來！當機立斷，他蒼白着臉勉強抱起艾蘭：“我先帶你離開！”
說完，不等艾蘭說話，他便抱起艾蘭極速地飛離原地。不管是能力不明的葉苒，還是正在趕來的狼人，他都不能讓艾蘭去冒險。
等金俊恩抱着艾蘭離開的同時，帶着V面具的高挑怪人從黑暗中緩緩踱步走出來，抱着胳膊面具後的一雙眼睛饒有興趣地盯着陷入混沌中的葉苒，偏頭打了一個響指：“嗚哇啦，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這樣才對，人多了，游戲才好玩嘛！”
……
“誰？！”葉苒看着茫茫的黑色秘境，腳旁不斷有什麽東西像貓抓耗子一樣逗弄着她，“是誰？！出來！”
腳下踩着的平地發出光芒，葉苒驚訝地張開嘴看着腳下的地面發生變化——就像水波一層一層漾開，伴随着藍紫色的光華，她這才發現自己踩在一片藍紫色的湖面上。
葉苒怔怔地看着腳下熟悉又陌生的湖面，驚訝地微微張着嘴巴，擁抱着太陽和月亮的湖水，“這是哪裏？”
一個身着白色祭服的窈窕少女緩緩從湖水中升起來，葉苒怔怔地看着她，忘記了呼吸——
除了那雙眼睛的顏色，那個少女分明是自己的模樣！
“你？——”葉苒看着涉水而來的‘自己’猶疑地出聲，“是誰？”
葉苒看見另一個自己的面容上是冰冷的笑容，她停在月亮和太陽的分界線後，朝自己伸出手，冰藍色的瞳孔閃爍着詭異的光芒：“我一直在等待着你。”
“等我？”葉苒指着自己。
少女微微一笑，眼眸冰冷：“等待你從沉睡中醒來，等待你和我成為一體。”
葉苒認真地看着她：“我覺得，現在我應該在夢中，你等等——”說着，手指狠狠地在自己胳膊上一掐。
……
少女的眉毛微不可聞地抖動了一下，她擡起手制止了葉苒的動作：“我一直在你的身體裏，只是被封印禁锢，”她湊近葉苒，像是最致命的□□讓人上瘾，“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葉苒若有所思地擡起頭，看着面前的少女——是啊，她跟自己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眉眼。
“你看看，我們長得一模一樣。我一直陪伴着你，看着你被人嘲笑被人欺負，而懦弱的你無能得像個廢物！”
“但是不用擔心，很快，我們就成為一體！”她張開手臂，像是要擁抱天地，“到那個時候，沒有人再可以欺負我們，任何侵犯的敵人，都将被碎屍萬段。”
“所以，我的另一半自己，到我的身邊來。”
葉苒怔怔地看着神情中帶着瘋狂的‘自己’，神情茫然，她順着那個少女的話緩緩伸出手——
眼前的少女雖然跟她長得一樣，但是卻給人高貴的感覺，她有種氣質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尤其是當人望着她那雙冰藍色的眼眸。
這樣的人，怎麽會是自己呢？
當看到那個少女眼眸中的瘋狂，甚至，是貪婪地盯着葉苒伸出的手，就像是被捆縛了很久的野獸在蠢蠢欲動。葉苒卻猛地伸回手，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那個少女，肯定：“不，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少女笑得極其勉強：“你在說什麽，你看看我們的樣子！我就是你！”
葉苒緊緊地握着手看着她，再一次肯定：“你不是我。”
少女的笑容冷下來，她們如同對峙一般站在這片湖面上，而湖面上倒映着白晝的太陽與夜晚的月亮，少女站在月亮之上，而葉苒身處太陽的懷抱中——就這樣生生站成了彼端。
良久，少女驀地展開一抹笑，她擡起手：“那麽，我給你看一樣東西——”說完，她張開的手掌心中便出現了兩團冰藍色的火焰，而她們腳底下的湖面水波蕩漾，如同一面巨大的鏡子，鏡子中折射出來的是火光與殺戮的影像。
少女胸有成竹地一笑，貪婪地注視驚慌失措的葉苒，仿佛窺伺已久的蟄獸。
……
十幾個黑袍的人站成了一個方陣，警惕地包圍着仍處于自我禁锢中的葉苒，而兩個黑袍的男女從外面走進——
女人走近被專門制成的繩子綁住的葉苒，她放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張風情萬種的臉——洛麗塔。
她的眼神仿佛淬了毒，看着面前恍若丢失了魂魄的少女，“是她。”記憶中的面容與眼前少女的臉龐重疊，她氣急反笑，“沒想到，她就是當年那個孩子。”
怪不得，她在第一眼中看到這個孩子時就感到熟悉、感到厭惡。
“艾佐，你藏了十年的女兒，終還是被我找到了！”
“真是像啊……”洛麗塔的語氣變為狠戾，“像極了她母親那張令人讨厭的面容!”
一直跟在洛麗塔身旁的男人放下帽子，露出一張俊美的臉，他拿出自己的羅盤：“洛姨，為什麽我的羅盤感受不到平民的存在？”
洛麗塔嘲諷一笑：“她的卡牌被人封印了！每當觸動一次封印，她的精神力便會極大地損耗一次！這也是你一直感受不到她身份的原因。”
原非野眼神複雜地看着垂目神游的少女：“所以呢？現在怎麽辦？”
洛麗塔笑得眉目嫣然：“帶她去封印開始的地方，然後，”她一字一頓地說道，“挖出她的卡牌！”
狼對自己的伴侶異常的忠誠，只要認定便是一生一世。
狼人，也是如此。
不能忍受背叛，只要是被背叛過的狼人，終生都不能忘記愛人給自己的傷口。而止痛的良藥，就是情人悔恨的淚水，或者，是那些背叛者的鮮血！
洛麗塔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她手指一撩暗紅色的長發，冷笑一聲，“艾佐，放心，我很快就能将你的小女兒送去，與你們一家團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