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謊言或者真心.2
贏朗消失了。
就像一道耀眼的流星出現,灼傷了人心之後,消失不見。
而葉苒神色平靜地就這樣接受了那個銀發少年的消失,仿佛那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
……現在,我們兩清了。
葉苒停下演算的動作一頓,耳旁再一次響起了那個狼人的話,她的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而講臺上老師正在吐沫橫飛地講着阿爾法貝塔伽馬的公式。
葉苒輕輕抿着嘴角,淡淡的弧度讓嘴角旁小小的梨渦若隐若現。
她應該慶幸吧,至少那個狼人不曾做過任何傷害過她的事情。
“那個轉校生!!”老師推了推老花鏡,逮住走神的葉苒,“又在走神,上來做題。”
葉苒哦了一聲,慢騰騰地站起來一臉‘看破紅塵’地走上講臺,淡定地取過然後看着黑板上的題目——
耳旁再次響起了贏朗的聲音:
……蠢苒,你這麽笨,以後不要再輕易地選擇相信。……
宮燦熙啧了一聲,靠近崔以烈:“自從贏朗那個小子消失之後,小跟屁蟲就一直不對勁,阿烈你沒發現嗎?”
崔以烈目光放在站在講臺上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少女,“也許,這是小苒第一次被人經歷這種過程吧。”
她需要去消化這種謊言,就像蝴蝶破繭時必須要經歷的痛苦,才能更好地在狼人殺的世界裏生存下去。
葉苒停頓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半分鐘,教室中已經開始斷斷續續地響起了嘲笑的議論聲。
歐泰桑皺眉擔憂:“男神不在,葉小苒不會又要開始倒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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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珊卓拉抿嘴一笑:“你不覺得小苒有什麽變了嗎?”
雖然仍然是淺淺微笑的模樣,但是在笑容背後的靈魂已經開始改變,不再怯懦,不再猶疑,甚至不再輕易沉默。
歐泰桑翻了個白眼:“有嗎?還不是那種迷迷瞪瞪的樣子。”
他洩氣地看着自己的手機屏幕,翻到短信,上面都是一大段一大段他向一個陌生號碼發的信息,而信息內容都是關于葉苒在學校的一舉一動。
他嘟囔道:“不是已經配了解藥了嗎?怎麽還這樣?!人家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好不好!”
不過,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男神根本沒有喝他精心熬制的解藥湯,估計會被氣得嘔血三升倒地不起吧。
原非野依舊是把腿翹在桌子上,不耐煩地挑眉:“阿西,像群蒼蠅一樣,煩不煩吶?!”
教室立刻安靜得掉根針在地上都聽得見,速度快到讓人瞠目接受。
數學老師不滿地看着仍然處于發呆狀态之中的葉苒,說道:“轉校生,如果你不會的話請說一聲,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好嗎?”
葉苒聽到自己的名字,回過神來。她看着已經處于發表邊緣,一臉‘麻溜地趕緊跟我滾下去’表情的數學老師哦了一聲,“不好意思。”說完,她拿起粉筆在黑板上洋洋灑灑地寫了幾排後,在結尾處工整地寫出自己的答案。
衆人石化中,尤其是數學老師。
葉苒放下粉筆微微行了一個禮,便下了講臺坐回自己的位子,然後……繼續發呆。
數學老師狐疑地看着坐在最後一排的葉苒,這是巧合嗎?她咳嗽了一聲,指着黑板上的答案:“這只是基礎題,每個人都要會做的,做對了那是應該的。”
宮燦熙驚訝:“葉小苒的數學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不是說基礎題嗎?”崔以烈笑道。
“屁!”宮燦熙嘴硬,“我都不會做怎麽能算基礎題?!”
崔以烈失笑搖頭:“小苒現在成長得很快,不光是從體能或者腦力上,都是從前不能相比的。”
宮燦熙不解:“怎麽會這樣?”她偷偷吃了什麽靈丹妙藥了?
崔以烈聳了聳肩膀:“我覺得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可能是對于小苒卡牌的封印快要解除了吧,所以在徹底解開之前,她身體各方面的機能都在改變着。”
不知道,當平民卡牌上的封印到了解除的那一天,那個少女又會帶來什麽樣的驚訝呢?
“哦對了,”崔以烈轉頭,“資料查到了嗎?”
宮燦熙打了一個響指,從筆記本中調出一份檔案,擺到崔以烈的面前:“根據他的體能身形特征以及銀發标志,鎖定在伯格十大能力者中,而最有可能的,就是伯格手下的第一能力者,7號。”
崔以烈神情凝重地看着筆記本,手指緩緩移動着屏幕。
上面對于7號的描述比起其他狼人來說少之又少,但是凡是被記錄在檔案的任務都讓人瞠目結舌。
從高階能力者到主牌,從村民到狼人,不同種族不同能力者,那個人完全是伯格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幾乎将伯格這些年所有的阻礙都夷平掃蕩。
“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小苒的身邊呢?”
崔以烈想不通,一個被封印了卡牌的平民有什麽特殊的地方能夠吸引手上沾滿了鮮血與罪孽的狼人?
既然會出現,那麽又會因為什麽放棄呢?
馬戲團中傳來賽保羅的咆哮聲,“什麽?!你再說一次!!”
葉苒捂着耳朵看着山山被賽保羅排山倒海一般的咆哮下頭發像個掃帚一樣在後腦勺立着,同情地抽了抽嘴角。
山山看着賽保羅原本綠豆一般的眼睛瞪得跟核桃一樣,幾乎快哭出來了,“團長,求求你放過我吧!”
賽保羅捂着心髒,一副快要抽搐過去的樣子,“你你你給我再說一遍!”
皮特已經輕車熟路地從抽屜裏拿出強效救心丸,只聽山山捂着頭:“那只那只……北極狼,不見了!團長你聽我解釋,這根本——”
“不用解釋了。”賽保羅淡定地放下手,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回去吧。”
“團長,你不會要因這件事情開除我吧?!”山山眼淚汪汪地說道。
賽保羅一臉狐疑地看着驚恐的衆人:“你們怎麽了?都回去吧!”
不是已經到下班的點了嗎?這群人一向不是跑得比誰都快嗎,難道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衆人連忙松了一口氣。
“團長,那,那只狼,怎麽辦?”葉苒猶豫地問道。
賽保羅翻了一個白眼:“正愁沒有辦法收拾那條畜生呢,自己跑了正好,省得在馬戲團裏白吃白喝白住!一會兒皮特去警局立個案,就說那條畜生自己咬斷了鐵鎖跑了,不管我們什麽事情!”他嘿嘿一笑,“要是在外面咬傷了人,不怕有人不收拾它!”
葉苒低聲道:“對不起。”
賽保羅低聲嘆了一口氣,他攬過葉苒的肩膀,說道:“小苒,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比我想的還要好。”
對于贏朗的事情,葉苒只是跟馬戲團中的人說了一聲他不會再來。原本這條消息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而葉苒也做好被衆人逼問的準備,可是卻被賽保羅一句‘吵吵什麽,誰再問就去給我清理動物半年的糞便!’給堵了回去。
葉苒一僵,她不明白為什麽賽保羅會這樣平靜地接受失去一個最優秀臺柱的事實。
“團長,你不傷心嗎?”在葉苒印象裏,賽保羅一向把錢財看作與生命同等重要的人吶。
賽保羅嘿嘿一笑,“我雖然會傷心馬戲團會因此失去一小波顧客,但是如果這要用你去換的話,我寧願那個少年沒有出現過。”
相比起贏朗來說,她好像更沒用些,葉苒用腳尖劃着地,“但他……确實很優秀。”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難不倒贏朗,似乎所有的困難對于他來說都會處理得得心應手。
賽保羅綠豆樣的眼睛注視着葉苒脖子上挂着的水晶,“小苒,你比你自己想象中自己的意義,更重要。”
擁有波塔湖森林主牌的人,也是波塔湖森林唯一的平民遺孤,不管她能否擔當主牌的重任,她都是唯一被命運選中的那個人。
葉苒低聲問道:“團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贏朗……他是……”
賽保羅說道:“是什麽?狼人嗎?”
葉苒點點頭,她到現在也沒有想清楚對于贏朗到底是怎樣的心态。被欺騙的憤怒?被背叛的傷心?不,好像都不是,這種感覺讓她處于迷茫,不知所措。
賽保羅笑了笑,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我其實不知道,但我第一次看見那個少年的時候,我就覺得他身上的戾氣太重。所以,我不希望你們走的太近,但是當時沒有辦法。但是現在好啦,馬戲團度過了危機,危險的人也離開了,還有那頭畜生也跑了,真是事事都順心了!”他拍了拍葉苒的肩膀,“好好幹,以後史瑞克的團長,就是你了!”
……
葉苒無語地看着一副‘功成身退,光榮交接’的賽保羅,這分明是他已經懶到不想再管爛攤子了,好不好?!
從門外走進來幾名保镖,面無表情地走到葉苒和賽保羅面前,像幾堵肉牆一樣堵在葉苒面前。
莫?葉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上次在tenclub時已經給她落下了只要見到保镖就準沒有好事的印象。
一個穿着燕尾西服帶着金絲框眼睛的男人走過來,看着葉苒公式化地笑着:“請問,您是葉苒小姐嗎?”
葉苒點頭,猶豫地問道:“請問,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艾森堡的管家路伯,”路伯笑了笑,“冒昧地打擾小姐讓我感到非常抱歉,但是我家主人想邀請葉苒小姐共進晚餐。”
“艾森堡?!”山山驚叫道。
葉苒猶豫:“可是……”
“邀請小苒?”皮特驚喜地喊道。
葉苒再次接到:“只是……”
“我沒聽錯吧?”新谷不敢置信。
葉苒在眼前路伯誠摯的目光之下,再次接起之前被打斷的話:“我那個……”
賽保羅一拍手掌眼睛放光:“柯小鳳快帶小苒去梳妝打扮一下!快去快去!”
阿西!為什麽不讓她一次性說完!葉苒忍不下去了,回頭咆哮道:“呀,能不能不要打斷我講話!”
全場靜了三秒鐘。
路伯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笑容不變:“葉小姐請說。”
葉苒頓了頓:“那個,路伯,艾蘭小姐……”她為難地笑了笑,“恐怕不會很歡迎我去艾森堡。”為了避免她們兩個人在飯桌上打起來,最好還是不去了吧。
路伯笑容一僵:“哦,這個啊!這個沒有關系,這次是您跟主人單獨吃飯,沒有其他人這點小姐可以放心。”
“這個……”葉苒繼續想着其他的理由,路伯微微一笑,側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并且一旁幾個肌肉糾結的保镖默契地圍住葉苒,一副‘你不走不介意扛着你走’的霸道總裁範。
葉苒回頭打算向馬戲團的人求助,然而一個個就差揮舞着小手帕歡送她離開。
所謂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還有問題嗎?”路伯笑眯眯地問道。
o(>_<)o ~~葉苒無語地掉轉頭,識時務地說道:“沒有了,走吧。”
艾森堡中——
女仆有條不紊地将精心烹調的餐點端上五米長誇張的長形桌子上,葉苒局促地看着面前的燭臺,像是黑葡萄一樣的眼睛透露出迷茫,很明顯,她又在出神發呆。
艾荊坐在長桌的盡頭,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穿着牛仔背帶的女孩子,“葉小姐怎麽不動筷子,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
回答他的是房間裏詭異的寂靜,很明顯葉苒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法自拔。
艾荊懷疑地看向路伯小聲:“這個孩子怎麽看起來傻傻的?”
雖然長得确實和大嫂有七分神似,但是這呆愣的性子,也太不像盜賊世家中的人了。
路伯尴尬一笑:“也許是太過倉促,葉苒小姐還沒回過神來。”他走到餐桌的另一頭,伸出手在葉苒面前晃了晃,“小姐……小姐?”
葉苒終于回過神來,擡起頭迷茫地看着路伯:“啊?哦,不好意思,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
路伯拿出帕子摸了摸頭上的冷汗,“我家主人想問小姐,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葉苒連忙擺手說道:“不不不,飯菜很豐盛。我只是剛才在想事情。”她拿起刀叉看向‘五米之外’的傳說中的艾森堡的主人,笑眯眯地說道,“謝謝款待。”
艾荊勉強笑了笑,身着正式禮服的他看着一身牛仔的葉苒,說道:“葉小姐,刀叉拿錯了。”
葉苒一愣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叉,然後羞赧地看了一眼艾荊:“不好意思啊,沒怎麽吃過西餐,不用這麽稱呼我叫我小苒就好。”
艾荊切着牛排:“我年紀跟你父親差不多,你可以和艾蘭一樣叫我叔叔。”等切好後,他示意女仆将他切好的送到葉苒那裏,“小苒不用太緊張,将這裏當作自己的家就好。”
葉苒看着被切的精巧的牛排,讪讪地一笑,讓她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除非她腦子進水吧。
俗話說,天下沒有免費的晚餐,所以葉苒拿起了刀叉又猶豫地放下。
她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五米外文質彬彬的男人,“艾先生,我很想知道您找我來,是為了什麽呢?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您直說就是。”
畢竟曾有一個狼人告誡過她,不要再輕易地相信其他人。
而且,她也不相信眼前日理萬機的艾森堡主人會閑的沒事做專門找她來欣賞一下他們廚子煎牛排的手藝。
艾荊被葉苒嚴肅的表情逗笑了,“你跟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眼前的女孩子像只防備的幼獸小心翼翼的樣子,畢竟資料上少女的照片總是一臉單純地笑着,不管是對于誰,不管是在何處。
葉苒笑了笑:“那在先生心目中,我又是什麽樣的?”
艾荊避重就輕地說道:“小苒長得很像我一個故人,當然,這次貿然找到你也不是單純地懷念故人,而是想讓小苒幫我一個忙。”
“我?”葉苒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堂堂艾森堡的主人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來找她?
艾荊說道:“一個很小的忙而已,不必太緊張。”
葉苒反而松了一口氣說道:“那我先試試吧,不過我覺得我應該愛莫能助。”
正當葉苒埋頭吃東西的時候,感覺到頭發一松,她擡起頭來一頭長發散開。路伯笑得一本正經,他捏起葉苒頭發上的皮筋:“哦,是您的發繩斷了。不過沒有關系,我們這裏有專門準備好的。”
一個女仆恭敬地走上前,手裏拿着一個漂亮嶄新的發繩到了葉苒的身後:“我幫您紮一下。”
葉苒笑眯眯地說道:“謝謝。”她眼角瞥見依舊是一本正經的路伯,感到一陣奇怪……大家族中的服務都是辣麽周全的嗎?連發繩斷了,都可以提前準備新的?
酒足飯飽之後,葉苒跟在艾荊後面,在歐式建築風格的別墅中穿來穿去,終于停在了一個複古的斜塔面前。
艾荊伸出手,戴在他大拇指上的血紅戒指發出強烈的光芒,葉苒便看見到在斜塔周圍仿佛有了一層氣波,而那氣波被光芒影響開始消散。
都說艾森堡是盜賊世家,那麽擁有盜賊主牌的艾荊為什麽要帶身為平民的她到這種‘機密’地方來呢?
葉苒想不通。
其他跟随的人止步于那層氣波之外,只有艾荊和葉苒進入。見到葉苒心事重重的樣子,艾荊大概也猜到了她在想什麽,為了緩解少女的緊張,他眼神莫測地看着葉苒脖子上的水晶,笑道:“小苒,你的父母也是平民嗎?”
葉苒微怔,“我不知道……我沒有父母。”
艾荊臉上閃過莫名的情緒,“那你是怎麽知道你是平民的呢?崔家告訴你的?”
葉苒搖搖頭,她張了張嘴剛想說是贏朗告訴她的,但是,平民的身份被一個狼人告知,讓聽的人無論怎樣想都會感到荒誕和可笑吧。所以她看向遠方避重就輕地說道:“我是孤兒,六歲那年就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不記得任何人……”她抿嘴微笑,“不過,我想有機會的話,我想找到他們。”
耳旁再次響起贏朗的話語:
……我沒有見過你的父親,但是請相信,你是他的寶貝,比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要珍貴。……
這讓曾經一度迷茫的她,在黑夜中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葉苒抿了抿嘴,也許,她不是生來就一無所有,她曾有溫暖的家,曾有疼愛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