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謊言或者真心.1
贏朗的目光冰冷如同寒川,他一下子拽過葉苒的胳膊,大力地拉住驚慌失措的少女,在月光的照耀之下以極快的速度少年背着慌張而茫然的少女穿梭在這座鋼筋水泥的城市中,最後到達了最高的地方——
明珠之塔的塔頂。
站在圓形平臺的塔頂,放眼望去整座燈火輝煌的城市盡收眼底,而天幕那樣沉,仿佛伸手便能觸碰到天上的星星,而前方就是由千百個孔明燈彙聚成的‘星河’璀璨。
葉苒的頭發被風吹的四散飛舞,她黑白分明的眼瞳中倒映着這璀璨的夜幕,讓人分不清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如果這不是現實,那麽請噩夢快點醒過來。
而贏朗終于松開她,緩緩走到她的對面,踩在陰影與光華的分界線上,葉苒清晰地看見那個少年的眼底黝黑中帶着森綠,透着無盡的絕望。
是的,絕望。
“為什麽,要來這裏?”夜風将少女的聲音撕得破碎不堪,帶着顫抖和害怕。
贏朗注視着她,他一步一步走近她,似笑非笑:“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誰嗎?”
他曾想過,就這樣輕易地向她坦白所有的一切,但是只要一想到可能會失去她,這種恐懼讓他一拖再拖。
不過,既然她已經知道了旁人告訴她所謂的真相,那麽不如由他親自揭開蒙在真相前面的紗。
“所以,你到底是誰?”葉苒怔怔地看着他,眼睛黑白分明。
贏朗雙眼注視着少女,微微一笑,只是笑意到達不了眼底。
這樣清澈的目光,恐怕在今夜之後他不會再得到了吧。知道了他身份之後的葉苒,當她再見到自己的時候,那雙眼睛中恐怕只會剩下恐懼和厭惡了吧。
贏朗張開雙臂倒退着,一步一步走到圓臺的邊界——只要再邁出一步,下面就是深淵。
葉苒驚慌地拉住還要繼續再往後退的贏朗,叫道:“你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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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謊言被拆穿也不用這樣想不開吧!
而贏朗只是看着她笑,眼睛像上弦的月亮,劍眉星目俊美得讓人輕易忘記呼吸,他點頭不無贊同地說道:“對啊,我早就瘋了。”
他伸出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拂過葉苒眼角的傷疤,似笑非笑,目光像天上的月光——
對啊,從遇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喪失了所有的理智——像個瘋子一樣妄圖扭轉宿敵的命運,背負上心軟的罪名,遺忘着自己的姓。
葉苒從沒見過這樣的贏朗,他的神情帶着瘋狂,似要讓一切都要被他眼中墨綠色的火焰焚燒殆盡。
“你真是個瘋子!”葉苒望着銀發的少年,他們站在陰影中這樣互相看着對方,因為欺騙和他們各自的驕傲讓他們心底的憤怒達到了極點。
就像噩夢一般,葉苒從心底感覺到一陣荒唐和害怕,想要逃避轉身便要落荒而逃。
“蠢苒。”
身後的少年淡淡出聲叫住她,夜風拂過他的眉眼,像極了情人的呢喃。
葉苒沒有回頭,所以沒有看見銀發的少年緊緊握着手,緩緩解開自己的衣衫然後走進唯一被月光照下的地方——塔頂的邊緣零星一角。
“我曾想過會有這一天,你走到我的對立面,但是從沒想過這一天會來的這樣快。”
在少年話音落下後,葉苒的眼淚就在眼睛中蓄了起來,她捂住眼睛,一行眼淚便滑進了她的嘴角。
這是夢吧……是一場她想快點醒過來的噩夢。
“不是想要知道答案嗎?轉過頭,就是你想要的答案。”
耳旁似有什麽風聲滑過,葉苒顧不得抹去眼淚猛地一回頭,卻在那瞬間僵在了原地——
她看見贏朗解開了上衣露出精裝結實的胸膛,而他的肩頭紋着一頭兇悍的狼頭。但最讓人挪不開目光的,是在月華的沐浴下,少年俊美的臉龐和銀白色的狼面相互交替着出現。
他的瞳孔變成了墨綠色,微張的嘴巴淺淺地露出了鋒利的尖牙。
夜幕下月光中的銀狼帶着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驕傲和肅殺,神色縱容而平靜地看着尚且帶着淚痕的驚愕少女,仿佛等待着命運的審判——那個平民的女孩終還是要因命運的玩笑從他的身旁離開,一如當年。
葉苒忘記了呼吸,看着站在月光下半人半狼的少年。
在那一刻,只能存在于古老長詩中的俊美少年,就站在了月光中,就站在了高塔的邊沿,就站在了她面前,讓她忘記了與生俱來的畏懼,而沉溺在少年寂靜荒涼的眼神中。
贏朗似笑非笑地看着葉苒,語氣冷靜:“這就是你要的答案。”
葉苒有些遲疑:“你……是布丁?”隐隐出現的銀狼輪廓,讓她感到熟悉。
贏朗沒有否認,承認:“對。”
“所以,我之前就見過你?!”葉苒感到更加荒唐,她抓着自己的頭發不禁苦笑。
贏朗彎唇:“更早之前,我們就曾見過。”
“為什麽?”葉苒想不明白,“為什麽要出現在我面前?”
贏朗頓了頓,“因為,你是我一直在尋找的獵物。”
是當年波塔湖森林因為滿月Miracal規則而失去記憶的遺孤,也是擁有納雅王牌的平民。
渾身如同置入冰窖,葉苒看着他:“所以,當你對我坦白一切的之後,就是你取走我心髒的時候,對嗎?”
原來他說的代價,是她的心髒,她荒唐地笑着,“其實你根本不需要繞那麽大的圈子,憑你的能力,直接挖走我的心髒不是輕而易舉地事情嗎?”
為什麽要騙她呢?
葉苒的情緒幾乎處于爆發的邊緣。
銀狼的驕傲不允許贏朗有任何的解釋,他點頭只是漫不經心地笑,順着葉苒的猜測說道:“對啊,也許覺得單純的狩獵沒有什麽樂趣吧!”
‘啪’的一聲,讓周圍所有的聲音都消失。
葉苒怒視着被自己打了一巴掌仍然平靜的贏朗,憤怒讓她忘記什麽叫害怕也忘記了現在是夜晚而身前是傳說中危險的狼人。她的眼眶紅着,激動地問道:“玩弄人心,你覺得很有趣,對吧?!”
“對,玩弄白癡确實很有趣。”贏朗低下頭看着她似笑非笑,一副看到她生氣他就非常開心的樣子。
“白癡?又是白癡!”葉苒狠狠地瞪着他,“對,我是白癡,所以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被你騙的團團轉,那麽現在,你高興了?你滿意了?!”
“錯了。”銀發的少年淡淡說道,而他肩膀上紋着的狼眼冰冷地盯着葉苒。
葉苒蹙着秀氣的眉:“什麽?”
什麽錯了?
難道他們見面的時候,不是這個人左一句白癡有一句智障嗎?
依賴上一個想要奪取她心髒的狼人,葉苒想着,她在他眼裏也許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
手擋在額頭前,葉苒死命咬着唇,不想讓自己的狼狽被贏朗看到,這種難過憤怒傷心在他眼中恐怕又只是一個白癡的笑料。
贏朗扣上上衣的扣子,他依舊是似笑非笑地說道:“你說的都錯了。”
莫?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沒有騙過你。”
“而且,你還欠了我一樣東西。”
看着少女迷茫的神色,贏朗唇角蒼白幾乎是嘲諷的笑,他抓住她的肩膀,“呵,忘記了嗎?對呀,你早就忘記了所有的一切,而且忘得一幹二淨。”
……他到底在說什麽?
葉苒皺着秀氣的眉看着他,“我欠了你什麽?”
“你以為你憑什麽能輕而易舉地逃出波塔湖森林見到崔氏父子,葉苒,你欠了我一雙眼睛,”
贏朗眉目輕觸地看着少女眼角的淚痕,左耳上的十字架泛着冰冷的華光,“你欠了我整整十年,如今,你還要繼續耍賴嗎?”
……不要相信一個狼人。
但是葉苒看着眼前的銀發少年,她心底的聲音告訴她,他說的是真實。
“所以呢?你現在不僅要拿走我的心髒,還要拿走我的眼睛,是嗎?”葉苒的嗓音中帶着顫抖。
贏朗神色一怔,他靜靜地看着葉苒,狹長深邃的眼眸中倒影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感受着她的害怕、恐懼、憤怒、傷心和迷茫。
銀色的頭發擋住贏朗深邃的眉眼,而他左耳上的十字架讓他像極了從薰衣草田間走來的妖精,又像橫渡了冥河的拿着鐮刀奪人性命的撒旦。
葉苒顫抖地閉上眼睛,他救過她那麽多次就算他要拿走她的性命,也是他應得的。
贏朗看着緊張地閉着眼睛的女孩,苦澀一笑——
除非白晝暗夜相逆,否則狼人平民永生為敵。
在狼人殺的世界,不管經過多少年,狼人與平民天敵的宿命始終無法更改,那已經化作了從骨子裏生出來的信仰。
“蠢苒,你這麽笨,以後別再傻乎乎地相信別人了。”
贏朗從來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語氣會因這分離的一刻會變得多麽柔軟和寵溺。
而下一刻,銀發的少年擡起手,神情中帶着虔誠卻不容掙紮地捧着少女的臉頰,而他柔軟的唇下一秒便吻上了她閉着的左眼。
身為銀狼,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後悔或者解釋所做過的每一件事,。
但是,我心愛的女孩,如果心跳能被聽見的話,我願意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剖開我的胸膛讓你聽清它為你的跳動。
一、二、三。
三秒後,他松開她,在她耳旁輕聲說道:“現在,我們兩清了。”
不過是從前還是現在,所有的債,都在剛才的三秒內一并勾銷。
這一句話消失在風中的時候,葉苒迷茫地睜開眼看着無盡的夜色,而狼人早已消失在黑色的天幕中,不見蹤影。
眼皮上仍然帶有那個銀發少年薄荷的香襲,葉苒怔怔地撫過左眼,惶惑地看着天際的魚肚白,不明白剛才發生的一切到底是現實還是又一場謊言。
宮燦熙看着黑漆漆的天臺,“阿西,小鬼,你到底有沒有譜啊?”
沈珉皓白了他一眼:“我跟小苒姐的心靈感應就是告訴我,她在這裏!”
崔以烈送了一口氣,他淡淡說道:“我看到了。”說着,向那個坐在臺階邊沿的女孩子走過去。
宮燦熙嘶了一聲:“啊嘞,阿烈不會真的喜歡上小跟屁蟲了吧?”
沈珉皓嘟囔道:“怎麽了?小苒姐那麽好,有什麽不可以喜歡的?!”
宮燦熙抱着胳膊:“你跟葉小苒到底什麽關系?不會是她的追求者吧?”
沈珉皓眼神飄移:“要你管!”
而這邊,崔以烈看着正迷茫地看着下面城市的女孩,出聲:“小苒?”
“以烈吶,你說,”葉苒沒有回頭,只是看着夜幕,“為什麽狼人和平民注定是天敵的規則?”
崔以烈坐在她的身旁,緩緩說道:“白晝與暗夜永遠都是對立的一方,世界需要有絕對的對立才會有相對的平衡。那個狼人,傷害你了嗎?”
葉苒沉默地搖搖頭,崔以烈看着疲憊的少女,心下一軟,他伸出手讓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聲說道:“這裏沒有其他人,想哭就哭出來吧。”
風吹過少年亞麻色的頭發,他平靜地注視着遠方初生在天際的太陽,良久過後,他才感覺到肩膀上濕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