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傳習錄:(3)
了,可你的名聲,也會在一夜之內,頂風臭出十裏地。
官場上的謠言一旦風起,往往會置當事人于死地。東漢時代有個叫直不疑的,受到朝臣的攻讦,人品遭到徹底的否定,甚至連皇帝也憤怒了,在朝堂之上質問他:“直不疑,群衆舉報說,你居然和自己的嫂子通奸,你怎麽能幹出這種事來呢?”直不疑回答說:“皇上啊,我媽就生了我一個兒子,沒有哥哥,又哪兒來的嫂子?”
還有一個官員,名字叫第五倫,被有司找到家裏取證,調查他毆打自己岳父的忤逆之行。可一調查才發現,第五倫的老婆是孤女,沒有父親。
讓人最郁悶的是,凡是遭受到謠言诽謗的官員,甚至連替自己辯護都不允許,蓋因無風不起浪,不是你自己行為不檢點,別人又怎麽會單單對你說三道四?
對于這個道理,那個叫直不疑的人看得清楚又明白。細說起來直不疑這個人,他在歷史上沒什麽名氣,只是《資治通鑒》上記載了這樣一件事:他年輕的時候,因為貧窮,就和許多朋友共同住在一間屋子裏。不久,有一個人發現自己的金子不見了,認為是直不疑偷走了。直不疑承認說:“這事是我幹的”,就把金子還給了失主。沒過多久,有人從外邊回來,告訴丢金子的人說:“剛才我急需用錢,就沒打招呼把你的金子拿走了,現在還給你。”衆人這才知道直不疑是被冤枉的,可是因為他不辯解,最終贏得了大家的欣賞,認為他是一個德品高尚的人。
事實上,正是因為這件事傳到皇帝耳朵中,皇帝有心重用他,結果才讓他遭受到了謠言的攻擊。此後直不疑就謝絕了皇帝重用他的好意,直言自己年輕,沒有處理政務的經驗。他只要求到一個小小的衙門做一名小書吏,絕不敢有非分之心。
皇帝很欣賞直不疑的直率。就答應了他的請求,讓他只做了一個小小的書吏。未及多久,朝廷發生激烈政争,直不疑的上司被卷了進去,失敗後被滅族,整個衙司也都受到了牽連。士兵沖入衙司捕人,吏員們紛紛逃走,只有直不疑繼續做他的工作。待事态平息後,朝廷将整個衙司的政務,全部交給了直不疑。
但是直不疑再一次拒絕,他仍然認為自己才德不足,請求上面另派官員來。朝廷對直不疑的請求極為欣賞,果然又派了新官到任,而将直不疑提拔到另一個衙司,職位有所提升,但仍然是負責瑣碎的具體工作。但未過多久,朝廷政争再起,直不疑的新上司棄職而逃,直不疑再度成為新衙司的負責人選,但他仍然是拒絕,朝廷再次提升了他,但仍然讓他處于一個職權不大的位置上。
就這樣,直不疑雖然不斷晉升,但始終處于官場上的人事糾紛與矛盾之外,他的俸祿越來越多,官職越來越高,但總是居于風險極低的副手的位置上。更主要的是,他從未被卷入轟轟烈烈的政治鬥争之中,在享受了官場上所有利益的同時,卻再也沒有遭受到政敵的彈劾。
實際上,直不疑這個人從未有過政敵,所以史書上鹹難見到他的名字。然而他所走過的仕途之路,卻是所有人終生所渴望的。追溯他之所以能夠避開官場上的所有陷阱,就在于他任何時候都不肯出頭。不做有為之事,自然也就免了無妄之災。直不疑的仕途歷程,還告訴了我們這樣一個法則:
人在官場,切忌求名。官場上是以權力來分配利益的,試圖以才名争奪高位的做法,必然會遭受到明槍暗箭的狙擊,莫不如退後一步,居于無名的安全地帶,以無名之身,行無為之事,最終得到的,是所有人想求卻求之不來的純粹利益。
(53) 官場機運九:借助對手之勢
官場之上,盤根錯節,年輕人新入官場,最忌諱與人結怨。倘若發生了這種事,多半就意味着年輕人的事業前程徹底完結。然而人性博弈的法則是基于表層的形勢之上的,而這就意味着,任何事情也不可一概而論。縱然是千合情萬合理的事情,落到了官場之上,一旦出現變局,也會翻出新的花樣來。
南宋年間,秦桧把持朝政,衆臣噤若寒蟬,不敢稍有拂逆。只有一個叫汪澈的官員,對秦桧不以為然,秦桧很是厭惡他,就故意叫他來到京師,言稱要提拔他,問他想做個什麽官。汪澈知道已經開罪了秦桧,卻仍然不放在心上,只是聲稱自己願意回老家饒州。秦桧怒不可遏,就故意讓他赴沅州。沅州處地偏遠,人口稀少,市鎮荒涼,汪澈心中很是不滿。恰好秦桧的同黨萬俟卨途經沅州,于是汪澈就去見萬俟卨,當着他的面破口大罵秦桧。他以為,萬俟卨和秦桧既然是同黨,那麽他肯定會把自己的話告訴秦桧,說不定秦桧一怒,就會把自己殺掉。可見汪澈已經豁出去了,根本不理會那麽多。
可萬萬沒想到,汪澈當着萬俟卨的面大罵秦桧,居然引發了萬俟卨的強烈好感,而且萬俟卨也跟着汪澈一起罵,罵得比汪澈還狠,還要難聽。原來,萬俟卨雖然與秦桧同為一黨,共同設計殺害了民族英雄岳飛,但秦桧老奸巨猾,總攬朝政,萬俟卨和秦桧擔當了同樣的惡名,利益分配上卻一無所獲,所以朝廷之中,最痛恨秦桧的,實際上是他萬俟卨。只不過,群臣都将他們兩人視為一黨,誰又有膽子當着他的面罵秦桧?這種環境,讓萬俟卨自己也不敢罵秦桧。如今來到了沅州地方,竟然遇到了一個知音,萬俟卨心裏說不出的高興。
于是萬俟卨請汪澈喝酒,細數秦桧對他的壓制,說着說着居然流下了眼淚,汪澈被這情形搞得手忙腳亂,只好反過來安慰這個奸臣。從此萬俟卨将汪澈視為自己人生的知交好友,甫一回到京師,就上書朝廷,力主重用汪澈。秦桧當然要出面阻止,萬俟卨騙秦桧說:“現今朝廷上都說你排斥異己,重用私人。這汪澈是你的仇敵,但實際上與你從未有過間隙,你何不重用、提拔他,也好在天子面前,顯示你的寬懷大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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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大喜,就立即上書,強烈要求朝廷重用汪澈,而此時,汪澈已經知道了官場政争的隐秘,知道自己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如何也是安全的。就故意上書,大罵秦桧專權誤國,表示絕不接受秦桧的舉薦。秦桧心裏雖然恨汪澈入骨,可是為了表示自己大度,只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汪澈罵得越兇,他舉薦汪澈就越是積極。
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汪澈居然成為了朝中唯一的耿直之士,他敢說群臣不敢說的話,敢罵秦桧亂政,這贏得了朝野上下一致的肯定,就連宋高宗都對汪澈刮目相看。于是汪澈毫無争議地迅速升官,很快就擔任了參知政事。細數他升到這個職位的年頭,才用了不過七年的時間。最重要的是,此時朝廷上下,都知道汪澈兩袖清風,峥峥鐵骨,對他尊敬有加。及至秦桧死去,他再度成為了宋高宗所倚重的人物。
汪澈官運亨通,有着極大的偶然性。只是因為他誤打誤撞,恰好撞在了官場鬥争的縫隙之中,所行所為符合了規律法則的運行,所以才會僥幸得逞。但這樣的事情發生,卻是必然的。一旦我們明了官場上的博弈法則,在實踐中就會很容易地為自己找到機會。
《近代稗海》中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民國年間,政府各部門剛剛成立不久,五花八門的人蜂擁而入,更有許多不學無術之輩,只憑了裙帶關系混跡于其中。這其中,有一個叫周海峰的,原是鄉下大字不識的鄉民,恃仗着姐姐在一個高官家裏做保姆,謀得了一個小職位,便眼高于頂,盛氣淩人起來。同一衙司中的諸人,都不敢與他争論。
有一天,一個姓邱的小職員和周海峰發生了頂撞,事情雖然不大,但周卻暴跳如雷,大吼大叫,找到上司處吵鬧不休,一定要将邱生開革。上司強忍着氣,答應了下來。然後上司把邱生叫來,解釋了自己的委屈和壓力,意思是讓邱生明智一點,自己走路。可是邱生卻笑道:“不妨,你不必害怕他,我看他也蹦跶不了幾天了。”上司聽了,驚恐不已,懷疑邱生有消息,又不敢問起,只好暫時先把事情壓下。果然,未及幾日,就傳來高官家的保姆與一名仆役卷款私奔的消息。警察局來人帶走了周海峰,嚴刑拷打,不在話下。
此事發生之後,上司對邱生不由得高看一眼,就把周海峰的位子給了邱生。後來有人問起邱生,如何會知道高官家裏的保姆卷款私逃?邱生卻笑而不答。寫這篇文章的人先是疑心邱生與高官暗中有聯系。但過了很久才知道,實際上,真正與邱生有關系的,卻是那名與保姆私奔的仆役。一個偶然的機會裏,邱生在茶樓裏聽到一個仆役對別人吹噓,說自己與高官家的女人暗中私通,邱生就留了意,斷定周海峰時日不久了,于是就故意和周海峰發生沖撞,故意讓周海峰羞辱自己。目的是通過周海峰的無禮突出自己,一旦周海峰失勢,上司考慮新晉人選時,必然會考慮到自己。
邱生的算計,不謂不精明。而其人對于官場上的規律法則,也是娴熟于心。盡管他的手段稱不上光彩,但其中有些東西還是值得我們思考的。
要研究利用對手成功的厚黑法則,必須要小心分寸,不可讓自己走到卑鄙小人的地步。古時候的官場,确曾有人察觀着動向,一旦發現某人行将失勢,就有意地尋找機會與之争鬥,故意突顯出自己的剛正,而當對方失勢的時候,自然也就等來了自己的機會。這種法子,遠不如洞察官場內部的隐秘動向,置身事外,在确保了自己的清名不受影響的前提下,坐看競争對手出局要有效得多。
(54) 官場機運十:給對手以把柄
漢元帝時代,有個宦官石顯,其為人精明奸詐,深得漢元帝的寵信。朝中大臣憎惡奸宦專權,就準備揭發他。石顯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激怒了朝臣,就想了一個好法子來應對。
于是石顯就密奏皇帝,說:“從各地征集來的物品,日夜兼程運到京師,經常到了城門口的時候,恰好已經是夜間,宮門關閉了。辛苦運來的物品進不了宮,只能等在外邊,而宮裏物品缺少,不足敷用。所以我懇請皇上,日後倘再遇到此類事,可破例夜間開宮門。”漢元帝是個蠢皇帝,不知道其中有詐,就答應了。于是石顯連續幾夜,鬼鬼祟祟地打開宮門,往宮裏運入正常需要的物品,但遇有人看到,就躲躲閃閃,存心讓人起疑。
果然,朝中大臣發現這怪事之後,立即上書,言稱石顯密謀皇上,請求治罪。皇帝聽了,就命人查驗了一下石顯這些日子運進宮裏的東西,發現手續齊全,全無半點差錯。皇帝認為大臣們是在小題大做,還拿着朝臣們的奏章,讓石顯看着取樂。石顯看後,假裝委屈地大聲號啕,一再請求皇帝解除自己的職務,漢元帝當然不允。于是石顯得逞,以後就大模大樣地将宮內之物運出,雖然有大臣們一再請求追究,但是漢元帝卻不肯相信,任由石顯肆意妄為。
三國時期的曹操也用了石顯這一招。
曹操小時候,放浪形骸,多有不端,飛鷹走狗,荒唐無度,他的叔父看不慣這種行為,就向他的父親直言相告。曹操擔心受到父親的責罰,就心生一計。一日在路上遇到叔父,他忽然栽倒在地,嘴歪眼斜,抽起羊角風來。叔父大驚,急忙跑去告訴他的父親,等父親來的時候,曹操卻已經恢複正常,舉止表現和平時沒兩樣。父親問曹操:“你剛才抽羊角風,現在好了嗎?”曹操吃驚地問道:“什麽羊角風?我不知道啊?”父親說:“是你叔父剛才跟我說的。”曹操回答道:“我根本就沒有抽風,只是因為叔父不喜歡我,所以經常責怪我,現在又說我抽羊角風,可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抽過風的嗎?”父親聽了,從此就懷疑曹操的叔父說假話,盡管叔父一再告發曹操的劣跡,父親卻從來不肯相信。
曹操和石顯的這種做法,官場上有個術語,叫做誘敵深入,授敵于柄,然後再反制敵于必死之地。
實際上,職場和官場中遠沒有那麽殺氣騰騰。絕大多數情形之下,官場同僚之間,同事之間,一如兄弟般的親熱,工作上的事情講究的是大家協力合作,一個人如果與同事不能夠相互信任,那就很難站得住腳。
盡管如此,但一旦出現提拔的機會,就會打亂官場上那微妙的動态平衡。也有人打比方說,晉升的機會,就如同扔到狗群的一根骨頭,不管性情多麽溫和的狗,這時候也會狂吠起來。這話說得難聽,卻也形象地比喻了官場中人在面臨機會時的慘烈争鬥。盡管大多數時候,這種慘烈只是在大家的心中,表面上還是要盡量心平氣和,溫文爾雅的。但終究是僧多粥少,得意的時候少,失落卻是一個常态。
既然如此,那麽總會有人想一些有趣的法子,來化解自己內心中的失落、痛楚。
明朝年間,朝廷為了整饬官場秩序,嚴令禁止官員踏入花街柳巷。忽然有一天,工部一個官員發現有個姓曹的同僚,滿臉鬼祟地從一家妓院門裏溜出來,這官員就留了心,吩咐一個家人盯着姓曹的,若然是看到他進入妓院,就立即去衙司報告。果不其然,那工部官員的家人盯着姓曹的沒過幾天,就看到他鬼鬼祟祟地進了妓院,于是先趕到衙司密告了之後,又跑回來告訴主人。
官員聽了之後,極是興奮,就急忙到了工部,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同僚們。同僚們聽了之後,又是興奮又是憤怒,于是大家就吵吵嚷嚷,一同向衙司走去,目的是想看到姓曹的被衙司追究并打板子的慘狀。到了衙司,大家卻吃驚地發現姓曹的正坐在衙司中,與人侃侃而談。衆人湊過去細問,才知道那姓曹的之所以去妓院,原是想買下妓院的宅子,拆除之後用以改建為倉庫。而且這件事,原本是工部的上司交代下來的,姓曹的接受了之後,就事先來到了衙司,每次去妓院商談購買的時候,都是由衙司這邊派幾個人跟着,目的就是為了防止發生誤會。
聽了這個情形,那個工部官員心裏懊悔不疊,情知自己上了姓曹的惡當。這姓曹的明明是辦正大光明的公事,卻故意讓他看到鬼鬼祟祟的情形,結果讓他枉做小人,在同僚面前丢盡了臉面。更糟糕的是,因為這件事,從此工部裏人人都視他為告密狀的卑鄙小人,他想解釋都不知從何說起。
這件事情之後,工部有了一樁肥差,這位工部官員因為這樁事情,眼睜睜地看着姓曹的獨攬大權,卻只能是無可奈何,怨恨自己時運不濟。
實際上,這姓曹的官員,正是學了曹操和石顯的法子,存心給對手設置了一個圈套。盡管這事沒什麽光彩,但如果對手心地光明,也不可能上這個當。
這幾件事情告訴我們這樣一個道理:人在官場,不怕對手抓住你的把柄,怕就怕你自己身上不幹淨。只要你心地純正,盡可以提供更多的把柄讓對手來抓。無論他們如何一個抓法,最終的贏家,必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