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10) 傳世經典,厚字當先
中國國學經典,打頭第一句,就是人生在世,厚字當先。
這句話,在哪本經典上呢?
國學經典的核心,是四書五經;四書五經之首,是由孔子的弟子門人記述的筆記體思想紀要——《論語》。
《論語》開篇第一句: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這句話的意思,盡人皆知,是說當一個人,腳踏實地學習并掌握思想知識,并将這些思想知識應用到實踐中來,用知識改變命運,用思想啓迪人生。這時候就會有許多人慕名而來,向你求教,又或是與你共同探讨,共同學習。但也有時候,你的努力并沒有得到公衆的認可,你的付出并沒有得到大家的承認,所以你盡管付出了努力,可是仍然沒有人理睬你,在這種情況下,你應該怎麽辦呢?
這句話的全部要點,就落在最後這半句話上: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意思是說:即使是別人不承認你的努力,不承認你的成就,否定你的貢獻,那你也不能氣急敗壞,而是要心平氣和,耐心等待,萬不可心浮氣躁,臉皮太薄,過于急切地想要得到別人的認可。如果那樣的話,那你就慘了,你前面的努力與付出,全都因為這張薄臉皮而付諸東流,而且又落得個“不是君子”的壞名聲。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這句話的真實意思是說除非你的臉皮足夠厚,否則的話,你絕對成不了一個君子。而你要是想做君子,臉皮薄了萬萬不成。
君子都是厚臉皮,這就是傳承近三千年的儒家思想的核心要義。
這樣說,感覺怪怪的,但真實的人生,到底是不是這樣的呢?
我們來看一個故事:明朝孝宗年間,有個叫楊守陳的人,在朝中任太子洗馬的官職,這個官職的意思,就是太子的侍從官,類似于今天的文秘,總之是太子身邊職務較高的領導幹部。有一年他請假回家,到了驿站住下,驿站的驿丞就問:“你是什麽官職?”楊守陳回答:“太子洗馬。”那驿丞就“哦”了一聲:“原來你是給太子洗馬的,一天能洗幾匹馬啊?”楊守陳一聽這話,就知道這驿丞是個草包,只好敷衍道:“這個洗馬嘛……勤時多洗幾匹,懶就少洗幾匹,也沒個準……”
正說着,一位禦史大人來到,驿丞急忙上前跪迎,還命令楊守陳快點和他一起跪,可是那禦史一看到楊守陳,卻吓得撲通一聲先跪下了。原來楊守陳的官職,比禦史要大得多。
這下子驿丞吓壞了,苦苦哀求楊守陳饒命。楊守陳卻說:“這事又不怪你,就算了吧。”
在這件事情中,楊守陳就是遭遇到了“人不知”的尴尬,驿丞望文生義,以為太子洗馬就是專職替太子洗馬的,還對他喝三吆四,指手畫腳,這對于楊守陳來說,是件很難堪的事情。可是即使再難堪,他也得按照孔子的教導,強忍着屈辱,以此來表示自己的“不愠”。倘若他沉不住氣,忍受不了這種屈辱,當場發作起來,這事傳到別人的耳朵裏,那麽楊守陳就成了作威作福、仗勢欺人的無德之輩。
可見,要想不被人視為無德的小人,那就必須要有一張足夠厚的臉皮,能夠在別人的白眼與侮辱之中安之若素,做不到這一點,也就難以獲得君子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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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君子就是厚臉皮這句話揣摩得最為透徹的,莫過于大唐武則天時期的宰相婁師德。他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好脾性,無論別人如何辱罵他,也不見他生氣上火。曾有人罵他是鄉巴佬,他卻笑着說:“當然啊,我本是種田人出身,我不是鄉巴佬,那誰是呢?”
曾有一次,婁師德的弟弟赴代州任刺史,婁師德對他說:“我當哥哥的是宰相,如今你做弟弟的又成了刺史,我們獲得的榮譽過多了,如果有人對你說三道四,你該如何自處呢?”
弟弟回答說:“這事好辦,以後就算是有人朝我臉上吐唾沫,我最多自己把它擦幹,絕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婁師德搖頭道:“差矣,你差矣,人家吐在你臉上的唾沫,你怎麽可以自己擦幹呢?要知道,既然人家向你吐唾沫,那是因為人家痛恨你,你居然敢自己将唾沫擦掉,這豈不是更讓對方憤怒嗎?聽我的話,以後再有人把唾沫吐到你的臉上,不要擦,讓唾沫自己風幹。”
這就是成語唾面自幹的來由。對于婁師德的做法,歷來是說好的有,說壞的也有。好的說法是稱贊婁師德太能夠隐忍了,壞的說法則認為婁師德的臉皮太厚了,連最起碼的做人的尊嚴都失去了。但無論是好的說法,還是壞的說法,都扣緊了一個字:厚!
這個厚字,正是人不知而不愠的最高境界,除非你能夠體悟到這個境界中的人性智慧,否則的話,縱然是儒家的經典堆積如小山,對你來說也未必有什麽價值。
(11) 厚黑乃人生之本
在《論語·學而》篇中,有這樣一段話:“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明智的人,為人做事注重于根本,只要抓住了根本,根基牢固了,就能夠立于不敗之地,就能夠由此而衍生出更為豐富的人生智慧,從而得以從容面對人生的挑戰。
那麽,這裏的“人生之根本”到底是什麽呢?為什麽孔子在傳授他的學生的時候,對此避而不談呢?又為什麽孔子的弟子在記述此書的時候,回避了這麽一個至關緊要的問題呢?
要知道,無論是古人還是現代人,讀書都是為了增長知識和智慧。君子務本,這句話已經傳承了近三千年之久,歷久彌新,長盛不衰,卻始終無人說出君子者流要務的這個“本”到底是什麽,這豈非是怪事一樁?不知道人生的根本是什麽,這又叫學習者從何務起?
事實上,孔子閉口不談這個“本”是什麽,是有緣由的。而他的弟子也對此問題做了回避,也不是無緣無故的。僅僅是因為,這個“本”,是不能說出來的,一旦說破,反而會帶來天大的麻煩。
那麽這個“本”到底是什麽?為什麽說破了又會帶來麻煩呢?
這是因為,有許多人讀書的時候,往往是望文生義,不求甚解,只讀到了書本上的三言兩語,就以為勘破了人生的真谛,急不可耐地抛開書本,立即放手實踐起來。一旦我們會錯了意,只抓住了皮毛而沒有看到人生的本質,這種人生的實踐,就會以非常悲慘的結局而收場。
所以孔子不肯把人生的“本”說破,他讓你自己去思考,去琢磨,去尋找答案。
人生的答案,從來不在書本之上,無論書本上的箴言是何等重要,如果你缺少了這個必不可少的思考過程,這些人生的哲思,就都與你毫無關系。
而我們通過對厚黑學的認真研究,就會在長時間的思考之中,大腦中靈光閃過,恍然大悟:原來孔子在這裏說的人生之本,正是厚黑兩個字。
這樣說同樣會引起誤解,但如果我們換一個更為溫和的詞語,答案也就一目了然了。
人生之本,貴在堅持。
為什麽堅持?堅持什麽?
這裏的堅持,指的是堅持我們人生的信念,人生的目标與理想。
不管你的人生目标有多麽的渺小,你人生的信念多麽的平和,你人生的理想多麽的淺近,如果你一旦堅持下來的話,你就會在這個過程中遭遇到層層阻礙。有人不理解你,有人對你冷嘲熱諷,有人勸你放棄,如果你順從了別人,那麽你的人生就徹底完蛋了。生存沒有信念,人生沒有目标,縱然活在這個世界上,也不過是沒有靈魂的軀殼,這絕不會是我們所希望的人生。
但如果你堅守你心中的信念,堅守你的理想和人生的目标,這就意味着你拒絕了別人的“好意勸阻”,這時候即使你自己不肯承認,厚黑這頂帽子,也已經牢牢地扣在了你的頭上,想摘也摘不下來。
秦朝末年,韓信流落街頭,無衣無食,眼看就要活活餓死。一個老婆婆可憐他,每天拿來飯菜給他吃。于是有一天,韓信感激地對老婆婆說:“謝謝您老人家,等我以後發達了,一定回報您老人家。”老婆婆不屑地說道:“你挺大一個男人,一不耕二不作,只是一味游手好閑,要是有一天你能養自己,就謝天謝地了。我可不敢指望你的報答。”
然而我們知道,韓信并非是游手好閑之人,其人胸藏甲兵百萬,正是他,讓劉邦登壇,拜他為大将,于垓下一舉将西楚霸王擊潰。而他在沒有得到劉邦的知遇之前,還要每天苦思兵法戰策,自然也就再沒有多餘的心力去耕作操勞。如果他不是厚着臉皮讓一個老婆婆養活他,而是為了那可憐的尊嚴,挽起褲腿下田耕種的話,那麽他就再也沒有機會叱咤風雲于天下了。
堅守你的信念,就意味着你必須放棄眼前的付出和利益,甚至忍受屈辱。這種放棄,這種隐忍,知之者謂之明智,不知者卻會嘲笑你是一個厚臉皮。如此的人生難題,是進亦憂退亦憂,所以孔子不說,門人弟子也避而不言,唯獨厚黑學替我們揭開了這個千古之謎。但如果我們想要掌握這些人生的基本哲理,自己的思考必不可少。
(12) 最高的境界是厚黑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超過三個人的時候,一定會有一個人在某一方面強過我,發現了他的優點,我就認真地學習效仿;發現了他的缺點,我就惕厲自省,提醒自己不要犯同樣的錯誤。
這句話,同樣也是傳承了近三千年之久,聽起來頭頭是道,讓人連連點頭。可是凡事最怕認真二字,倘若我們一旦認真思考起來,就會發現有太多的問題,孔子沒有講出來。
首先,為什麽孔子說三人行,而不說兩人行?難道在只有兩個人的情況下,另一個人就一定是烏龜王八蛋,一定是壞透了、爛透了、無可救藥了,無法讓我們從他身上學習到一點有益的東西嗎?為什麽一定要三個人才能夠學習?兩個人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嗎?
其次,我們在別人身上,到底應該學習些什麽?什麽叫善?什麽又叫不善?是脾氣暴躁,性情剛烈是善,還是性格溫和,息事寧人是善?是意見明确,觀點尖銳是善,還是用語模糊,含糊其辭是善?單只是這麽簡單的兩個問題,就讓我們出一身的冷汗。
現在我們知道了,難怪孔子這句話雖然能夠傳承近三千年,但因為有兩個至關緊要的問題并沒有解決,所以傳承歸傳承,但是真正能夠從這句話中獲得教益的人,少之又少,恐怕是一個也找不到的。
是孔子欺騙了我們嗎?不是!孔子沒有欺騙任何人,三千年來,始終是我們自己欺騙自己。要知道,孔子的話中,凝結着極為複雜的人類智慧,是用最為簡單的字句,承載了最為複雜的思想,所以孔子的話,從來不是用來聽的,而是需要參詳你人生的實踐與閱歷,終其一生去認真思索的。
就比如在這裏,為什麽三人行就能夠找到我師,而兩人行,就肯定找不到呢?這是因為,當兩個人相遇的時候,人類的孤獨天性,會使得他們産生天然的親近本能,所以兩個人相處的時候,易于達成相互之間的妥協。彼此各讓一步,相安無事。盡管發生在兩個人之間的争執或是沖突也不少見,但論及其概率,卻遠低于三個人以上的情形。
而一旦人數達到三個人,或是超過三個人,那麽,這時候至少有兩種觀念,兩種人生哲學,又或是兩種以上的政治觀點在相互碰撞,碰撞的結果,勢必會爆發一場激烈的沖突。
要知道,在兩個人的情形之下,即使自己的觀點與對方不合,退讓一步,也無傷大雅。但如果人數超過三個人,一個人的觀點一旦遭遇到駁斥,衆目睽睽之下,他就會覺得自己好沒面子,這種心态下就難以收場,就會據理力争甚至是強詞奪理,争辯不休。小焉者大吵一場,大打出手,大焉者殺人盈野,伏屍百萬,也不過是等閑事耳。
倘若遭遇到這種情形,我們該怎麽辦?
孔子說:“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這句話的意思,并非是讓你站出來,支持你認為正确的一方。拜托,大家都是成年人,誰不知道個對錯?誰又不會分辨是非?之所以争辯不休,不肯放棄,只是出于面子上的考慮,不願意當衆服輸認錯罷了。如果這時候你跳出來指摘人家的錯誤,這豈不是自讨沒趣?
既然我們要求自己不被卷入到沖突之中,那麽又如何“擇其善者”及“擇其不善者”呢?
三國時代,有一位司馬徽先生,此人號稱水鏡先生,與卧龍諸葛亮是至交好友。俗話說,與虎同卧非善獸,與鳳同飛是俊鳥,這位水鏡先生既然與諸葛亮相交為友,那麽他一定有其不凡之處。
司馬徽的不凡之處,就在于他從來不說別人的短處,與人交談,不管什麽事情,一律說“好好好”,并連連點頭不已。曾有一次,有客人來訪,先問司馬徽平安,司馬徽答說:“好,好好好。”然後客人傾訴道:“先生好,可我卻遭遇了不幸,昨天我的兒子,年紀輕輕的就死了……”司馬徽聽了,連連點頭,曰:“好,真是太好了。”
客人勃然大怒,掉頭離去,司馬徽的妻子責怪他說:“你這人怎麽這樣?客人登門,是拿你當善誠君子的,所以才會将自己的私事告訴你,可你怎麽聽到人家的兒子死了,不勸人家節哀,反而連聲說好呢?”
司馬徽聽了,連連點頭,對妻子說:“好好好,你說的話,真是太好了。”
現在我們有個詞叫“好好先生”,專門用來形容那些混世的老滑頭。而這句話的來源,正是這位水鏡先生司馬徽。
逢事不表态,一味好好好,難怪諸葛亮眼高于頂,就連劉備三顧茅廬,才讓他老人家難得地擡一下屁股,卻唯獨對司馬徽高看一眼,沒有別的緣故,僅僅是因為,這位司馬徽的厚黑之術,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至高境界。
正如我們已經分析過的那樣,水鏡先生之所以達到讓人無法企及的厚黑境界,正是從孔子這句話中參悟出來的。從三人行,必有我師,到精修厚黑之術,這其間繞了一個多麽大的彎子,倘若不是認真思考,我們豈會發現這絕妙的智慧思想?
(13) 天生厚質難自棄
公元前492年,孔子從衛國去陳國時經過宋國。其時宋國的大司馬桓魋正在密謀奪位,聽說孔子到來,唯恐孔子壞了他的事,就帶兵去驅逐孔子。當時孔子正與弟子們在大樹下演習周禮的儀式,桓魋砍倒大樹,而且要殺孔子。孔子在學生的保護下,連忙逃離宋國,在逃跑途中,他說:“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倘若上蒼真的讓我傳承中華文化的話,我想桓魋也未必能拿我怎麽樣。
孔子的這句話,透着強烈的厚黑氣味,因其堅忍不拔的毅力與無所畏懼的人生态度,備受世人的追捧。到了北宋年間,大政治家王安石橫空出世,王安石此人雖然在歷史上大名鼎鼎,但是他有一樁天大的麻煩——模樣長得醜。
這世界上的人,俊男美女雖然比比皆是,但容貌天生醜陋的,卻也擁有着龐大的群衆基礎。普通人醜則醜矣,倒也無大礙,但是作為一名出色的政治家,容貌一旦醜陋,事情就有點麻煩,這不僅會影響到政治家自身的威嚴,甚至會成為政敵攻擊的借口。
于是王安石就去找醫生求助,醫生就拿來一種“澡豆粉”,讓王安石用力地往自己臉上搓。王安石搓了幾次,臉皮火辣辣地痛,非但沒有搓出美麗的容顏,反而搓得嘴歪眼斜,皮破肉腫,比以前更加醜陋了。
這下子王安石火了,他用力地把澡豆粉擲在地上,大聲說:“天生黑于予,澡豆其如予何?”
這句話,表面上聽起來是王安石在賭氣,實際上卻是擲地有聲的政治改革宣言。王安石的意思是說:你們那些反對變法的人,就不要求全責備,挑剔個不停了,任何變法都跟我的模樣一樣,不可能十全十美,更不可能有一個方案能夠解決世上所有的問題,問題總是會存在的,但這絕不是我們放棄的理由。
王安石的話,透着改革者那前所未有的大無畏勇氣,而這種勇氣,這種執著,這種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的堅定信念,正是厚黑思想的社會價值之所在。與孔子在桓魋的逼迫之下所說的話,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孔子是儒學大師,而阻撓王安石變法的,正是正宗儒學的傳承者,代表人物就是編撰《資治通鑒》的司馬光。
司馬光能夠成為儒學大家,那是因為他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他小的時候,在和同伴們玩的時候,有個小夥伴不慎跌入水缸之中,被他用石塊砸破水缸救出來了,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司馬光砸缸”的故事。
後來司馬光成為了朝廷重臣,适逢交趾國遠道來進貢,貢來了一只形狀極其怪異的野獸,這異獸與傳說中的麒麟一模一樣。因為歷史上有個說法,聖人在世,麒麟出現,這是前所未有的吉祥兆頭。當時的皇帝大喜,就命令司馬光安排儀式,熱烈歡迎麒麟進京。
可是司馬光卻另有想法,他悄悄地對皇帝說:“麒麟這種東西,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只是一個傳說,至于這種動物到底是否真的存在,還是一個疑問。歷史上曾經多次出現過騙子用耕牛假冒麒麟的事情,害得當時的皇帝和大臣們都沒臉見人,萬一這一次又是假的,那咱們可就丢大人了……”
皇帝聽了,心裏咯噔了一下,就問司馬光:“那依你之見,應該怎麽辦呢?”
司馬光說:“這事好辦,咱們就熱情款待交趾國的來使,好茶好飯,好酒好菜,就是只字不提麒麟的事情,如果他非要說,我們就假裝沒聽見,我們就全當他沒帶麒麟來,再讓他帶回去好了。如果這麒麟是真的,我們該吉祥照樣吉祥,如果麒麟是假的,我們豈不是避免了丢人現眼?”
皇帝大喜:“就依卿所奏。”
司馬光的處理辦法,實是深得其祖師爺的厚黑三昧,使者帶來了異獸他不聞不問,對方說起他也裝沒聽見,這得多厚的臉皮,才能做到這一點?更何況,司馬光在遇到問題的時候,首先考慮的就是臉皮顏面,而不是充滿了好奇心去驗看麒麟的真假,這只能證明一件事,司馬光滿腦子裝的都是厚黑,都是臉皮的問題,除非此人精心揣摩過厚黑之學,否則他思考問題的時候,不會是這樣一個思路。
王安石和司馬光這一對死對頭,他們都是從孔子這裏承襲了最深厚的厚黑之術,所以他們才會一個成為偉大的政治家、改革家;另一個成為偉大的文學家、思想家。正是深不可測的厚黑思想,才讓他們走上人生思想境界的最高處,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厚在最高層——從而在歷史上棋逢對手,将遇良材,成為了一對旗鼓相當的政治對手。
(14) 千古懸疑說厚黑
孔子的《論語·裏仁》篇中,有這樣一段千古懸案: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這段故事,宛如一場小小的話劇,充滿了令人發谑的妙趣與困惑。
孔子對弟子曾參說:“曾參啊,你要記住了,你老師我的思想理論,是有一個核心的。”
曾參點頭:“老師,我曉得了。”
于是孔子滿意地點點頭,退場。其餘的弟子門人則一擁而上,将曾參團團圍住:“快點告訴我們,老師剛才說的那個核心,到底是什麽啊?”
曾參不慌不忙地回答道:“老師說的核心啊,有兩個,一個是忠,一個是恕。”
曾子的回答,讓此後的學習者世世代代,墜入到了五裏迷霧之中。在這裏,孔子明明是說了一個核心,可是曾參卻解釋說實際上有兩個,難道是孔子少說了一個?還是曾參多說了一個?
實際上,關于這個問題,也是涉及人性惡的一面,而儒家思想是趨向于光明的。但凡碰到人性暗惡之處,就一概深深地匿藏起來,秘不示人。除非你苦心思考,認真研究并琢磨,才能把這個最終的答案找出來。要知道,人性的暗惡最怕說破,一旦說破,原本是安分守己的善良人,也有可能産生強烈的惡的沖動。而如果你花費心思研究這個問題,就會把問題想得透徹,從而産生強大的心靈力量,能夠讓你成功地抵禦暗惡的誘惑。
在孔子為我們擺的這個大烏龍面前,世世代代的研究者欲哭無淚,不知何以自處。這是因為,研究者習慣性地認為,孔子的儒學是構建于人性本善的基礎之上的,可是這些人也不想一想,倘若孔子真的相信人性本善,那他還花費這麽大的力氣,教育民衆幹什麽?如果孔子的觀點是基于人性善說提煉出來的,又有什麽必要躲躲閃閃,大擺烏龍?
那麽孔子和弟子曾參在這裏擺的烏龍,到底是屬于哪一種呢?
我們把孔子和曾參的話疊加在一起,好好地研究一下:夫子之道,一以貫之,忠恕而已。
我們先來看看這個忠是什麽意思,是不是就是我們傳統歷史上說的忠君呢?
不是,事實上,孔子本人最是反對忠于君主的,他在《論語》中不止一次地提到過:邦有道,谷;邦無道,隐。意思是說,遇到統治者明白事理,心系于民,那就替他服務,讓老百姓過上富裕而體面的生活。遇到統治者殘民以逞,視民如仇寇,那就撂挑子走人,畢竟知識分子是沒有能力與暴力集團相抗争的,保存思想的火種,薪盡火傳,暴政者遲早會在恐懼之中為民衆所唾棄。
由此可見,曾參說的這個忠,絕非是後人所理解的忠君,它最恰當的解釋,是忠于自己的人生信念,忠于本民族的至高利益,忠于知識分子內心的良知,忠于內心中對思想、對知識、對真理的追求與渴望。
這種忠,一旦你堅持下來,就會發現你需要一張極厚的臉皮,以應對別人對你的不理解。南宋末年間,元人的部隊摧枯拉朽,直搗南宋,偏安一隅的南宋小帝國眼看就要灰飛煙滅,就在這時候,民族英雄文天祥挺身而出,號召民衆團結起來,共同抵禦元寇的入侵。
元人發現文天祥在漢人中有着極大的影響力,就心生一計,散布謠言說文天祥已經投降了元人。民衆不知道消息是假,得知後怒不可遏,見到文天祥就抛磚擲瓦,口口聲聲只叫打死狗漢奸,打得文天祥鼻青臉腫,卻又是衆怒難犯,無法解釋清楚,只好落荒而逃。
不久,文天祥再次歸來,樹旗救國,但最終寡不敵衆,為元人所俘獲,英勇就義。
我們來看看文天祥的血淚之路,他一心一意救國為民,卻被民衆所不理解,誤以為他已經降元,呵斥怒罵,磚瓦齊下。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文天祥卻仍然是癡心不改,仍然是效忠于本民族,拒絕投降異族。這種忠,堪稱驚天地泣鬼神,正是得之于儒家思想的滋養,才為我們民族締造出了如此偉岸的心靈力量。
可是換一個角度來看,文天祥如此不被他所效忠的民衆理解,遭受到了如此的屈辱對待,卻仍然堅守自己心中的信念,這種忠的境界,堪可與厚黑學中的至厚比肩,道破的正是一個厚字。
若是文天祥的臉皮稍微薄上那麽一點點,他也無法再堅持下去。我好心好意為了你們民衆,你們卻毆打我、謾罵我,我還要效忠于你們……憑什麽啊?若是這樣一想,失去了厚的堅持,也就失去了他內心的信仰。
再來看看曾參說的“恕”。
如果說,忠與厚同源,都是要求于自己的一種人生态度,一種無可動搖的堅忍信念的話,那麽,恕就與黑同義,都是指的對待別人的方法。
可是,黑明擺着是不擇手段,不計後果的狠辣,而恕卻與黑完全相反,要求的是對別人的寬容、諒解與溫和。明明是相反的東西,怎麽可以說它們是同義詞呢?
事實上,我們只要想一想,就會明白過來。如果說,黑是“不恕”的話,那麽恕就是“不黑”,但無論是“不恕”還是“不黑”,其立足點都是黑。如果你內心中根本就沒有黑的感情,又怎麽會産生出恕的偉大思想呢?
現在我們終于明白了,原來,無論是恕,還是黑,都是在我們面臨着心靈中那暗黑的部分時的覺醒力量。沒有恕的比較,就體現不出黑的價值,不是黑的襯托,就顯現不出恕的偉大。如果不是你有了黑的念頭,那麽你的行為就根本稱不上恕。如果你産生了恕的想法,那一定是經過了黑的思考。
黑是恕的黑,恕是黑的恕,非恕不知黑,無黑不成恕。黑與恕,竟爾是一枚硬幣的兩面,翻過來是黑,掉過去是恕,你寬恕對方的越多,那麽你心裏的暗黑力量也越強大。除非你能夠黑到一定的程度,否則你無法恕到你希望的程度。
三國争雄時代,曹操于官渡擊敗袁紹,袁紹死後,其子袁尚逃奔遼東公孫康處避難求救。曹操手下諸将,唯恐袁尚與公孫康合兵,急切地催促曹操宜将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卻被曹操拒絕了:
夏侯惇引衆人禀曰:“遼東太守公孫康,久不賓服。今袁熙、袁尚又往投之,必為後患。不如乘其未動,速往征之,遼東可得也。”操笑曰:“不煩諸公虎威。數日之後,公孫康自送二袁之首至矣。”諸将皆不肯信……
不怪諸将不肯信,按理來說,掃帚不到,灰塵不會自動跑掉,凡是反動的,你不打,他就不倒。曹操對袁尚,不說快一點犁庭掃穴,将之清除,反而大度地“寬恕”了他,這又是個什麽緣故呢?
夏侯惇、張遼入禀曰:“如不下遼東,可回許都。恐劉表生心。”操曰:“待二袁首級至,即便回兵。”衆皆暗笑。忽報遼東公孫康遣人送袁熙、袁尚首級至,衆皆大驚……
值此我們恍然大悟,原來曹操所謂的大度寬恕,不過是他太洞悉人性的弱點了,知道凡有人所在的地方,必有紛争。袁尚往投公孫康,倘若曹操心腸太黑,趕盡殺絕,反倒會激起袁尚與公孫康的仇恨,合兵共同對付他。相反,如果他大度地寬恕對方,袁尚與公孫康反倒會自相殘殺起來。最後的結果,恰如曹操所料,公孫康殺了袁尚,甚至将人頭送到了曹操這裏來。
從這個故事中,我們可以發現,所謂寬恕,不過是另一層境界的心黑。忠意味着厚,恕印證着黑,那麽不用說,我們也知道孔子一以貫之的思想,到底是什麽了。
(15) 黑到山前終有路
孔子的核心思想,是仁。但仁的思想體系到底是什麽,卻是毫無頭緒,可以這樣說,有多少個儒家思想研究者,就有多少種有關“仁”的解釋。事實上,對于“仁”的解釋,遠比儒學思想研究者更多,因為有些研究者,一個人就能夠提出好幾種解釋。
幾乎所有關于仁的解釋,聽起來都是頭頭是道,但是解釋的種類太多了,就讓人如墜五裏迷霧之中,再也分不清楚東南西北了。
那麽,關于這個“仁”,孔子自己是怎麽說的呢?
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這句話出自于《論語·述而》篇,意思是說,仁這個東西,千萬不要想得太複雜了,想太複雜沒用,仁就在你的心裏,只要你希望仁,那麽你馬上就可以達到仁德的境界。
聽孔子這麽一解釋,我們更糊塗了。仁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麽呢?孔子一想仁,他馬上就仁了,那麽我們如果想仁的話,是不是也能仁呢?如果仁這東西只有孔子想有就有,別人卻沒有,那這個仁還有什麽意義?如此說來仁不唯是存在于孔子的心中,也應該存在于我們的心中才對。既然如此,何以孔子一欲仁,他就仁了,而這世上太多太多的人,辛辛苦苦活了一輩子,怎麽卻無論如何想仁,也無法仁呢?
仁是什麽,各種說法千姿百态,但“不仁”是什麽,卻是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的。不仁就是兇戾殘暴,就是殘民以逞。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