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直到進了居民樓,奚南才反應過來向晚光要做的事。
向晚光安撫的看了看奚南,解釋說,“這是我大伯家,今天我過來找他有點事。”
奚南垂眸,心裏猜到了向晚光要做的事,但是向晚光沒說,奚南也沒繼續問,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保持沉默站在向晚光身邊,看他敲響面前的防盜門。
防盜門很快被打開,向晚光看着來開門的男人,沉聲叫了一句大伯,不過男人見了向晚光卻并不熟絡,甚至面色遲疑,像是并不歡迎向晚光的到來。只是男人臉色變了又變,到底沒說拒絕的話,側身請向晚光進了屋。
奚南站在向晚光身後,跟着走了進來。向晚光大伯趁機看了奚南一眼,想到村裏那些傳聞,嘴張了又合,卻到終究什麽都沒說。
奚南注意到男人的視線,很快側頭迎了上去,默默地的打量了他兩眼,然後在向晚光朝他看來時,揚起一抹笑快步走到向晚光身邊,挨着他坐了下來。
向大伯轉身進廚房給他們倒了杯水,在向晚光對面坐了下來,笑了笑問,“晚光這次是為什麽過來的呢?”
向晚光把水放在面前的茶幾上,穩了穩思緒,才說,“我爸前幾天病情加重,現在需要一點錢,我媽......”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向大伯打斷,“晚光啊,不是大伯不幫你,實在是大伯有心無力啊。”向大伯沒看向晚光,繼續說,“上次你爸住院,邵芳過來找我們借錢,我們也都幫了的。”
“只是這次我們實在幫不了了。”向大伯不好意思的朝向晚光笑笑,“大伯家雖然住在縣城,但家裏沒比你們家好多少,這麽多年也沒攢下多少錢,上次取了些錢給你們,最近家裏過的拮據不少。”
随着向大伯往下說,向晚光的臉色也越發沉重,垂在身側的手攥成拳頭,緊抿着唇沒說話。奚南心疼向晚光的隐忍,但是此時此刻,奚南除了沉默,別無他法。
不過奚南若是真的能夠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那他也就不是奚南了。所以在強忍了一會後,奚南到底是沒忍住心底的心疼,在看見緊抿着唇的向晚光,他猶豫再三,還是趁向大伯沒注意,伸手去碰向晚光手,惹得向晚光詫異的朝他看來。
奚南好像沒事發生一般,揚起一抹弧度,對着向晚光笑得見牙不見眼。
向晚光适當的被奚南的笑安撫,讓心底的別扭煩悶消散了些。向晚光虛回握奚南,随後調整好情緒,再擡頭看向大伯時,又變成了一副無懈可擊的模樣。
“我知道大伯家也不容易,”向晚光開口,緩慢道,“但是現在我爸病情緊急,您能不能再借我們一點錢?”
“大伯您放心,借您的錢我們很快就會還你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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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光的話才說了一半,一道尖銳的女聲就在房裏響起,“你倒說的好聽,可上次見的錢還了嗎?”
“我可希望你明白一點,我們老向家可不是你們一家的取款機,沒那麽多錢拿出來給你們。”一個卷發婦女從裏屋走了出來,狠瞪了向大伯一眼,說,“向若文你要是再心軟答應借錢,那我們也不用再一起過日子了,明兒一早就去辦理離婚算了。”
向大伯唯唯諾諾站在一邊,徹底沒了聲音。而婦女見向大伯這樣,才滿意的笑了起來。
向晚光在看見他大伯母出現時,就知道借錢這事沒了可能,所以他也沒再說話,牽起奚南手要帶他往外走,哪想兩人才站起來,以嘴毒聞名的向大伯母,就将矛頭指向了他倆。
“晚光啊,不是你大伯母不幫你,主要還是你爸那病...”向大伯母話只說一半,但話裏的意思卻十分好懂。聞言向晚光攥成拳頭
的手用力幾分,視線緊緊落在女人身上。
可是向大伯母卻像沒感覺般,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讨厭,也越來越往向晚光心上戳。
“再說了,就算有幸你爸治好了,”女人探究的視線落在奚南身上,笑了下說,“發現他引以為傲的兒子成了喜歡男人的怪物,那他會不會再次氣得住院啊?”
“淩桂香!”原本唯唯諾諾的向大伯,在女人這句話後,沒忍住大聲呵斥了一句。但是顯然他呵斥的晚了,并沒能起到很大作用。
向晚光在淩桂香話說完後,連忙牽着奚南手站了起來,且第一次失了禮貌,頂撞了長輩,然後還什麽話都沒說,拉着小男友走出了向大伯家。
奚南一路緊抿着唇,也一言不發。只是在下了樓梯,快走出居民樓時,奚南突然用力拉住向晚光,迫使向晚光不得不轉身,随後他擡手抱住向晚光,安慰似的拍拍他後背,湊到向晚光耳邊說,“沒事的,我不在意,我還在呢。”
向晚光示弱似的臉埋在奚南頸窩,閉嘴不言。奚南也不在意向晚光的沉默,一心擔心向晚光被剛才的事影響心情,還在笨拙的想法子安慰向晚光。
狹窄黑暗的樓梯口,奚南有意放柔的聲音,如水滴一點點擊打在向晚光心上,讓他的心跳不受他控制再度加速起來。
別人都說奚南是被寵壞了的大家少爺,但只有向晚光知道,奚南心極軟,明明沒什麽經驗,卻還是會笨拙的去安慰在意的人,想逗他開心。如此美好的奚南,叫人怎麽不愛他?
淩桂香拒絕幫忙,向晚光并不意外,畢竟從他爸出事後,他和邵芳沒少找他們救助,而他們也紛紛出手相助。就如向伯母說的那般,他們是兩個家庭,且都有自己的難處和不易,又都不是什麽有錢人,盡管有心卻無力,所以向晚光不怪他們。
只是讓向晚光接受不了的是,淩桂香偏偏提了他最在意的兩個人,說出來的話還那麽不留情面。
怕奚南擔心,向晚光沒再賴在奚南身上,從奚南頸窩離開後,不忘對着奚南笑了笑,表示他沒事了,便要帶着奚南往下一個地方去。奚南見向晚光這樣,明明肚子裏還有許多話要說,卻又全憋了回去,笑着保持沉默,跟着向晚光往下一個地方走。
然而兩個小時過去,奚南跟着向晚光去了好幾個親戚家,要麽被婉拒,要麽是連家門都沒進就被趕走了,沒有一個是成功了的。
奚南走在向晚光身後,盯着挺直腰背往前走的向晚光,想到過去兩個小時裏向晚光為了借錢,而低聲下氣說話求人,卻一次次被拒絕的模樣,哪怕明知道這一切都很正常,可奚南還是心疼的說不出話。
他想告訴向晚光他有錢,他能幫向父治病,只是奚南心裏清楚,向晚光一定不會答應他的提議,更何況現在他和奚遠城鬧成這樣,他卡裏的錢還能不能取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是奚南還沒來得及将心底這些話跟向晚光細說,就見向晚光接了個電話,然後臉色一變,轉過身一句話也沒有,拉起他的手就往醫院在的方向狂奔。奚南不知道電話是誰打來的,可是看向晚光這幅表情,他隐隐覺得事情不妙。
而奚南的直覺,在看到坐在搶救室外哭的邵芳時,達到了頂點。
崔桡不知道去了哪裏,奚南跟着向晚光趕回醫院時,就向初秋陪在邵芳身邊。向晚光見邵芳坐在地上,連忙過去要扶她起來,但是邵芳見向晚光回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拽着向晚光手臂,問他,“借到錢了嗎?醫生說只要堅持治下去,阿秦就能好了。”
邵芳的眼淚止不住的流,聲音嘶啞道,“晚光,你想想辦法救救你爸。”
向晚光也很無奈,卻不能跟邵芳說實話,只能輕攬
着邵芳,讓這個不幸的女人得以有所依靠。
作為外人的奚南,見此場景并沒有走過去,而是站在一邊,把時間留給他們一家人。但是本還在哭着的邵芳,不知怎麽突然看到了奚南,然後表情一怔,随即揚了抹笑說,“奚南也來了啊。”
奚南聽邵芳這麽說,也沒好再幹站着,一時也顧不上別的什麽,拘謹的朝邵芳走去,不自在的叫了聲阿姨。
有其他人在場,邵芳沒法像剛才那樣宣洩情緒,便稍微克制情緒,打起精神和奚南聊起天來。而奚南不敢有半分懈怠。
向晚光見此松了口氣,想着邵芳心情算是平靜下來了,他也總算有時間去了解剛才發生的事。
他睨了眼亮着紅燈的手術室三字,随即視線轉到一邊沉默至極的向初秋身上,用眼神示意他過來解釋解釋。
然而收到向晚光暗示的向初秋,還沒來得及朝向晚光走過來,就聽手術室的大門哐當打開,随後一名護士急忙忙走出來,給在場的人發了張病危通知書,“誰是家屬,快過來簽字。”
護士話一落,好不容易說話有點力氣的邵芳,腿驀地一軟,如果不是奚南眼疾手快,邵芳肯定就摔倒在地上了。
正朝向晚光走去的向初秋,聽到護士這話,也直接僵硬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朝護士看去,不想相信護士說的話。
奚南護着邵芳的手在抖,同時擔憂的擡眸去看向晚光。卻見向晚光臉色略白,眉頭緊皺,似乎是在辨認真僞。
護士沒等到回答,便着急的重複了一遍剛才說的話。這次向晚光最先反應過來,然後冷着臉在病危通知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這一晚上,三個半小時裏,向晚光簽了十幾張病危通知,到最後甚至都快忍不住自己寫的字。不過好歹向父搶救了回來。
只是向父一推出搶救室,向晚光還沒來得及過去看父親一眼,就被主治醫生叫住,說有事要跟他聊。
向晚光側頭看了奚南一眼,奚南了然向晚光的未盡之言,快步走到邵芳身後,示意向晚光放心跟着醫生去。
邵芳心思全在向父身上,沒注意到照顧她的人換了個人,而向晚光見此,心裏一松,跟着醫生走了。
向父還沒脫離生命危險,沒法回普通病房,所以幾人還沒見上向父幾分鐘,就只能看着向父進了icu。
奚南怕邵芳情緒崩潰,一直跟在她身後,陪着向初秋照顧邵芳,而等一切完事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但是向晚光卻還沒回來。
向初秋注意到奚南的表情,知道他在擔心向晚光,便走到他身邊,讓他去找向晚光,說這邊的事他都可以的。
奚南猶豫的四處掃了一圈,沒有立馬走。靠牆站着的邵芳聞言對奚南笑了下,“小南去找晚光吧,阿姨這不需要你擔心。”
見此奚南才沒多猶豫,轉身往向晚光離開的方向走了。
“……換腎是最好的辦法了,要不然……”醫生沒把話說完,留空間給向晚光想象。
向晚光視線落在主治醫生的桌上,聽了他這話,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有腎源了嗎?”
“這個等你們決定動手術後,醫院會幫忙安排的。”
“多少錢?”良久,向晚光嘶啞的聲音才再度傳了過來。
醫生瞥見向晚光的神情,猶豫了下說,“幾十萬吧。”
醫生話一落,辦公室陷入一陣沉默。與此同時剛巧趕過來的奚南,也在門外将兩人的對話聽了個全。
奚南低頭垂眸,想到下午和向晚光在外面的經歷,再想到剛才醫生說的話,奚南垂在腿側的手緊了又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