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重晚光

第68章

向晚光伺候着哭累的邵芳躺下，才有時間坐下來冷靜思考。

三天前從茶館出來後，向晚光甚至都沒能回住的地方，在給姜月亮發了條微信請假後，就直奔汽車站，一邊跟邵芳通話，一邊買票回家。

向晚光沒回家，下了車後直接打車去縣醫院，在急救室外看見了正蹲在地上哭的邵芳。

向晚光揉了揉太陽穴，瞥了眼在睡夢裏都不安穩的邵芳，眉頭皺得更緊。從急救室出來後，向父一直呆在icu，現在都還沒從脫離危險，錢倒是一筆筆往醫院砸。

想到邵芳睡覺前拉着他手，哭着讓他再想想辦法的樣子，向晚光不由垂眸，掩去眼裏的疲憊。別看邵芳平時很堅強，但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女人，在遇到事時，會茫然沒主見，想要尋求幫助。

向晚光嘆了口氣，起身往外走，打算趁邵芳在睡覺，再去找找家裏親戚，好先墊上醫藥費。

不過下一秒，向晚光臉上表情一變，不敢置信的看着突然出現在走廊上的人，嘴張了又合，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傍晚安靜的醫院走廊，除了本就該過來送飯的向初秋，還多了兩位意料之外的人。奚南風塵仆仆，一臉倦容，眼神卻在見到向晚光的瞬間，而亮了起來。

明明心裏藏了許多話，可此時見了，竟然相顧無言。

“你……”向晚光整理好心情，扯了扯嘴角，努力揚起一抹笑，不想讓幾天沒見的奚南替他擔心。

然而向晚光話還沒說出口，就見站他對面的奚南，突然猛地朝他跑了過來。向晚光下意識張開雙手，抱了奚南個滿懷。

奚南摟緊向晚光脖子，頭抵在向晚光頸窩，沒見到他前的慌張、心亂，總算在這個擁抱後，都消失不見，而見面之前藏在心底的思念和誓言，在此時此刻散得幹淨，只餘一句簡單的，“向晚光，我來了。”

這幾天一直故作無事的向晚光，乍然聽到奚南這句話，突然鼻子一酸，情緒有些崩潰。

不過向晚光也只是眼睛裏多了點淚，擡手揉了揉奚南頭發，真心實意笑道，“好。”

崔桡見此，識趣的沒去打擾他倆，拉着向初秋進了病房，将時間留給這對不容易的情侶。

兩人在醫院走廊的座椅上坐了下來，從剛見面的狂喜抽身，一時沉默着沒說話。

奚南本來是打算等見到了向晚光，一定要跟他說說這幾天的事，還要和他說不管怎麽樣，他都不會同意和他分開的。只是顯然他提前打好的稿子，并不适合在這種情況下說，至于跟向晚光聊向父，那則更不合适了。

最後到底是向晚光找的話題，他沒說幾天前的被出櫃，也沒說幾天來忙的晝夜颠倒，反而是将話題拉回到最根本，落在了兩人自身，“你怎麽來了？”

奚南看了向晚光一眼，選擇順着他的話往下說，“路上遇到了向初秋，他帶我們過來的。”

“嗯，向初秋這幾天每天都要過來給我們送吃的。”向晚光解釋了一句。

奚南點點頭，沒再接着他的話往下說，另一邊向晚光也沒說話。氣氛再度陷入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奚南打破沉默問，“叔叔他…他怎麽樣了？”

向晚光側頭看奚南，詫異他會問這麽問，他笑了下，回答說，“還在icu。”

怕奚南還要繼續問，也怕他兜不住底全交代，向晚光說完這句話後很快又說，“吃東西了嗎？沒吃東西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奚南知道向晚光不想多說，便沒再問，在聽到向晚光說了這話後，奚南點點頭，跟着他走了出去。

縣中心醫院後

是一條小吃街，向晚光帶奚南進了靠近醫院後門那家店，在奚南坐好後，也沒問他要吃什麽，擅自給點了菜。

不過奚南匆匆掃了一眼，知道向晚光點的都是他喜歡吃的，嘴角的弧度又上揚幾分。

菜很快就端了上來，向晚光起身給奚南倒了杯水，又從一邊拿了兩雙消毒好的筷子，連着水一起給了奚南。

奚南接了過來，輕聲道了句謝，随後擡眸看三天不見明顯憔悴許多的向晚光，便知道向父的情況肯定不如他說的好。

向晚光怕奚南擔心，一直笑着和他說話，在菜上桌後，也不忘給奚南夾菜，像以前一樣照顧得很周到。

然而縱使向晚光做到這一地步，奚南卻還是擱了筷子，同時也摁住還要給他夾菜的向晚光。

向晚光臉上的笑微僵，朝奚南望去，“嗯？”

奚南看向晚光這樣，心髒抽疼，幾近說不出話來，“有什麽事你跟我說，你別一個人憋着，行不行？”

“向晚光，我見你這樣我心裏難受。”奚南垂頭，聲音發悶，“我不是故意不過來陪你的。”

奚南越說心裏越難受，甚至眼淚都開始往眼裏冒。

見奚南這樣，向晚光一下子慌了手腳，顧不上再強撐，放下筷子也顧不上店裏有沒有其他人，伸手将奚南拉進懷裏，輕聲安慰起來，一個勁的溫柔叫南南。

向晚光的溫柔，對于奚南來說，永遠是致命毒藥。所以一聽向晚光這麽說話，奚南便再也沒控制住情緒，連帶着這幾天在奚遠城那受的委屈，一塊兒哭了起來。

奚南長這麽大，還沒在外人面前哭過，可在向晚光面前，他願意展露他所有的弱點。

“我們倆的事是被隔壁班的人挑起來的，教導主任把奚遠城叫來了，然後我的手機被他拿走了，所以你才聯系不上我。”奚南抽噎着說，把這幾天的事一點點講給向晚光聽，“今天我從酒店跑出來後，在我們倆住的地方沒找到你，就去了奶茶店，但你也沒在那，最後才和崔桡一起來了這裏。”

“奚遠城強迫我和你分開，我沒答應他。”奚南蹭了蹭向晚光衣服，強調道，“以後也不會答應。”

向晚光輕聲應道，跟着解釋說，“那天回來得急沒帶數據線，這幾天在醫院忙，沒來得及看手機。”

奚南收緊雙臂，又往向晚光懷裏擠，聲音嘶啞道，“嗯。”

向晚光往後退，讓奚南離開自己的懷抱，然後擡手溫柔的替他抹去眼角的濕意，低下頭吻了吻奚南額頭，滿含愛意的說了一句，“有你真好。”

剛哭了一頓，又被向晚光安慰了一會，奚南總算笑了起來。他沒再賴在向晚光懷裏，坐回遠處，聞言對向晚光笑笑，“那是自然。”

奚南給向晚光夾菜，想到最近發生的幾件事，說，“我會跟李澍算清這筆賬的。”

“李澍？”向晚光看奚南，詫異道，“競賽班那個男生？”

奚南點點頭，伸手去牽向晚光手，捏了捏他手心，掩去眼底的狠厲，軟下聲音說，“他應該給個交代。”

怕奚南鑽牛角尖，也怕奚南做出不好的事，向晚光朝奚南安撫的笑了下，摸摸他頭說，“你不要在意那些事。”

向晚光給奚南夾菜，同時說，“他們除了務農，平時也沒其他娛樂活動，閑下來總喜歡聊別人家的家常家短。”向晚光頓了下，繼續說，“這确實挺讨厭的。”

“不過他們聊不了多久，新鮮勁過去了也就沒事了。”向晚光語氣輕柔，安撫奚南道，“而且日子是我們自己過的，別人怎麽說，看法又如何，着實和我們關系不大。”

“所以南南不要再想這件事了，

為李澍不值當。”向晚光看奚南睫毛被眼淚打濕，擡手溫柔的替他擦了擦眼角，笑着說，“再說南南長得這麽好看，成績又好，我媽哪裏會不喜歡。”

“盡瞎說。”奚南笑着反駁。

向晚光不贊同的看了奚南一眼，繼而笑了笑說，“不騙你。”

“？？”

“我這麽喜歡你，我媽肯定也很喜歡你。”向晚光伸手虛抱了下奚南，才繼續說，“更何況我家南南這麽好，誰會不喜歡。”

奚南被向晚光誇的不好意思，随意的擦了兩下眼角，拿起一邊的筷子就低下頭開始吃飯，不再去看向晚光。只是他露出來的耳垂緋紅，暴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向晚光看奚南這樣，知道他的注意力被他轉移過來了，才放心笑了起來。向晚光沒提被出櫃會有的後續問題，也沒問奚南這幾天到底經歷了什麽，更沒說向父的病情，反而是假裝一切都好，想要維持這難得的美好時刻。

“南南，等下陪我去做件事，好嗎？”向晚光見奚南吃的差不多，便停下問。

奚南喝了口向晚光給他倒的水，沒多想就答應了說，“行。”

不過奚南不知道的是，當他點頭答應的這一瞬，便掉進了奚遠城設計的圈套。也正因如此，明明奚南感覺一切在變好，甚至事情在朝着他想象的方向發展，可他最後卻不得不妥協于奚遠城。

相比出了事情，還只會橫沖直撞的少年，成年人處理事情手段穩當得多，更常常一擊致命，讓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