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7
“小舒,怎麽啦,別急,我在,有什麽跟我說。”
“淳淵哥哥……淳淵哥哥……”攀舒嘶聲哭,窗外雷聲陣陣,她的哭聲比雷聲還響。
“小舒,別哭,告訴我,你在哪裏,我馬上過去。”姜淳淵往電梯沖。
“我在哪裏呢?”攀舒茫然四顧,周圍人聲嘈雜,很近又很遠,許許多多個面孔看着她,訝異驚奇探究,手裏的指環勒進肉裏,血液凝固起來,周身發涼,恐懼滲進身體,像冰刀在她體內一下一下紮着,有很多話想跟姜淳淵說,讓人瘋狂的猜測要跟他說,可是說不出來,不敢說,不想說,好像不說出來,她害怕的事就不會發生。
可是她又控制不住,于是她只能哭,撕心裂肺失聲痛哭,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嚎哭。
周圍的人漸漸地從好奇變得心酸,那兩個争搶指環的婦女跟着她哭起來,不停道歉。
“這裏是中心醫院門診一樓。”一個看熱鬧的人再也忍不住,越過衆人,沖着攀舒的手機大聲喊,“快過來。”
“謝謝!”姜淳淵機械地道謝,自己也不知那兩個字怎麽說出口的。
電梯下行得那麽慢,每一秒都是煎熬。
那兩扇不鏽鋼門板終于打開,看到人群裏的攀舒,姜淳淵心跳幾乎停止。
她的臉上都是淚水,脖頸*的淚水,肩膀和胸前處的衣服也濕了大半,白色的雪紡衫貼在身上,身體骨骼很細,像是來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那樣的弱不禁風,哭聲卻又那麽大。
“淳淵哥哥……”攀舒嚎哭着朝他撲過來,“我爸的指環。”
她舉起手裏的指環,銀色的細圈閃着淡白的光芒,“淳淵哥哥,指環都是血,沾滿了血。”
她回頭,雙眼如激光探照頭,準确地捕捉到撿指環地直發婦女,把她拖到姜淳淵面前,掰開她她的手。
婦女的掌心暗紅的一片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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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淵哥哥,你看,指環全是血,她撿指環後沾上的。”
“攀叔的指環沾滿了血不說明什麽,說不定他只是手指刮破了。”姜淳淵竭力保持鎮定,心中,某個念頭海嘯一般沖來,身體被沖得幾乎站立不住。
“你知道不是的。”攀舒尖聲叫,“昨晚那個滿身是血的病人,他就是我爸,他的手從病床上垂下來的時候,我看到他手指銀光一閃,我當時就覺得不對了。”
昨晚那人是監獄的囚犯!
卓樹聲說,蔣誼不是正常死亡!
難道,當年,攀舒的父親殺了蔣誼,而後入獄?
“我馬上查,立即查。”姜淳淵安慰攀舒,把她摟進懷裏。
“淳淵哥哥,我爸會不會死?”攀舒抓住他的腰,手指深深掐進他肉裏,力道很大,纖細的手指成了鐵鉗,喉嚨底的哭泣還沒抑制住,嘶啞含混,她滿懷期盼着着姜淳淵,如瀕臨死亡的困獸。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都在看他們,各式各樣的目光睃視。
“咱們回去說。”姜淳淵半攬半抱起攀舒,往外走。
“我要看我爸,我不走。”攀舒掙紮,一雙腿拖着地面。
服刑犯哪是他們想見就能見的。
“小舒,乖,咱們回去,慢慢商量。”姜淳淵額頭落下汗水。
“我不走,我要看我爸。”攀舒不聽,掙紮得更厲害,嘶哭了很久,聲音又啞又澀,像鈍刀子挫磨鋼板。
姜淳淵柔聲勸。
攀舒聽不進去,她只知道,她爸要死了,她要馬上見到她爸。
姜淳淵死命地摟着她,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髒跟着她一起裂成碎片。
“她瘋了,你也跟着傻了麽?”人群忽然擠開一條通道,卓樹聲擠過來,“給她打一針鎮靜劑。”
鎮靜劑三個字像焦雷,轟隆隆擊向腦袋,攀舒突然間清醒過來。
一張一張陌生的面孔看着自己,自己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像個瘋子一般哭嚷,失态,毫無形象可言。
如果姜淳淵中恒小開的身份被扒出來,他将陪着她一起在大衆面前狼狽不堪。
攀舒低頭,扯起姜淳淵,跌跌撞撞往門外走。
大雨傾盆,視線模糊。
穿過雨幕上了車,周身衣衫濕透。
卓樹聲挂上檔,問道:“上哪裏?”
“等一下再走。”姜淳淵說,從儲物箱裏拿出一條毛巾給攀舒擦臉擦頭發。
“我自己來。”攀舒把毛巾要了過去。
嗓子嘶啞,臉上一點血色沒有,眼神卻很平靜,沒有半點情緒起伏。
那個會跟他撒嬌使性子,活潑單純的孩子,在剛才的巨大打擊中回來,又很快消失,變回了分別六年時間後養成的剛毅堅強的樣子。
說不出是喜是悲,姜淳淵在心中低嘆了口氣。
把情況跟卓樹聲簡單介紹了一下,掏出手機給老肖打電話。
他按的免提通話。
“那個犯人被打的事不簡單,報導寫出來了,排版印刷了,但是被總編壓下了。”老肖嘆道。
“你了解到多少?受傷犯人有沒有搶救過來?現在還在中心醫院救治嗎?”姜淳淵問。
“手術成功,不過,轉走了。”
手術成功,也就是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攀舒緊捉着姜淳淵胳膊的手微松了松。
老肖壓低了聲音:“淳淵,這件事不簡單,與已無關,你不要過問了。”
昨晚無關,這會兒不是了。
“老肖,你在哪裏?見個面,有些話想當面問你。”
老肖直接帶了他寫的稿件給姜淳淵。
采訪內容并不全面。
受傷病人是距l城15公裏的青山監獄的犯人,據說,是以故意殺人罪被判的無期徒刑,代號01749,姓名不詳,此次送醫院急救,起因就是姜淳淵猜想的那般,監獄裏面犯人鬥毆被重傷。
老肖說,看起來不像一般性質的鬥毆,而是像有人要置那犯人于死地。
如果不是獄醫堅持要送醫院救治,也許,就那樣死在監獄裏面了。
送走老肖,姜淳淵讓卓樹聲開車回銀河灣。
雨更大了,廊前瀑布似的雨簾,走前敞着窗,客廳窗簾在風中漫卷,屋裏氣溫有些低,雨聲裏,帶了些許與世隔絕的清冷。
姜淳淵進廚房。
攀舒上樓,拿衣服進浴室。
衣衫半幹半濕粘在身上,脫時拉起皮膚,很疼,像在剝皮。
攀舒洗了澡下樓,姜淳淵恰從廚房端了三碗面出來。
一個荷包蛋,幾葉青菜,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誰都沒心情計較,拿起筷子,哧溜溜吃。
攀舒吃得很快,鼻頭沁出細細汗珠。
姜淳淵抽出紙巾,幫她輕輕拭掉。
卓樹聲擡頭看了一眼,笑道:“記得上學時,一班男生裏你最受女生歡迎,卻最冷情,對誰都不假辭色,我們都以為你要當和尚過一輩子了。”
姜淳淵笑了笑。
他那時也以為自己要孤身過一輩子的。
那會兒,受母親和父親情變影響,他視感情和婚姻如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
熱氣騰騰的面條吃下,攀舒臉頰不再蒼白。
“想問什麽?”她在沙發坐下,平靜地看向卓樹聲。
“案發經過,以及事後發生的所有的事,我都想知道。”卓樹聲說。
攀舒搓了搓手臂,回憶往事,渾身發冷。
那天的前一晚,姜淳淵第一次吻了她,她在姜淳淵的床上過了一夜,羞澀快樂,第二天起床後不敢看姜淳淵,不敢和他多說一句話回家了。
在家裏坐卧不寧,總想到對門去,又害羞,不知怎麽面對姜淳淵,中午時,彭于飛打來電話,約她去學校,說有事跟她說。
從小學起一直是同班同學,她跟彭于飛關系很好,彭于飛約她,她沒多想就答應了。
出門前,她給姜淳淵發信息,告訴他自己去學校和彭于飛見面,又難抑羞澀興奮,說晚上在月亮湖邊等他。
在校園一角,被彭于飛表白且拱了脖子,攀舒沒說。
她覺得羞恥。
“我在月亮湖邊一直等。”她說,看向姜淳淵,“你記不記得我給你發信息你怎麽回的?”
姜淳淵當時回信息,說:“好,不見不散。”
她一直等,沒等到,給姜淳淵發信息,又給他打電話,他關機了。
夜裏十一點,她準備回去時,惡魔出現。
心悸驚恐,攀舒陷入黑暗中。
姜淳淵伸手抓住她。
他的手掌厚實溫熱,抓她抓得很緊,手指骨節有力,充滿男性的力量力,讓人感到安全。
“淳淵哥哥,那天你為什麽不來呢?”攀舒喃喃問,抓着他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求生的浮木,反複追尋答案。
那天為什麽沒去,為什麽離開她,一走不回頭……姜淳淵不願去想!
他打了個手勢,示意卓樹聲給他拿酒。
高醇度伏特加,沒加冰,入口火辣辣疼,嗆過喉嚨後,像一把火燒向內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