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8
姜淳淵二十四小時守在醫院,公事就在病房中處理。
攀舒身上傷口愈合後,姜淳淵請來了美容專家為她作除疤手術。
夏末,臨近入秋,氣溫不熱不冷,攀舒跟豬一樣,每天什麽正事都不幹,吃飯,睡覺,看書,看電視,玩電腦游戲。
其實工作可以郵件來往,她手腳沒殘大腦沒受傷,不影響工作。
然而姜淳淵不同意。
攀舒覺得自己又回到十幾歲被姜淳淵寵着慣着的小寶寶時期。
牆上的電子挂歷顯示八月二十五日,距離出事那天一個月過去,攀舒可以出院了。
下午三點,陽光煦暖,馬路上行人如織,車輛川流不息。
上了車,姜淳淵傾身為攀舒系上安全帶後,沒有退開,他抓着她擱在膝蓋上的手,柔聲問:“小舒,去我那住行不行?”
她說不行,他能答應嗎?
攀舒不說話,把頭扭向車窗外。
玻璃窗上她的臉,尖尖的下巴不見了,圓融秀潤,留海很長,沒剪,垂下下來眼睛都看不見了,她拔到一側夾在耳後,眼前的她又回到六年前,也不是,六年前的那個小女孩,還沒有現在的成熟女人的脈脈風情。
姜淳淵發動汽車。
車子朝他的別墅銀河灣小區方向開去。
攀舒閉上眼,倒靠到椅背上。
一個月過去,薔薇花凋零,稀稀疏疏幾朵,将枯未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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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舒視線定在上面,微感惋惜。
姜淳淵側頭看了她一眼,了解地笑了笑,說:“薔薇謝了,院子裏還有秋菊,黃□□各種顏色的都有,秋菊開敗了,冬天有梅花。”
攀舒撇嘴,憋出一句:“我又不是采花大盜。”
“嗯,我說錯了。”姜淳淵說,唇角挑得很高,胸膛起伏。
想笑就笑,憋着不難受麽?
攀舒哼哼,視線轉動,身體一僵,一雙手捉住安全帶,倏地坐直。
姜淳淵微詫,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笑容瞬間消失。
別墅院門外停着一輛奔馳,車窗下降,姜守恒坐在駕駛位上。
姜淳淵按下院門遙控,将車直直開進院子裏,下了車,快步走到副座門旁,為攀舒拉開車門,牽她出來,開了密碼大門,推她:“小舒,你先進屋歇着。”
攀舒乖乖進屋,反手扣上房門,飛快地來到客廳落地窗前,推開窗戶,從咖啡色麻紗窗簾後面往外看。
姜淳淵返身出了院門,迅速按下遙控,閉後了鐵藝大門。
姜守恒錯愕,目瞪口呆。
“你把大門遙控換了,就是為了不讓我進門?”
姜淳淵微眯着眼,淡淡道:“是的,不僅房子的門鎖,車子的鎖我也換了,姜董如果不滿,可以把一切都收回去。”
兒子看着自己的目光像鋼刀,閃爍着冰冷的光芒。
姜守恒呆了呆,澀聲說:“淳淵,你媽的死真的跟我沒關系,她得抑郁症不是因為我。”
“有沒有關系不重要了,我媽長眠地下,醒不過來了,我不想再揪着不放。”姜淳淵朝姜守恒逼近,居高臨下冷冷地盯着他:“姜董,小舒在我心裏比你重要,請你明白。”
他轉身,院門咔咔開了,又合上。
姜守恒呆滞,看着兒子森然決絕地将他關在門外。
“如芯,你害苦我了。”他喃喃失聲。
姜淳淵沒聽到。
食材早就吩咐助理買了,姜淳淵進廚房,攀舒上樓,不沐浴,泡澡。
前一次過來心情不好,看到按摩浴缸沒用,這些天醫院裏呆着,幾次想起這個浴缸。
姜淳淵在w城租的那房子是三室,一間卧室一間畫室一間書房,攀舒有一次看到電視廣告,迷上按摩浴缸,反複叨念,姜淳淵憋不住,買了一個,把書房改裝成浴室。
不過,那會兒,姜淳淵說她未成年,不宜過多使用按摩浴缸,卡着次數,一個月只準她用兩次,還必須避開經期。
鐘點工已經清洗消毒過浴缸,缸體潔白如雪,一側嵌入式小櫃裏放着水溶性浴油。
往浴缺裏注滿溫度适宜的熱水,倒入沐浴油,打開按摩開關,攀舒踏進浴缸,躺下。
氣泡沖擊着身體,肌肉放松,經脈疏通。
泡澡出來,通體舒暢,攀舒大字形躺床上一動不想動。
床頭櫃上手機響,鈴聲悅耳。
那是姜淳淵剛替她換的手機,他嫌她的手機老舊,電池容量小,總是沒電關機。
手機的電池容量為1470mah,以她的通話數量,一塊電池用上三天沒問題。
饒是如此,他還另給她配了兩塊備用電池。
攀舒翻了個身,懶洋洋拿起手機。
是鄭谷雨。
“攀舒,聽說你今天出院,怎麽樣?”
挺好的,不只新傷痊愈,連舊傷的疤痕也消除掉了,現在,周身皮膚光滑如玉,沒有一點瑕疵。
攀舒坐了起來,歪靠到床頭上,說:“很好。”
“姜淳淵對你好吧?”鄭谷雨問,問完了,自失一笑,道:“我這話多餘。”
攀舒抿唇,笑容淺淺。
“明天要上班了吧?”
攀舒“嗯”了一聲。
“上班好,雖說姜淳淵疼你,可是女人還是不能過于依賴男人,再多的情意也禁不起歲月的消磨,當激情褪色,有份工作,人格獨立,經濟從容,才是保障。”鄭谷雨接着說。
感情難道不能一成不變嗎?
攀舒呆了呆,手腕上的彩虹眼黑曜石手鏈有些刺眼。
那是在醫院時,姜淳淵買來親自給她戴上的,說能辟邪保平安。
鄭谷雨又絮絮說她在財務部的情況。
攀舒心不在焉,手指來回摳着床單上淺粉色的玉蘭花。
“我原來以為姜董會命人為難我,誰知沒有,看起來,他也不是非得要姜淳淵娶賀美娜,讓賀美娜掌握中恒的財務,真是摸不透。”
姜守恒堅持的,也許只是不想姜淳淵娶自己。
娶別的女人,如鄭谷雨,即便不是出身豪門,他也不會反對。
喉間像吞了黃蓮,苦水卡在喉嚨口,咽不下,吐不出。
“姜董也不像不舍得放權,他是真心想把家業交給姜淳淵,我覺得,姜淳淵是不是對姜董有什麽誤會。”鄭谷雨說。
沒誤會。
姜守恒也是真心想把家業交給姜淳淵。
不然,何必苦苦哀求,把姜淳淵從帝都請回來。
那是他的親生兒子,血脈相連,割舍不斷。
挂了電話,攀舒怔坐了一會兒下樓。
原木樓梯的木板面紋理清晰自然,攀舒一級一級踩下,走得很慢。
姜淳淵在料理臺前忙碌,一旁電飯鍋亮着紅燈,傳出來陣陣米飯的清香。
最初,他連節蒸米飯都不會,後來,各種菜都會做,而且很講究,因為她越來越挑嘴,好吃的多吃,不好吃的就吃得少。
他說她正在長身體,吃少了可不行,于是刻苦學習廚藝。
最初,攀家兩口見女兒太粘乎姜淳淵有些擔憂,後來,便放任不管,攀舒那時小,不懂,父母不限制她去找姜淳淵就行,樂滋滋快活的很,分開的日子才明白,父母親見姜淳淵對她那麽好,那時就默許她和姜淳淵發展感情了。
姜淳淵洗蘿蔔,聽到聲響回頭,看到攀舒,笑着說:“怎麽過來了,去看電視,要是沒好節目開電腦玩游戲。”
據說,油煙聞多了胃口不好,還有人說,廚師都比較胖是因為聞多了油煙。
沒什麽科學根據,不過,姜淳淵卻很在意,怕攀舒胃口不好,怕攀舒若是胖了會要減肥影響身體健康,防患于未然,一直不讓她在他做飯時進廚房。
攀舒靜靜看他,稍停,走了進去。
“我幫忙做。”
“你會幫什麽忙啊,越幫越忙。”姜淳淵笑,搖頭,“記不記得你唯二的兩次幫忙,切菜切到手指,哭了半天,洗碗打碎了炖盅,那套骨瓷餐具少了一個炖盎,不成套只能擱廚櫃裏了。”
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
攀舒微挑唇,一言不發走過去,要過他手裏的蘿蔔,拿起菜刀。
“切丁切片還是切條?”
“我來,你別亂動,小心切到手指。”姜淳淵從她背後俯過來,奪菜刀。
他比她高出許多,緊靠着她,她嬌小得像中他身體的一部份。
她聞到他手上清爽的松針般的香水味道,他的吐息就在耳邊,他們無比親密。
他的手挨着她的手背,皮膚幹淨溫暖,掌心厚實柔軟,手指修長有力……相貼的肌膚着了火,心墜入萬年冰窟裏。
攀舒握緊菜刀,狠狠地切了下去。
蘿蔔分成三段,一段切丁,一段切條,一段切片。
丁和條大小長短一致,整齊得像是精密的儀器量好後分割出來的,片薄得像紙,透明勻稱,輕輕一戳就會破。
“怎麽樣?厲害吧?”攀舒微微笑,側頭看姜淳淵。
姜淳淵不語,沉默着,怔怔看着案板上的蘿蔔。
攀舒唇角高高揚起,笑容愈發燦爛。
“小舒,別笑了行嗎?”姜淳淵喃喃,一雙手顫抖着搭上她的肩膀,把她身體扭轉過來,茫然而痛苦地看她,“小舒,對不起。”
攀舒被他有些神經質的舉止刺-激得眼睛發疼,她必須說些什麽做些什麽,才能讓自己不崩潰,不失聲痛哭。
她笑得更開心,快活地樂不可吱大笑,用輕快地語調說:“我現在不用愁找不到工作了,我有很多就業機會。廣告策劃,酒樓餐廳服務員,連廚師都能勝任,你說是不是?”
“小舒,你別這樣好不好。”他悲哀地看她,低聲懇求,“當年真的不知道我走後會發生那麽多事,我向你道歉,我很後悔了,我以後會彌補你的。”
他松開攀舒肩膀,擡手甩自己耳光。
噼噼啪啪連串聲響。